三日之約如期而至。
還是那個時辰，初瑤坐着沈府的馬車不緊不慢的來到宮門口。
此時還尚早，倒是還沒有那麼多人，初瑤可是說是來的比較早的了。
不過她知道，青檸該是早就到了的，只不過青檸慣於騎馬，倒不會出現在這個宮門口。
往常，初瑤都是第一個到的，作爲一個外賓，初瑤甚至都不太能夠算的上是葉向峰的家眷，未出閣時還可算上，如今她已爲沈家妻，若不是因爲青檸，也不是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作爲外賓出現的初瑤，此時剛從馬車上下來，就瞧見前頭已經有一輛馬車先行到了。
初瑤仔細一看，這不是晉國公府的馬車麼？
若說不愛騎馬的主子，這位爺當數第一人。
若說初瑤最不想看見的人。這位爺也當數第一人。
“大奶奶，慢些。”
伺候着初瑤下車，因着離得遠，每次來也都有些馬車到了，夏柳還真沒有注意那前頭的馬車是何人。
說起來，除了初瑤。當真會有幾位去注意的？
從馬車上面下來，初瑤照舊不緊不慢的朝着那宮門走過去，這馬車停在這，晉國公府的人肯定也早就進去了，怕是也沒有什麼所謂的要請安了吧？
“沈大奶奶留步。”
還是有人喚住了初瑤，這聲音初瑤並不是很熟悉，所以便立馬回了頭，這一回頭，就瞧見一個小廝打扮的人站在她的身後，而看他那不俗的穿着，怕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廝。
“我們爺……有句話想與沈大奶奶說，不知道沈大奶奶可否借一步？”
那小廝人長得清清秀秀的，聲音也好聽，禮節也到位，臉上始終帶着一些平和的笑容，沒有措手不及，也沒有小廝慣有的見到主子時候的阿諛奉承，讓人看着除了舒服之外。還當真有幾分眼熟，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不過……
“你家爺是哪位？”
初瑤還是問出來了，就算是再順眼，也是個陌生人啊。
雖然說晉國公府的可能性最大，但若不是怎麼辦？
“是小的疏忽了，小的是晉國公府小公爺的貼身小廝，沈大奶奶可喚小的平安。”
聽了初瑤的話，平安也是隨即就趕忙彎下腰來回答，他感覺平日裡面見初瑤是見的不少，但是照面還是從未打過的，竟然一時之間覺得初瑤是小公爺的大熟人，怎會不認識他，還是疏忽了。
“小公爺找我，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陳懷璟的邀請，初瑤是千百個不願意去赴的，倒不是因爲心下不喜，而是不看，才能不想。
“對此小的便不清楚了，小的只是按照爺吩咐的做。”
平安回的倒是很快，陳懷璟能夠夜闖沈府，平日肯定不會讓一個小廝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人都請到這兒了，如今這兒除了沈府的馬車也只剩下了國公府，何況距離開始還有些時候，總不能拒絕吧？
“請帶路吧。”
初瑤淡淡的說了這麼四個字，給夏柳和夏眉使了個眼色讓她們跟上，便跟着那平安走了。
不緊不慢的帶着路，平安七拐八拐的不知道從那宮門口拐到了附近的哪個長廊裡頭，這高高的宮牆之外也不什麼荒地，倒是平日裡頭御林軍所住，也爲了皇宮的安全着想，倒是也建築的非常有特色。
初瑤這跟着平安七拐八拐的，也有看不明白了，只是走了許久，才瞧見那長廊盡頭站着一個人。
依舊是一襲白衣，從背影能夠看到散落的長髮跟衣服黑白分明。他依舊站得筆直，但是那身形比之三日之前，還是不難看出消瘦了幾分。
不過短短三日而已，初瑤瞧見他，甚至有些愣了神。
“爺在前頭等着大奶奶。”
平安此時沒有再往前走，而是停了下來。做出了一個恭敬的請的姿勢，而後便低下了頭。
初瑤也就順着往前走了過去。
這跟在後頭的夏柳和夏眉，才走到平安的身側，便被攔了下來，瞪眼去看，就聽平安聲音不高的說着：“兩位還請留步。莫要爲難小的。”
看來是早有吩咐了。
初瑤自然也是聽見了，便回頭對着她們點了點頭，才徑自走了過去。
左右也不是很遠，初瑤很快便走到了陳懷璟的身後，見他還是沒有反應，便說道：“小公爺叫初瑤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她說着，就見陳懷璟的身形明顯的晃動了一下，轉過身來。
看見陳懷璟，初瑤不免有些驚訝了，他看起來有些憔悴，眼底難抹去疲態。甚至還有些紅血絲，從正面看起來，他確實消瘦了不少，尖尖的下巴竟然讓眼睛看着大了幾分，原本的英氣這會兒看起來倒是有些楚楚可憐。
若是個女子，怕是此時早有男子上去懷抱安慰了。
“小公爺這是……”
初瑤還不算真傻。她不會看不出來這是因爲那賭約。
不過，說好的不在放在心上了呢？
“你可還記得當日你同我說，你要離開沈府？”
倒是陳懷璟，沒等初瑤說完話，就立馬接了這樣一句。
還記得，兩人當日曾經提起過合作之事。或許對於今日而言，那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但是陳懷璟卻把初瑤當日的話記得一清二楚。
“記得。”
初瑤自然不會忘，這是她曾經人自己走的最好的一步，和陳懷璟合作，算不上抓住了陳懷璟的把柄，只靠取信任。
陳懷璟日後必定大有作爲，對於這一點，初瑤當真是沒有絲毫懷疑的。
但是，這也是她自認爲走的最錯的一步。
因爲，她走了心。
那麼之前所有一切的價值，都會煙消雲散。只會越來越難控制。
“現在既然有一個好機會，離開吧。”
陳懷璟如是說。
但是初瑤明白，陳懷璟所說的離開，絕對不是讓初瑤跟着高麗國皇子離開，若是能夠如此，陳懷璟就不會成如今這個模樣了。
“小公爺的話，初瑤不懂。”
她搖了搖頭，既然已經拋開了那一項選擇，初瑤便不知道還能有什麼選擇。
“我可以幫你更改戶籍和身份，送你去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提供你所有吃住行。你遠走高飛，離開京城。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好嗎？”
陳懷璟這番話說的太過於誠懇，初瑤甚至看到他的眼睛有些微微的發亮，而這亮，看起來竟然像是溼了眼眶。
他沒能解出那局棋，但是卻只能想到這樣一個點子。
幫助初瑤消失。
“趁着現在還早。你快點離開吧，剩下的事情全部都可以交給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人找到你的。”
陳懷璟有些激動的抓着初瑤的肩膀，力度不小，他怕初瑤不同意，怕初瑤今日過後就會變成禮物被送了出去。
送去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地方，此生在難見。
“小公爺，你冷靜一些。”
初瑤被抓得痛極了，但是她面上沒有絲毫表現出來，甚至很平靜的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伸出手去撫摸上陳懷璟還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試圖讓陳懷璟可以冷靜一點。
“不要拒絕我。我不能看着你被那樣送出去。”
陳懷璟已經三日沒有休息過了。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接受，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夠看見初瑤身着大紅色衣裳離開的場景，他日日盯着那棋盤，沒想到對初瑤的心思竟然早已經超越了能夠掌控的地步。
原以爲只要不見，只要她好。便可隨着時間放下這份心思，或者塵封。
但是他才知道，原來動情已經花費了太多太多的時間，對於他來說，動情本就是不易的一件事情，這忘懷，則比動情還難。
“我不能離開。宮門早已有了我來的記錄，如今你在抹去，已經太過於引人注目。何況，就我和你說話的功夫，怕是已經有不少人已經到了宮門口，看見了沈府的馬車，你要我如何驅車而去？就算離開，沈府就這樣消失了一個大奶奶，如何自處？何況，若是我臨陣逃脫，萬一到時候，皇上遷怒於大伯……”
初瑤看着陳懷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着，每一句話，都好像是敲打在陳懷璟的心臟上面一樣，他不想聽，這些話，他統統不想聽。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麼異想天開。或者說有多麼難實現，但是還是有一定可能性的，只是初瑤這樣無情的指出，讓他很難受，因爲他知道，一旦初瑤認定，就難改變。
“你放心，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麼遭。”
陳懷璟的痛心初瑤全部都看在眼中，她又何嘗不痛呢？
明知這份衝動全部因她而起，她卻要親口否定，這對於她來說，也是鑽心的痛。
“我……我沒有辦法。”
陳懷璟看着初瑤的眼睛，聲音裡面帶着一絲哽咽。
他沒有辦法，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他明明知道不能這樣下去，最終選擇了那個漏洞百出的下下策，也是無奈之舉。
這份無奈，讓他煎熬。難過，受盡折磨。
他不知道，改如何是好。
“沒事，走吧。”
初瑤輕輕的怕打着陳懷璟早已沒有力氣的手，聲音沉靜的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