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你愛過女人嗎
沈涼墨的眸光，一下子如同血染一般的赤紅起來。
柯皓哲的心，也跟着緊了一下。
一眼望下去，懸崖下遍佈雲層，人好似站在虛空的雲霧之間，心頭升起不真切的感受。
來之前，是考察過地勢的。
可是剛纔情況突然，所有事情都是緊急發生，根本顧不上這許多的事情。
言湘庭和蘇薇遭受的，也是意外。
柯皓哲拉住沈涼墨，說道：“老大，我馬上安排緊急力量過來搜尋。你先別稍安。”
柯皓哲的聲音，已經有一絲哽咽。
他手中拉住沈涼墨的胳膊，沈涼墨的身體，已經僵直，如同木雕泥塑的一般，讓人懷疑，他是否還真正的活着。
柯皓哲對着耳麥裡說道：“支援力量全部到西邊懸崖，所有人都過來。”
與此同時，青陽少爺那邊還沒有得到沈涼墨這邊的消息。
他那邊，只知道蘇薇不見了，馬上安排人在尋找。
他坐在家中，保姆抱着兩個小小奶包，上前說道：“少爺，兩位小小少爺終於睡着了。也不知道怎麼的，今天哭得特別厲害……”
青陽少爺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小小奶包的時候，眼眸裡帶了些許的感情。
他揮退了保姆，說道：“好好照顧他們。”
對面站立着的鳳卿疑惑道：“還沒有蘇薇的消息嗎？”
“沒有。現在正在查言家那邊有沒有消息。”青陽少爺眉間有一絲凝重，忽然擡頭看向鳳卿，“蘇薇最近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對。你給他檢查過了，她是不是……懷孕了？”
鳳卿“啊咧”了一聲，馬上否認道：“不可能的。墨少的絕育手術，是我親自做的。本神醫做事，一向不存在失敗率。”
“唔。”青陽少爺應了一聲，“可是蘇薇的身體狀態，有些堪憂……”
“青陽少爺，青陽少爺！言家那邊有消息了！”衝進來的下屬有些失禮，大呼小叫地喊道。
但是青陽少爺根本不會在乎下屬們現在的儀態了。
他豁然站起身來說道：“什麼消息？”
“言三少今天被人襲擊，言二少和沈木一起出門做生意，聽聞大小姐不見的消息了，言承瑞回家查證了一番，去了一個地方。相信跟着他會有收穫的。”
“那還不快去。”青陽少爺馬上就要往外走。
下屬忙彙報道：“因爲言承瑞走得急，最開始我們並沒有注意。他身邊也沒有帶人。不過後來，言太太和言蓉稍後跟上了，所以我們的人跟着言太太和言蓉，相信很快便會有消息。”
青陽少爺細細思量了一番，安排家中的人繼續尋找蘇薇的下落，他則和鳳卿一起先跟着言承瑞看看。
上了車，鳳卿懶洋洋地笑道：“青陽少爺現在還是這般地在乎蘇薇，不怕做無用功嗎？”
“嗯？”青陽少爺挑眉，沒有回味過鳳卿言語裡的意思。
“我是說，蘇薇跟墨少都結婚了哎。你還這樣在乎，難道不覺得難受嗎？”鳳卿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戳中了別人的心窩子，問道。
青陽少爺臉上的神情變了變，卻慢慢說道：“有什麼難受的？我一直都把蘇薇當做妹妹而已。”
除了蘇薇外，青陽少爺還未曾在其他人面前吐露過心事。
“哦，是嗎？怎麼我看到的不是這樣呢？”鳳卿落井下石地說道。
青陽少爺眼前浮現出蘇薇小時候的面容來，這麼多年的一點一滴，都在他的眼前閃現，一晃而過。
他的臉上出現了坦然的表情，淡淡地說道：“也許我也曾經是那樣以爲的，以爲我對蘇薇的感情，是男女之情。可是跟蘇薇相處得越久，我越相信，我對她的一切心情，都出於是對妹妹般的保護。”
青陽少爺似乎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淡淡說道：“我的父母都早逝，我跟着奶奶在一起生活。當時蘇薇的母親出現的時候，就好像是我的母親一樣。我既然將她當做自己的母親，所以連帶就將蘇薇當做了我的妹妹。”
鳳卿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不過蘇薇小時候也確實很惹人憐愛，她自己又瘦又小，經常被人打罵，可是她的臉上從始至終都帶着笑容。那笑容，你能想象嗎，就好像你生活在一個黑暗至極的地方，一個天真的小姑娘，用她的笑容，給你了生命之光，和未來的希望？”青陽少爺說着，看着窗外翻滾的雲層，似乎又想起了蘇薇的笑容。
他繼續道：“她就算那麼小，自己也照顧不好自己，也肯留着自己的饅頭，留給我和她母親吃。我相信，她是個值得人疼愛的好姑娘。回過頭來想想，我也相信，她是我的妹妹，是上帝給我的希望之光。”
他的童年，並不光明。雖然被老太爺帶回了俞家，可始終不過是下人的身份。
光明的前途，俊朗的容顏，在他還很小的時候，都是並不存在的事情。
忍飢挨餓的生活，他從小並未少過。
而有蘇薇在的日子裡，一切都好似充滿了希望，讓艱難的生活，好過許多。
以後很多年，他也是靠着這個堅持下來的。
青陽少爺的目光幽幽地落在窗外的虛無處，突然，耳邊聽到鳳卿的聲音：“那你愛過女人嗎？”
青陽少爺心頭的弦被撥動，好似找到了出口，又好似太過虛無的感覺，他根本抓不住。
蘇薇是妹妹，這個情感點，他自己也得到了證實。
面對蘇薇和沈涼墨的時候，更是十分坦然。
而且，如果他對蘇薇有堅定的男女之情，沈涼墨也不會那樣坦蕩蕩的將蘇薇交到他手裡，由他照顧了。
但是女人……青陽少爺總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點什麼，有什麼都沒有抓住。
他搖搖頭：“忘記了。”
“忘記了？那就是也許有過？”鳳卿追究着問。
青陽少爺並未再答話。
鳳卿無聊地雙手放在後腦勺上，好似快要睡着了。
鳳卿和青陽少爺，還有言蓉和言太太，是一起到達現場的。
到達現場的時候，山林裡，四處都是身着國際刑警隊服的隊員，在四處搜尋。
而有一部分人，還正在處理地上殘留的血跡和屍體。
言太太剛纔緩了一步，沒有跟上言承瑞的步伐，但是她卻是知道丈夫是來找兒子了。
她看到山坡上的血跡和屍體，又看到國際刑警，腦子裡轟然一聲大了，衝向前去。
衝過去便看到言承瑞扶着哭泣的簡書雲，正在低聲說什麼。
言太太更是怒火中燒，上前一把將簡書雲推開，伸手抓住言承瑞的衣領，顫聲道：“兒子呢？”
言承瑞剛纔是看到言西城和沈木一起掉入懸崖的，言西城和蘇薇也從另外一邊落了下去，他縱然心疼，可是此刻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他搖了搖頭。
言太太見他又是護着簡書雲，又是來找蘇薇，早就氣炸了，伸手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言承瑞，你還要不要臉了，你自己的兒子都不管了嗎？”
她的指間，帶着結婚戒指，一巴掌呼過去，言承瑞的臉上，除了五個手印之外，還留有一道婚戒刮過的痕跡。
言承瑞摸着自己的臉，淡淡地看着言太太，依然沒有說話。對於這個兒子的失望有多深，他也有多痛恨自己。
言家若不是整個家風都不對，兒子又何至於，將權勢財富看得如此之重？
言太太瘋了一般重新刑警隊員，去揭開白布之下遮擋着的屍體。
翻查了幾個，都不是言西城，言蓉趕忙上前去拉着她：“媽，媽，你別擋着刑警隊做事。二哥一定不會有事的。”
柯皓哲也大步上前來，攔住了言太太：“言太太，請你不要阻攔我們辦案。”
這個時候，來得略晚的青陽少爺和鳳卿，他們的身影也出現了。
青陽少爺聞到鼻尖的血腥之氣，感覺到一絲不好的預感。
而山林間帶着國際刑警標誌的直升機的轟鳴，更讓他覺得，有什麼人失蹤了，沈涼墨一定在尋找什麼人。
言太太返身回頭，看着柯皓哲，拉住他的衣服：“那你告訴我，我的兒子去哪裡了？”
對於言太太來說，言西城無疑是她未來的保障，也是她最盡心盡力的兒子。
要是言西城有事，她的人生，也就垮了一大半。
她是絕對不允許，自己這個最得意的兒子，出現什麼意外的。
但是現場的情況，卻讓她不得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柯皓哲的聲音略略嘶啞：“言西城和沈木，一同從這裡掉下去了。”
他說這話，不是想要告訴言太太，而是想要告訴言蓉，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如果沈木真的有什麼事情的話，言蓉是最該有權利知道的那一個。
柯皓哲無法對言蓉，隱藏沈木的任何事情。
這一塊的地勢，身爲本地人的言太太，是非常清楚的，這裡是一片密林，而他們掉下去的地方，有多高多恐怖，言太太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有概念。
柯皓哲的話一出口，她臉上頓時變色，突然，雙眼一翻，直直地摔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柯皓哲皺眉，那邊的言承瑞趕過來，柯皓哲說道：“言老先生，請照顧好你的家人。”
言承瑞將言太太抱起，掐起了她的人中部位。
而言蓉也是大約耳聞過這個地方的地勢的，她只覺得腦袋裡一陣空白，連母親倒地，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怔忪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邊懸崖峭壁。
她的腳步一步一步的邁過去，腦子裡反覆迴盪着柯皓哲那句話：沈木從這裡掉下去了。
沈木從這裡掉下去了。
這個地方，曾經掉下去過一支探險的隊伍，那次蘇格蘭警方出動，也沒有將那支隊伍找回。
而且這裡是言西城和韓爺拿貨取貨的交換地，可想而知，是多麼艱險的地方。
從這裡掉下去，是不會有生存的希望的。
言蓉的腦海裡，似乎有內容，又似乎完全是空白，她一步步朝前走着，眼淚模糊了視線，也沒有阻攔住她的步伐。
她的腳步踩在懸崖邊上的碎石上，整個人往前一傾，卻被人拉了回來。
原來是已經趕到的鳳卿和青陽少爺過來了，鳳卿大步上前，快速扯住腳步差點就要落空的言蓉，將言蓉一把扯了回來。
言蓉整個人都處於空白之中，腦海裡，找不到任何有意義的內容。
她一個踉蹌回身，臉上呆滯的神情一變，看到鳳卿，忽然之間好似恢復了意識，喃喃地說道：“是鳳卿嗎？呵呵，是鳳卿嗎？當初你爲什麼要給我二哥藥，將他救醒。你看，我二哥現在不在了，還連帶將沈木也帶着不在了。”
鳳卿和青陽少爺已經聽到剛纔柯皓哲的那句話，心頭馬上明白，如果今天沈涼墨是來抓言西城的，那麼沈木，應該就是接應他們的臥底了。
沈木現在跌落懸崖，那麼生還的可能性，真的不高了……想及此，兩人心頭也是一陣難言的惆悵。
言蓉無神的目光落在鳳卿身上：“鳳卿神醫，你當初爲什麼給我二哥藥，將他救回來呢？”
她喃喃自語，整個人的情緒似乎都崩潰了，呢喃着，全身顫抖着，臉色白得可怕。
她用雙臂緊緊將自己抱住，抱得那麼的緊，好似這是世界上唯一能夠掌握的溫暖。
鳳卿伸手向她，卻沒辦法去拉住她。
言蓉平靜地呆滯着，但是能夠從她的反應中，感受到她被絕望籠罩的無助。
青陽少爺忽然伸手，一個掌刀落在言蓉脖頸上，將她打暈了。
鳳卿忙伸手接過言蓉，只見言蓉在非常絕望之際，已經咬住自己的舌，脣角邊鮮血滲出。
幸好青陽少爺出手非常快，她這樣繼續咬下去，會讓舌頭受到很大的傷害。
鳳卿說道：“來人，送言大小姐回俞家。”
馬上有柯皓哲的人上前來，接過了言大小姐。
鳳卿平時情商雖然不高，但是智商卻比一般人高出許多。
他一掃現場，便知道不止有言家和沈家的力量在此。
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言家反而不適合言蓉呆，她畢竟跟沈家的牽連也是非常巨大的，所以馬上做主讓人帶言蓉回言家。
言蓉被帶離開了，青陽少爺看着言蓉被帶走的方向，說道：“言蓉問得對，當初你爲何將藥給言西城？”
青陽少爺並不是要指責鳳卿的做法，鳳卿是個閒散之人，他做事憑心情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青陽少爺只是很平靜地陳訴問題。
只有鳳卿一個人知道，藥是鳳悠然給言以莫，讓言以莫救活言西城的。
但是大家都當那是鳳卿，那就算在他鳳卿身上好了。
鳳卿笑了笑：“你知道那藥的藥性是多久嗎？”
“不知。”青陽少爺搖頭。
“在用在言西城之前，我的藥物沒有經過人體實驗——媽蛋，要是可以像言西城這樣隨意地人體實驗，我早就是真正的神醫了好吧！”鳳卿吐槽了一句。
確實，他的好多藥不能夠拿來應有，就是因爲缺少人體實驗。
就連當初給蘇薇解蛇毒的藥，也是沈涼墨考慮到蘇薇不能接受，先在死囚的身上實驗過，纔敢給蘇薇用。
當然，正規的藥品研究就算不做人體實驗，也會用足夠的跟人體接近的小動物，來完成足夠多的實驗。
只是鳳卿爲人，懶得去花那些時間，所以每一樣在他手裡成功做出來之後，就基本成了廢品。
他是天才，想法非常多，所以做出的藥物也超級多，做了就隨手一扔，馬上興趣又轉移到下一個想法上去了。
青陽少爺習慣了聽他的自吹自擂，不由笑了笑。
鳳卿道：“那種藥用在動物身上，藥性是接近兩個月。我當時給言西城注射的那一劑，估摸也是那個樣子。所以，就算我沒有給他藥，他也會自己醒來，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你明白嗎？”
青陽少爺點點頭：“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
“不然你以爲我對言西城有多少感情嗎？”鳳卿惱道。
心想，鳳悠然也是知道，言西城的藥性已經快退了，所以專門拿了兩粒彩虹糖——沒錯，那根本不是什麼神藥，言以莫也沒有疑惑錯，那就是兩顆真正的彩虹糖——給言西城醫治。
反正言西城就快要醒了，這個人情是專門要去做一做，趁機換點東西也好。
還可以讓世人知道，中了鳳卿醫生的毒，是必須要靠鳳卿神醫親自醫治，纔有希望的。
所以，縱然言以莫當初有疑惑，也還是不得不抓住那個機會，將彩虹糖按時按量地給二弟吃下了。
鳳卿不得不承認，在這些方面，鳳悠然的腦子，轉得就是比他快。
青陽少爺腦海裡微微一轉，也大約知道了鳳卿的目的。
不過，青陽少爺也有些疑惑，偏頭看了一眼鳳卿：“你竟然想得到這一點，倒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難道我神醫的名頭是白叫的？”鳳卿支吾了一聲，因爲事關鳳悠然，便不在說話。
兩人上前來到柯皓哲的面前，聽到說言湘庭和蘇薇從這邊密林處掉入了懸崖，也是一驚。
難怪剛纔密林的上空遍佈國際刑警的直升機，原來是爲了尋找蘇薇和言湘庭。
鳳卿上前一步：“有消息了嗎？”
柯皓哲搖頭，與此同時，從懸崖上爬上來幾個身上拴着保險繩的隊員，翻身越過來說道：“哲少，下面實在太險峻了，不斷地有落石掉下，我們沒辦法再繼續往下。可是老大卻不肯上來……”
原來沈涼墨親自帶隊，要從懸崖此地下去，但是因爲懸崖太陡峭和險峻，幾次都沒有成功。
柯皓哲知道自己也無法勸阻沈涼墨，不由看了一眼青陽少爺。
青陽少爺眸底全是擔憂，但是他去阻止沈涼墨找蘇薇，沈涼墨也一定不肯聽的。
鳳卿不由問道：“從直升機上直接跳下去尋找呢？”
“老大剛纔已經有這個想法了。但是懸崖下方的能見度非常低，下面的情況也不明朗，直升機是沒有辦法在那個高度將人空投下去的。所以我勸阻了他。只是投了一些簡易的食物下去，希望蘇薇和三少能夠拿到。”柯皓哲這樣說，言下之意就是相信言湘庭和蘇薇一定還活着。
可是就算活着，從這麼高的地方掉落下去，也一定是身受重傷。
這一點，纔是讓大家都最揪心的。
而且此地非常險峻，就算是沒有受傷，要想上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青陽少爺舉目遠眺，看着外面那一片雲層，淡淡地說道：“除非從原地上來，不然，要穿過這片原始深林，正常的情況下，也需要耗費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而穿過原始深林之後，還有一條非常湍急的大河堵住道路……而那，是必經之路。”
鳳卿也聽得直咂舌，驚聲呼道：“那該怎麼辦呢？”
柯皓哲搖頭。
鳳卿見這麼多國際刑警隊員在這裡，動用的已經是軍方直升機，都束手無策，不由快要跳起來：“那你們倒是想個辦法啊。”
柯皓哲和青陽少爺的身形，都朗朗地站立着，聽到鳳卿的問話，兩人的身上，同時被一層濃濃的哀傷情緒所籠罩，無言地站在懸崖的頂部。
太陽照射在雲層上，將雲層暈上一層朗朗的光芒。
可是，卻無法在人的內心，投射出光明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