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朝暮沒開口，低着頭。地板上映出她的倒影，她就默默看着。
她始終不承認自己有錯，可是沒有人來爲她說一句話。她沒有偷項鍊，根本沒有。
“我不管你有沒有做錯，在沈家，根本沒有你大呼小叫的份！咳咳……”沈策先又道，“誰給你的膽子，敢砸花瓶？敢打傷二小姐和白小姐？”
“她們先罵的我，有錯在先。”許朝暮辯解了一句。
“你住口！”沈策先真是很惱火，氣得眼睛都睜大了，連連咳嗽，“我告訴你，沈家沒有義務收養你，你既然在沈家，你就給我安分點。”
“我知道了。”許朝暮不再辯解。
對，沈策先說的對，沈家收養她是情分，不收養她是本分。
“我聽說你喜歡你四哥？”沈策先還是問出了口。
那一刻，書房裡很安靜，安靜地能聽到針掉下來的聲音。
許朝暮咬着脣，低頭斂眉。
小心思、小秘密被曝光在衆人的眼中，她心裡像有一塊石頭堵着，自己全部的隱私都沒有了。
她乾淨的房間被人隨意翻動，帶鎖的箱子被人無緣無故地翻開，上密碼的日記本被人撬開，沒有人來顧及她的感受，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她。
就因爲，她是沈家收養的孤兒，如此而已。
她沒有反抗的權力。
“沒有。”許朝暮矢口否認。
沈遲說過，以後不管是公開場合還是私底下，時時刻刻都要記着，他是她的四哥，她最好把他當親哥哥，別再做出很過分的事來。
“你最好是沒有。”沈策先冷聲道，“你自己的身份自己清楚，想跟沈遲站在一起，也要看自己配不配。而且，我必須給你提個醒，白曼是沈遲的未婚妻，他們肯定會在一起。你最好趁早將一些不該有的念頭扼殺掉，別在背地裡搞一些小動作！”
“咳咳，咳咳……”沈策先一口氣說了很多話，說完後就捂住胸口咳個不停。
又是一陣沉默，整個房間裡只聽得到沈策先的咳嗽聲。良久，許朝暮才緩緩開口。
“我祝福他們。”她低着頭，聲音很輕，很淡，帶了些哽咽。
就像心中一朵雲，停駐了很久很久，但風一吹，它就該散了……
散作遊絲，散作塵埃，不再回來。
沈遲接到凌管家電話，匆匆推開書房門的時候，正好聽到許朝暮的這句話。
心口狠狠一頓，瞬間有一種跳停的感覺。
許朝暮也聽到了開門聲，她和沈策先一樣，第一反應就是轉頭去看。
沈遲一身黑色的西服外套，站在書房溫馨淺黃的燈光下，那張刀削般冷峻的面龐，顯得越發冰寒。
對上沈遲的雙目，許朝暮很快就落敗，低下頭去。
“你怎麼回來了？咳咳……”沈策先看了沈遲一眼。
他是聽說沈遲跟白曼去約會了，這才單獨找許朝暮出來談話。然而，現在才七點半，沈遲居然就回來了。
“我回來之前是不是應該向您彙報一聲？”沈遲語氣不善。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沈策先明顯不太高興，“既然你回來了，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好好管教這丫頭，別讓她在沈宅裡放肆！”
沈策先說完就站了起來，準備離開書房。
沈策先知道，許朝暮敢不把人放在眼裡，還不是因爲覺得有沈遲撐腰。
“她放不放肆，都有我擔着，不用您操心。”沈遲和沈策先目光對視，各不相讓。
“你看清楚自己身份，你是白曼未婚夫！你要是敢辜負白曼，我打死你！咳咳，咳咳……”
“那您又是怎麼對母親的？”沈遲毫不退讓。
他大手用力拽住愣在原地的許朝暮，拽着她的小胳膊就往書房外走。
大步流星，他走得毫不遲疑。一步一步走下樓，每一步都拽着許朝暮。
剛開始的時候，他是抓住她的胳膊，沒走幾步，手往下一移，就霸道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許朝暮愣了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他……怎麼回來了？
跟做夢似的。
直到沈遲將她拉到客廳裡，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客廳裡的燈光很明亮，許朝暮在一剎那，從一個環境換到另一個環境，感覺如此不真實。
她站在桌子邊還在愣神，沈遲那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將她拉回現實。
“一天到晚給我找麻煩！”
他看着她，手鬆開了。
明明是很討厭她的樣子，許朝暮心裡卻泛過一陣陣暖流。
她仰起小臉，很倔強跟他對視：“我沒有找你麻煩，是你自己多管閒事！”
“嗯，算我多管閒事。”破天荒的，沈遲沒有刁難她，語氣淡淡的，卻讓人很舒服。
許朝暮無精打采，剛剛沈策先跟她說的話還在她腦海裡不停地回放。
他說，“你自己的身份自己清楚，想跟沈遲站在一起，也要看自己配不配。而且，我必須給你提個醒，白曼是沈遲的未婚妻，他們肯定會在一起。你最好趁早將一些不該有的念頭扼殺掉，別在背地裡搞一些小動作”。
白曼是沈遲的未婚妻……
白曼是沈遲的未婚妻……
她知道，可就是放不開，心裡像有一根針，時不時戳一下。
“不高興？”沈遲低頭看着她。
他很少在許朝暮的臉上看到惆悵，正因爲很少，所以，這惆悵讓他格外不安。
也不知道他父親對她說了什麼。
“沒有。”
她轉過身，準備上樓。
沈遲從背後沉着嗓子：“站住，飯還沒吃完。”
“不想吃。”
沈遲看了看桌子上，一碗米飯才吃了幾口，一桌子菜更是動都沒動。就連她最喜歡吃的鮮蝦蛋餃湯，都還是原樣。
“不準！”
沈遲將她拉到桌子旁，逼着她坐下。
許朝暮怨念地擡頭看了一眼這個男人，他面目清冷，臉上寫着幾個大字“敢反抗試試”。
她沒有辦法，只好坐在桌子邊，拿起筷子。
看她乖乖吃飯，他才拉開椅子坐到了她的身邊來。他看了她一眼，這丫頭的眉頭竟都寫着惆悵。
他何曾見過這樣的許朝暮……
她無力地用筷子撥弄米飯，其實，她沒有任何食慾。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到現在都沒有喘過氣來。但她明白了一點，她今天做的所有一切，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