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盛鷹飛,美麗的大草原就像一張綠油油的毯子,綿延地鋪向遠方。秋天的氣息已經臨近了,天更青,風更清,策馬輕馳,馬蹄聲聲,每個騎士的精神都抖擻起來。
嚴格地說,有一個人例外,一襲文士長袍,髮束公子巾,看來倒也眉目清秀,只是有點精神不振的樣子,他的身子鬆馳地隨着戰馬起伏,看他臉上的表情倒像是要睡着了,時不時還要打個呵欠。
李光岑看了暗暗搖頭,實在忍不住說道:“浩兒,這一番咱們是去會見党項七氏族長,締結同盟的。雖說你是我的義子,党項七氏理應奉你爲共主,不過……草原上的漢子敬重的是真英雄,佩服的絕對的實力。你若是這副模樣,他們面上縱不說甚麼,心裡也不免要看輕了你。僅憑一個名份,恐怕你難以約束那些舛傲不馴的草原豪傑啊。”
“啊~~~啊~~~呵~~~,是,義父,我曉得了,不會在他們面前丟人便是。”楊浩一個哈欠打完,苦笑着應了一聲。他也不想擺出這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啊,可是……換了誰連着幾天睡不好覺,怕也沒了精神頭吧。
這幾天,他似乎被那隻風流老鬼給纏上了。堂堂知府,朝廷大員,他又不好公開張揚此事,私下裡他也曾跟範老四、劉世軒等幾個親隨含糊地提過,可是這些人聽得莫名其妙,因爲他們沒有一個發現過異狀,只要楊浩與別人在一起時,也絕不會出現什麼古怪的現象。
楊浩本來是最不信鬼神的一個,可是這麼古怪的事,除了鬼神他想也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釋,暗中被一隻老鬼捉弄,試問他又怎能安睡?說不曾安睡吧,卻又不然。每次撐着眼皮熬到半夜沉沉睡去之後,他就一覺到天亮。夢中常常會做一個古怪的夢。
夢中,他感覺自己浸身似乎置身於一個溫泉之中,一股股溫暖的水流環繞着他涌來涌去,那種感覺很舒服,可是待他醒來,卻沒有做水療的舒適感,反而渾身痠疼。做一次這種夢,可以理解爲做夢,連着幾晚如此,他現在已經開始相信遇到了傳說中的“鬼壓身”了。
回頭看了看,身後跟着十幾輛大車和幾十個商賈。再往後,草海莽莽,不見盡頭。擡頭瞧,豔陽當空,獨自懸在澄澈如水的天空中。
楊浩暗自忖道:“鬼在大白天是不敢出來的,如今離開了蘆嶺州,這兩天我總該能睡個安穩覺了吧,那老鬼還能跟着我出來?”這樣一想,楊浩的心裡稍稍安穩了些。
後面的大車放着的是一些鹽巴、茶葉、米麪、藥物、布匹,和價錢便宜但制工非常精美的首飾,那是楊浩授意這些商賈們去採買回來的,他有意儘快促成蘆嶺州和党項七氏之前的和作,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招商洽談會”,有些事情,帶上這些長袖善舞的商賈們,他們自會做的比自己更好。
楊浩思索着轉過頭來,見李光岑面有憂色,不禁有些慚愧,便定下心神考慮起這場結盟大會來。說實話,對這次會盟他並不擔心,之所以會盟未定,便把這些商賈們帶來,也是因爲他知道党項七氏目前的處境,是無法拒絕他的條件的。
他所提議對党項七氏是大大有利的,党項七氏如果用劫掠的手段,其實所獲得的財物遠不及正常出售貨物所得爲多,而且西北地區的百姓俱是以堡寨方式聚居,一個堡塞就是一個軍事要塞,很有一點全民皆兵的味道。同時折楊兩家的兵馬也分散駐紮於和處,正規軍和民壯配合默契,以党項七氏連最起碼的戰鬥武器都極度匱乏的狀態,除了打個措手不及,很難占上什麼便宜。他們要付出極慘重的代價,才能劫掠到一點讓族羣在嚴冬時節延續下去的物資,他們如何拒絕自己這個極具誘惑力的條件?
至於征服党項七氏,使他們爲自己所用,楊浩根本沒有這個心思。按照他的分析,李光岑自幼離開夏州,雖說李光岑是拓拔氏家族的合法繼承人,但是就算現在的他,在党項七氏中威望也有限的很,党項七氏若非極需一位名正言順歸攏人心的共主來統領七部與夏州抗衡,未必便肯遠赴吐番把他請回來。
自己這個便宜少主更不用說了,功勳未立威望不足,又沒有一個強大的本部氏族震攝諸氏,如何號令諸部?再者,他要號令諸部做些甚麼?控制了這麼些兵馬,要管他們吃、要管他們穿,卻又沒有什麼用,一旦爲趙官家獲悉,說不定還要惹來殺身之禍,他纔不肯做這樣的蠢事。
在楊浩想來,只是要解決蘆嶺州百姓的危機,爲李光岑的族人安排一條出路,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以共同的利益使得對蘆嶺州懷有敵意的折楊兩藩和党項七氏都成爲蘆嶺州的朋友和保護者,自己這個父母官兒就做得自在了,這就是他最大的目的。
懷了這份心思,他纔不在乎党項七氏是否敬畏他,是否能在党項七氏中建立絕對的威望,因此就算這幾日睡的好、吃得香,他也提不起精神來把這次會盟看的太重。
李光岑卻不是這樣想。他自知來日無多,原本只想着族人們能有一條出路,也算了結了一樁心願,沒有辜負這些族人數十年來無怨無悔的追隨。可是認了楊浩這個義子之後,他是真的動了慈父情懷,總想着讓義子的力量更形壯大才好。這就是得隴望蜀了,楊浩哪知他一番苦心。
前方出現了一條河,像一條玉帶逶迤而來,河邊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遠處是一座雄峻的高山,自山上緩勢而下的草原上,有一羣羣的牛羊,彷彿黃的雲、白的雲,在綠油油的草地上輕輕飄動。
負責警戒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們這支隊伍,有人策馬馳向遠處一頂頂白蘑菇似的帳蓬,留下策應的人則舉起了號角,蒼涼的“嗚嗚”聲在空曠的草原上低沉地響起。
“浩兒,前邊就是細封氏部落了。”
乍見党項族人的營帳,李光岑禁不住一陣激動,他放緩了速度,對楊浩道:“細封氏現在是七氏之中最大的部落,也最爲富有,族長五了舒擁有族人一萬五千帳,該有七八萬人,他自己統領一部,兩個兒子各領一部,雖說野離氏在七氏之中最爲善戰,但是目前來說,細封氏的實力最強。”
“嗯,孩兒曉得了。”雖說楊浩並不想統御七氏,到了這一步,還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精神,腰桿兒也挺了起來。
“轟!”前方白雲一般悠閒走動的羊羣忽然受驚似的左右跑開,亮開一條綠色的道路,兩千多名騎士自那片連綿直上高山的營帳羣中飛奔下來,如同傾瀉的洪流。李光岑一勒戰馬,筆直地坐在馬上,微眯雙目,凝視着那羣飛奔而來的騎士。
“嗚~~~嗚嗚~~~~嗚~~~~”
數十隻號角同時吹響,那些騎士奔到他們馬前忽然一勒馬繮避向左右,兩千餘騎就像訓練有素的儀仗隊,片刻功夫就分列左右,站得整整齊齊。在兩千騎草原健兒組成的人牆盡頭,又有數十騎飛奔而來。
李光岑靜靜地道:“細封、費聽、往利、頗超、野離、房當、米擒七氏頭人到了,浩兒,下馬,隨在老夫身後。”說罷,李光岑翻身下馬,昂然走向前去,楊浩忙跳下馬來,隨在他的身後。木恩等人卻仍侍立原地,靜靜地坐在馬上不動。
隔着十來丈遠,那些人齊刷刷地勒住了戰馬,紛紛扳鞍下馬,在一個身材魁梧的圓臉老者帶領下,這羣裝束整齊的頭人族長大步迎上前來,雙方隔着幾步遠便停下了身子,彼此打量一番,那圓臉老者臉上露出了笑容,張開雙臂奔上來,與李光岑擁抱在一起。
楊浩站在李光岑後面,靜靜地打量這羣党項七氏的頭領,聽着他們用自己聽不懂的語言互相寒喧,李光岑與七氏族長一一擁抱過後,與那圓臉老者手拉着手走回來,到了楊浩身邊,笑容滿面地道:“五了舒,這就是我的兒子,現爲大宋國蘆嶺州知府兼團練使的楊浩。”
楊浩學着草原人的禮節,微笑着上前一步,單手撫胸,躬身施禮道:“楊浩見過各位大人。”
楊浩此時尚未被奉爲七氏共主,按理說他只是李光岑的子侄,那些頭人不需還禮的,不過楊浩另一個身份卻是蘆嶺州知府,這些族長頭人雖說在草原上自行其事,並不服中原王法教化,但是每個人都受封過中原的官兒。
他們的官兒很雜,有的是受後晉封的、有的是受後唐封的,有的是受後周封的,還有的是受如今的大宋和北漢封的,在他們眼中可分不清這些中原王朝我興你亡的變化,他們只知道自己身上也兼着中原的官兒,所以一見楊浩行禮,忙也露出笑容,紛紛上前行禮。楊浩行的是剛學來的草原上的見面禮,他們行的倒大多是中原官場上同僚之間的作揖禮,亂七八糟一通寒喧,大家這才安靜下來。
五了舒大笑道:“來來來,李大人,楊大人,我的帳中已備下了肥嫩的羊羔、醇香的美酒,五了舒和諸位頭人們一直在盼着你們趕到呢,走,咱們到帳中喝着美酒再作詳談。”
衆人紛紛上馬,有人大喝一聲,那兩千餘名武士忽然拔刀出鞘,就聽“嗆”地一聲,兩千柄彎刀齊刷刷舉到空中,映着日光耀目生輝。衆頭人拱衛着李光岑、楊浩父子就在這鐵騎彎馬陣中緩緩馳向高坡上的營帳。
兩千柄彎刀同聲出鞘的鏗鏘之聲,把一股蕭殺的味道直傳進人的心裡,楊浩也不覺有些屏息,李光岑注意到他的異樣,微微一笑,趁人不備小聲說道:“不用被他們這副模樣嚇住。細封氏在七氏之中最爲富有,七八萬人的大部落,估計鋼刀也不過就在三千柄左右,草原上缺乏鋼鐵,而無論大宋還是夏州,在這方面控制的都是極嚴的。”
楊浩聽了若有所悟,他微微點了點頭,細細打量,發覺這兩千騎確實算是這個部族最強的武裝力量了,很多人的馬鞍雖然擦得鋥亮,其實已然陳舊,彎刀刀鞘的吞口也是,偶爾還能看見幾個連鞍轡也不齊全的騎士。
到了營帳羣,就見許多黨項羌的婦女和孩子,都好奇地圍攏在那兒看着他們,五了舒也不理會,一路向前,到了一幢最大的帳蓬前面,才勒馬大笑道:“到了,李光岑大人,楊浩大人,請。”
只見大帳前頭
,左右各有幾隻大鍋,正在烹煮着什麼,右側一個沙坑上面還架着一頭羊,烤成了金黃色,油脂滴落火中,火苗起伏不定。
李光岑跳下馬來,左右看看,捋須大笑:“哈哈,五了舒啊,我早聽說七氏之中,以你的部落最爲強大、也最爲富有,如今看來真是不假呀。”
五了舒聽了露出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他欲言又止,乾笑兩聲道:“光岑大人誇獎了,細封氏族人……如今……唉,一言難盡,來來來,進帳,進帳。”
一旁有人冷笑道:“你有甚麼不好說的,爲了保全族人,你把寶貝女兒娜布伊爾都嫁給了李光睿做小。娜布伊爾可是我們草原上的一顆明珠啊,原本……原本她該許給我兒子的,嘿!結果,還不是一樣,你們所擁有的那塊最豐美的草原,還是被迫讓了出來,換給了李光睿的族人。你若想繼續依附夏州,再把小女兒瑪爾伊娜嫁過去,或許能再換幾年太平!”
五了舒聽了一臉尷尬,楊浩閃目看去,見說話的這人骨架奇大,蒼頭白鬚,但臉頰無肉,濃眉豹目,依稀記得方纔見禮時介紹到此人,似乎是往利氏的族長。
野離氏族長蘇喀一見這兩位族長一個憤懣不平,一個神色尷尬,忙打圓場道:“革羅羅,你也不要埋怨五了舒啦,如果一個女人真能換來一族的安寧,我們就算把自己的女兒都送給李光睿又如何?女人嘛,還能有甚麼用處。
但是他李光睿實在是欺人太甚,那顆貪婪的心永遠也沒有滿足的時候。如今有光岑大人主持大局,我們早晚會向那個賊子討回公道,這些不痛快的事,在這充滿希望的日子裡還是不要再提了。”
往利氏族長革羅羅悻悻地住了口,衆人簇擁着李光岑和楊浩進帳,由李光岑和五了舒坐了主位。
今日所議,就是七氏聯盟,推舉共主,討伐李光睿。當然,通過蘇喀傳言,各族的族長頭人們已經知道了楊浩的大致計劃,對於楊浩隱忍一時,積蓄力量,以等待最佳反擊時機的態度,他們已經有所瞭解。今日會盟,是要進一步確定這些事情,倒不是當場歃血爲盟,立即發兵討伐夏州,所以氣氛還算平和。
李光岑依然說明自己已經年邁,身體生了疾病,不能鞍馬操勞,然後推出了自己的義子。這些事各位族長頭人也早已瞭解,他們想知道的是,楊浩所說的計劃能否保障實施,能否真的改變党項七氏艱難的處境。同時,做爲早已內定的共主,他們還想考較一下,看看楊浩是否真的有資格做他們的大頭人。
經過這些時日的思量,楊浩的思路更加縝密,說出來也更具信服力。他把自己的計劃又重新說了一遍,聽得衆族長頻頻點頭,信心也大了起來,從容說道:“如今,我已派人開拓商路,商賈們已經被我組織起來,而且請了西北第一車行葉家負責運輸方面的事情。
我建議各位族長現在就開始着手準備,並與我帶來的商賈們洽談生意。蘆嶺州如今的情形你們也知道,所以我建議你們可以先賒賣一批貨物給商家,等他們運到中原賺了錢回來再把屬於你們的那一份拿回來。馬上就要進入秋天,你們的牛羊、皮貨運抵中原時剛剛進入冬季,正好賣個好價錢嘛。這樣,你們可以賺的更多,而且經此一事交結一個可以相信的朋友,以後的生意會更好做。
至於商賈那邊,你們不用擔心,一旦有賒賣貨物的,可以到官府登記,我們蘆嶺州官府會看顧那些外出販貨的商賈親眷,如果還會發生有人席捲貨物就此逃之夭夭的事情,蘆嶺州官府會負責賠償。”
這些族長管理着一族的生計,他們不止是一名驍勇的戰士,更是一族的智者,對於經營、生產、販賣這些事都非常瞭解,楊浩一說,他們就已想得通透明白,甚至延伸聯想的比楊浩更遠,楊浩的這個計劃如果能夠施行,他們當然明白其中產生的巨大效益。
“楊浩大人智計過人,李光岑大人有子如此,足慰平生了,哈哈哈……”
五了舒撫須大笑,隨即話風一轉,又道:“只是……我們七氏一向受制於夏州。如今將牛羊、皮毛全都轉交蘆嶺州發賣,很難徹底瞞過夏州,那時夏州發兵來攻,我們不是要提前與夏州正面對敵,打亂了楊浩大人隱忍蓄力,謀而後動的計劃嗎?不知楊浩大人對此有何定計?”
楊浩微微一笑,按膝道:“這件事,朝廷沒辦法,折御勳沒辦法、楊繼勳沒辦法,楊浩初做知府,手中兵甲有限,若敢妄言能對付西北第一強藩,恐怕諸位也不相信吧?
此事,還需各位大人齊心協力。夏州方面,你們該做的供奉,不妨一如既往,能瞞多久是多久。產出所餘則不妨盡數交予我蘆嶺州發賣。現在蘆嶺州初建,那些北漢遷來的商賈們也需有個開拓商路的過程,在此之前,就算只是你細封氏一族所產牛羊皮毛,他們也吃不下,這生意的擴大本身也有個過程嘛。等到生意越做越大,夏州方面發現有異時,你們有積糧、有兵甲,實力與現在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夏州方面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
其二,党項七氏以前被夏州壓迫狠了就想反抗。想要反抗缺米少糧,又無兵器,便只有去劫掠府州、麟州。結果是腹背受敵,夏州李光睿還不曾出兵,你們的戰士便在同折楊兩藩的戰鬥中消耗殆盡了,以致屢屢失敗。卻從未想過與折楊兩家聯手……”
楊浩說到這兒,往利氏族長革羅羅便按捺不住想要說話,楊浩把手一按,笑道:“當然,各位族長從大局着想,未必不曾想過聯合折楊,共抗夏州。只是,這麼多年來,你們隨同夏州李氏與折楊兩家打了無數次仗,府州、麟州無數孤兒寡母,他們的父親、丈夫,可能就是死在你們的手中。你們的族人,也有許多喪命在他們手裡,這份仇恨,也迫使你們不能違背衆多族人的愛憎,而與折楊聯手,否則不等夏州兵來,你們先要起了內訌。”
革羅羅正是要說這番話,見他先說出來,便點了點頭,端起碗酒來一飲而盡,抹抹嘴巴不吭聲了。楊浩欣賞地瞧了這位性情直爽、心直口快的往利氏頭人一眼,又道:“而折楊兩藩呢,除了要顧及許多將領和百姓的情緒,還要顧忌到夏州李氏的強大。西北三藩,以夏州最盛,而折楊兩家各自擁有自己的地盤,這些地盤就在夏州俯視之下,如果貿然與你們結盟,必須顧忌到與夏州的正面衝突,僅以府州來說,大小數百寨,每處駐兵最多的也不過三千人,根本無法應付夏州傾巢而出的報復性打擊。
而蘆嶺州則不然,北漢遷來的這些百姓,與你們各族並無恩怨。與你們交易,互惠互利,你們的族人百姓只有擁護,不會反對。各位族長不必擔心族中的大小頭人會生異心。
同時,蘆嶺州地理情況特殊,護住一地,便是護住了全州,沒有分兵之虞。夏州知曉之後,折楊兩藩儘可推脫,避免與他們的直接衝突。而李光睿若要對蘆嶺州發難,折楊兩藩卻可就近遣兵調將,以蘆嶺州民團的身份直接參戰,讓他李光睿啞巴吃黃蓮,卻沒有對兩藩動武的理由。再者,呵呵……”
楊浩狡黠地一笑,又道:“夏州如果要討伐蘆嶺州,必須經過諸位大人的領地,就算你們現在力有不逮、袖手旁觀,他李光睿也放心不下吧?他既不敢把精銳大軍都抽調出來,讓自己的後方根基變成一座空城,也不敢不留後手防備各位大人,而集中兵力攻擊蘆嶺州,所以我蘆嶺州可謂是穩如泰山。”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雙手一攤,笑道:“與我蘆嶺州毗鄰的可是諸位大人,那時他李光睿大人怎麼辦吶?他要打,你們就降。降歸降,牛羊馬匹還是照樣往蘆嶺州送,他看又看不住,難不成還要來個大換防,把最豐美的草原和夏州城讓與諸位大人,他自己搬來跟我楊浩做鄰居?呵呵,就算他肯,那些還要靠草場和牛羊過日子的拓拔氏大人們也不肯吧……”
衆族長頭人想象李光睿左右爲難的模樣,都會意地笑了起來……
諶沫兒側耳聽着帳內動靜,恨恨地把手裡揪着的一把野草丟開,說道:“這個小白臉,就是長了一張巧嘴,也不知道在裡面說了些甚麼,哄得各位大人這麼開心。”
她轉眼看見那隻正被牧人農婦輕輕轉動烘托着的肥嫩羊羔,眼珠一轉道:“我去弄點瀉藥給他吃,要他拉個一佛出世,二佛涅盤!”
“回來!”小野可兒一把拉住她,輕斥道:“這裡是五了舒大人的營寨,你要怎麼下藥?弄不好給別的大人吃了,少不了要挨一頓責罰。再者說,用這樣手段不是好漢,他縱吃了苦頭,我也臉上無光。”
“那就這樣算了?說起來,他倒並未真的難爲過咱們,可是……他有什麼本事,要讓咱們七氏奉他爲主。我就不信,他比得上你。”諶沫兒憤憤不平地道。
小野可兒想了想,微笑道:“有了,我去找幾個兄弟,今晚踏舞大會的時候好好整治她一番,叫他灰頭土臉地滾回去。”
大帳中,五了舒興沖沖地站起來,恭敬地爲李光岑斟上酒,又爲楊浩斟上酒,然後提着酒壺逐個爲各氏頭人斟酒,藉着斟酒的機會,與各位族長頭人不斷地交換着眼色,時時低語幾句。
李光岑看在眼裡,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他一手攬着鬍鬚,欣然地將一大碗酒喝了下去。
五了舒與蘇喀、革羅羅等人交換了意見,待酒斟完,紛紛離席走到大帳正中,雙手捧碗,面向楊浩站定。楊浩看向李光岑,李光岑微笑着將自己的空碗扣到了面前的矮几上,然後向楊浩一揚鬍鬚,示意他端起酒碗。
楊浩疑惑地端起酒來,五了舒上前兩步,舉着滿滿一杯酒,單膝跪地,高聲說道:“駿馬馳騁,離不開辨識道路的眼睛。雄鷹騰空,離不開強勁有力的翅膀。大智大慧的楊浩大人啊,是白石大神把您送給了我們,你就是我們的眼睛,你就是我們的翅傍。我們願意匍匐在您的腳下,奉您爲我們的主人。”
衆頭領紛紛跟着跪下,異口同聲地道:“遼闊的大草原永遠是楊浩大人的牧場,党項七氏的頭人永遠是供您驅策的牧馬人,我們願意遵從白石大神的指引,奉您爲夏州草原永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