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初瑤到的時候，大夫已經從裡頭出來了，正站在門口和沈夫人對話，沈夫人誒有進去，就可想而知裡面是一番什麼光景，初瑤上前，沒有打擾，只是站在沈夫人身邊靜靜地聽着。
“孫姨娘有孕不到兩月……孩子是保不住了。大人也只是勉強，若說起來……身子骨不算差，可是受過什麼壓力？”
別看姨娘不準在夫人前頭生產，但是肚子裡偷真有了孩子，那還是沈夫人的孫兒，雖說妾生的孩子，正妻往往都不會喜歡，但是對於沈夫人來說，這個妾又不是沈老爺的妾，就算是個庶出，也是她的孫兒！
自然也是格外關心，規矩是不能亂，但是已經亂了，自然內心還是有偏向的。
果然聽了這個話，沈夫人就一陣暈眩，下意識的便問：“孩子當真保不住了？”
若是大戶人家，爲了臉面，怕是讓孫夢竹打掉這個孩子都有可能，但是沈府到底還是不太一樣。
“保不住。”
這是肯定的，才兩個月，身體又受過打擊，那必然是留不住。
“想必尊夫人也曾用力幫忙保胎吧，看樣子也是進食過不少補藥的，只是身子受了大損，孩子定然是保不住的。不調理好身子的話，怕是以後……”
那大夫也是個心善的，倒沒有因爲孫夢竹是個妾而看不起她，反而還嘆息了一聲。
進食補藥？沈夫人看看初瑤，初瑤一臉茫然，她是完全不知道這回事的，這可不是能裝出來的，何況一個小妾的孩子，她跟着保什麼？但是沈夫人的樣子，看起來也是才知道這回事，只怕保胎的時候……
“受了什麼打擊，怎麼會保不住孩子。”
沈夫人蹙眉，又回到之前的問題上。
初瑤沒有回話，那大夫也便直接去寫了安神調理的方子。
略有些煩悶的沈夫人便道：“你去哪裡了？這麼半天才趕過來。”
“回母親，初瑤剛纔去了表小姐哪裡，詢問了一些過年採買的事宜，這纔來遲了。”
聽到表小姐，沈夫人的眉頭又擰到了一起，若說受了什麼打擊，那便是前些日子門口那番事情了，沈夫人其實沒有細問，當時只說是表小姐和孫姨娘起了衝突，沒得出去門，之後孫姨娘就被禁足，沈夫人覺得初瑤這事兒做的也沒有什麼不對，且初瑤若是知道孫夢竹有了孩子，大可放到明面上，倒是不至於背裡去搞什麼小動作，根據規矩，這孩子定然是留不住的，除非孫夢竹能自己生下來。
就目前的情形看，她確實想這麼做。
只是沒有想到，孩子沒保住。
“我也是有些着急了，她是你家裡的表妹，你且進去看看吧。快到年關了，不要在掀起什麼風浪纔是，莫虧待。”
孩子已經掉了，沈夫人也不想進去徒增煩惱，若是生下來，那是她的孫，若是沒了……她也沒得辦法，想着剛纔對初瑤發了脾氣，確實也有些不明就裡，便也不想多待。
“初瑤明白，定不會虧待孫姨娘。”
完全不提孫夢竹懷了不合時宜的孩子，初瑤只是這般說道，沈夫人點點頭，心道果然是個大氣的孩子，便也未曾在說些什麼，便擡腳離開。
“你去打聽一下，那日表小姐和孫姨娘發生了什麼衝突。”
回到自個兒的屋子裡頭，沈夫人才讓手下的人詢問那日的事情，速度倒也快，不到一刻鐘，便得到了回覆。
聽到過程，沈夫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當真沒有想到顏洛傾如今竟然已經如此跋扈，實在是讓她心下不能接受，這個孩子，當真不能再留了。
“把藥喝了吧。”
初瑤坐在孫夢竹的牀邊，也沒有去扶她一下，更是沒有說一句軟話，只是在藥材上，初瑤也吩咐了千萬不要虧待的，更是讓孫夢竹的貼身丫鬟去拿了方子，包括煎藥所有的事情，初瑤都沒有插手，只是也算不上太熱絡，她甚至沒有安慰孫夢竹一句話。
抿着嘴，孫夢竹看着那拉着輕幔的牀頂，兩眼無光，這是她的孩子，她第一個孩子，她多麼想要保住這個孩子……甚至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就想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可是……
看她這樣，初瑤也不出聲提醒了，只是坐在牀邊，安安靜靜的，她明白孫夢竹的感受，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也許會和自己眉眼相像的哈子，它也許還很小，但是它已經存在了。
初瑤也有過這樣的小生命。
只不過，也未曾見過人世一眼，未曾體會過母親溫暖的懷抱，就那樣離開了人世。
這一切現在想來，怕是都要感謝孫夢竹和沈雅楓。
“你現在一定很開心吧？”
許久，孫夢竹才張口，氣息微弱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很開心麼？
初瑤也曾以爲或許出現這一幕的時候，她會很開心，甚至會歡呼雀躍。
但是並沒有，她甚至感到有些悲涼，儘管她恨孫夢竹，但是那個生命是無辜的，或者說，那個孩子是無罪的。
“你跟我較什麼勁兒？你什麼時候珠胎暗結，我並不知情。你應該也會滿的很好，因爲一旦被發現，結果還是這個，不是麼？”
初瑤譏諷一笑，說道。
聰明人都明白，若是初瑤知道，想要這個孩子不要出生，那也絕對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只需要昭告天下便是，那麼那個時候，她也會體無完膚。
所以，她不需要來害她。
到底是她腦子不靈光了，孫夢竹突然間看向初瑤，眼睛裡面除了濃濃恨意，還是恨意。
“都怪那個賤人，是那個賤人！”
她說的自然是顏洛傾，若不是那日在角門兒的那場鬧劇，如今她也不止於此，頭三月的胎是最難保的，她受了打，又受了驚，那孩子當時便有些掛不住，她想盡了辦法，甚至聯繫了父母，纔好不容易保住了胎，但是到底是受損的，那身子就算補了，孩子還是掛不住的。
她又怎麼會不明白身子的每況愈下？
初瑤自然明白她說的是誰，也沒有搭話，只是挑了挑眉，看着那丫鬟手中的藥說：“我看你中氣十足也不用吃藥了，怕是不到三天你便能下地。我也不留在這兒給你添惱，便先回去了。”
站起來，初瑤看着端着藥站在牀邊的丫鬟道：“根據醫囑給孫姨娘把藥備好，時不時拿去熱一下，也許她就想喝了呢。”
說完不再逗留，便離開。
“餵我喝藥。”
孫夢竹的眼睛回到牀頂，初瑤那話雖然好像是諷刺，但是孫夢竹卻聽明白了，不喝藥的話只怕她連十天都撐不住了，她怎麼能讓那個賤人好過！
“大奶奶，需要告訴少爺麼？”
在路上，夏柳問初瑤。
“不用了，早晚會知道的。”
如今年關，本來家裡事情就多，若是想要通知沈雅楓，倒是輪不到她來，沈夫人都沒有去，就是因爲孩子已經沒了，不過是一個小妾，不想徒增煩惱，便等他回來再說也沒什麼打緊。
那麼初瑤，就要裝作乖巧的媳婦，既然已經知道了婆婆的意思，也不能不去按照婆婆的意思做。
正是子時，熟睡中的初瑤剛翻了個身，就聽到窗戶邊上吱吱呀呀的聲音，她本來就是一個睡眠極輕的人，猛然聽到了這樣的聲音自然醒了，這一睜眼，外面的月光便打到了眼睛上面，讓初瑤不免覺得有些晃眼，又趕忙閉上了眼睛，正想着今夜明明關緊了窗戶就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初瑤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有人站在了窗前。
“你……”
並沒能成功的發出聲響，便立刻被捂住了嘴巴，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來人，她卻已經從牀上被撈了起來，那人緊貼着她的後背，腰間的涼意讓她忍不住僵了身子，只聽那人低聲音道：“不要發出聲音，否則……”
濃濃的威脅。
點點頭，初瑤並不反抗，只是任那人拖着，聽着外面已經開始鬧鬧哄哄的聲音，想必是此人行蹤已被發現。
很快，鬧哄哄的聲音就已經到了初瑤的房門口，只聽見外面夏柳道：“表少爺，大奶奶已經歇下了，您夜闖瑤園……”
“我無意打擾表嫂歇息，只是刺客便是朝着這個方向來的，爲了保護表嫂的安全，還請讓我進去查看一下。”
顏慕山說的義正言辭，他的眼睛一下變瞧到了那已經被打開的窗戶，暗呼不妙，推開夏柳便要闖進去，怎奈夏柳也是練過的，有兩下子，一下子就拖住了顏慕山的腿，硬生生讓他難以前進半步。
“表少爺，使不得……”
夏柳的聲音已經有些撐不住，初瑤也明白她一個姑娘家怎麼能扛得住顏慕山？便靈機一動，伸手掐了掐捏在她嘴上的手，感受到那腰間的涼意並沒有挪進半分之後，她接着月光指了指那邊的雕花衣櫃。
身後的人動作一僵，也是會意，但是手上卻還沒有半分要鬆開的意思。
“您不能進去。”
夏柳高呼。
眼見人就要闖了進來，初瑤又是狠狠的掐了一下那手上的手，那手的主人也感到了劇痛，竟然一下子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