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女子道:“國主又往雞鳴寺上香去了麼?唉。國主宅心仁厚,崇信佛法,原是國主的佛心本性,算不得過錯,可是如今強敵在側,唐室江山岌岌可危,當此時候,國主應該着力壯大水軍、修繕戰船,招募勇士,蓄勢以防宋人南侵纔是,把心思過多的放在別處,實爲大忌。娘娘,現在就連民間也說宋國的野心,不會止於我唐國稱臣。許多商賈都說,宋國在開封城外掘地爲池,正在大練水軍,明目張膽,毫不掩飾,試問大造戰艦、大練水軍,若不是意在唐國,他們又爲什麼?”
李煜聽聲音曉得此人正是莫以茗姑娘。上次他那顆多情的心偶一盪漾,便想爲莫姑娘寫一首詞,誰想莫姑娘卻不領情,讓這位心思細膩的江南國主很受傷,此刻聽她與娘娘敘話,說的正是自己,李煜好奇心起,倒想知道她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所以屏息不言,靜靜地立在屏風後面。
只聽小周後道:“其實國主何嘗不知宋國有野心?只是實力不濟,非國主能一力挽回,若是此時大舉練兵,恐怕反被宋國尋到藉口,立即出兵伐唐了。國主如今韜光隱晦,主動向宋稱臣,何嘗不是以退爲進,讓宋人找不到藉口來伐我唐國。
我唐國尚有雄兵數十萬,宋人既無名正言順的理由,池中練兵又難精通水性,真要打起來,他們未必能討得了好去,趙匡胤豈能不做思量?至於宋兵造船,固有恐嚇我唐國之意,卻也未必就是有心討伐我唐國,如今宋國得了漢國江山,也需兵舟軍艦守土的。”
莫以茗幽幽一嘆,說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正因唐國擁雄兵數十萬,且得地利,擅於水戰,未嘗沒有一戰之力,纔不該向宋示弱。如今每年稱臣納貢,繳貢銀數十萬兩,彼增一分,我便減一分,此消彼長下去,實力更是相差甚遠了,這不是助長了宋人威風,削了自家的銳氣麼?”
“唉!不稱臣納貢,做出姿態,國主如何能韜光隱晦,妹妹終究是女流,見識短淺了些……”小周後長長一嘆,忽又說道:“不過妹妹雖是女流,不好詩詞歌賦、胭脂女紅,卻喜歡談論國家大事,倒也是一樁異事。”
“哦……,以茗生於將門世家。常見舅父操練水軍,談論國事,所以對這些事很有興趣。”
小周後嘻地一笑,說道:“話雖如此,可妹妹畢竟是一介女流,操這些心做什麼,我們女子對國家大事能有什麼助益?妹妹如此關心唐國與國主,是受門風薰陶,還是……對我家國主……存了甚麼心思?”
李煜心頭一跳,不由自主地又向前走了兩步,只聽莫姑娘嬌嗔道:“娘娘卻來打趣茗兒,茗兒身爲唐人,自然關心唐國、敬重國主,這是一個唐國子民的本份,茗兒豈敢對國主有什麼非分之想呢。”
李煜心中一空,小周後卻笑道:“妹妹不必如此掩飾,你每次同本宮聊天,話題可都離不開國主呢,你道姐姐看不出你的心思?姐姐不是善妒之人,宮中妃嬪雖衆,你看姐姐幾時有過不悅,何況我與妹妹情投意合,最談得來。”
摺子渝啼笑皆非,無奈地道:“娘娘……真的誤會茗兒了,國主一身繫着江南萬里江山、無數子民,國主的一舉一動,就代表着唐國的一舉一動,論起江南國事,豈能不提國主?實非……實非爲了兒女私情……”
“嘻嘻。茗兒害羞起來的樣子,着實可愛,連本宮看在眼裡都要動心,難怪國主動了心思,要爲你賦詞一首以訴衷情……”
“娘娘!”
“好好好,姐姐不拿此事打趣你了。茗兒,你喜不喜歡國主,暫且不提,不知在你眼中,咱們這位國主如何?”
“這個……”
“咱們姐妹私房敘說,妹妹有話便說,何必吞吞吐吐呢。”
“是……,在以茗眼中,國主儀表不俗,才華橫溢,擅工文、通音律,心思細膩、善體人意,尤以詞工,前無古人,料來亦後無來者……”
小周後笑道:“妹妹對國主如此讚譽,大出我的意料啊。”屏風後面李煜聽的也是眉飛色舞,若不是怕驚動了美人,幾乎就要手舞足蹈起來。
摺子渝話風一轉。又道:“惜乎人無完人,國主什麼都好,就是于軍國大事上缺乏氣魄,須知琴棋書畫並不能保唐國一方平安,軍政經國纔是制勝之法,國主若不做國主,亦是江南第一才子,不,堪謂天下第一才子,可國主既爲江南之主,沉溺詩詞一道。疏於料理國事,卻不是國主的幸事、更不是江南的幸事了。”
李煜聽了嗒然若喪:“難怪那日我要爲她寫詞,她不放在心上,原來這位生於將門世家,見慣舞槍弄棒的莫姑娘喜歡的是能橫槍躍馬、征戰天下的糾糾武夫。那樣說來,趙匡胤倒正合她心中的英雄標準,自己若是此時學武,恐怕骨頭都嫌太硬了些。摸摸自己的肚腩,李煜輕輕一嘆。
小周後道:“妹妹,這卻怪不得國主的,須知國主本無爲帝之心,惜乎國主五位兄長盡皆早死,這皇位纔不得不落在國主身上。國主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你道國主做這江南之主,他便快活麼?”
摺子渝道:“以茗聽人說,國主自幼好詩詞歌賦,唯厭政經之道,當初中主欲立太子,禮部侍郎鍾謨曾進言說‘從嘉德輕志懦,又酷信釋氏,非人主才。從善果敢凝重,宜爲嗣。’,可中主對此不以爲然,反把鍾謨貶謫地方去了,娘娘,可有此事麼?”
“是啊,此事原本不是甚麼秘密。”小周後輕輕嘆息一聲:“從善,從善……,唉!國主令從善爲使,出使宋國,本是以示對宋的敬重,誰知趙匡胤蠻橫無禮,竟把從善軟禁起來不放,國主念及兄弟之情,時常爲此憐傷。從善妻子體弱多病,夫君被囚於宋,令她憂心忡忡。時常來尋國主哭鬧,惹得國主好生爲難,聽說她昨日又進宮來,氣惱之下還曾出言不馴,辱罵國主。”
“竟有此事?國公夫人竟然這麼大膽麼?”
“怎麼不是,內侍都知親口所見,還能有假麼,國主仁厚,雖受她辱罵,見她氣怒攻心竟當堂吐血,卻也沒有怪罪她,還着令御醫用藥,待她氣息平穩才送她回府。不瞞你說,國主向宋廷求還從善的國書已送出不下六次,宋廷就是不放人,奈何?”
摺子渝沉默有頃,輕嘆道:“宋人囚禁鄭王,所圖者何?難道國主還看不出來宋人用意嗎?恕以茗直,國主做一才子,驚才豔豔,無人可及,做一國之主,卻以風流名士自誤,卻恐有朝一日會誤人誤己。不管國主想不想做這江南國主,可他如今就是江南之主,身在其位,就該謀其政呀。”
李煜聽到這兒,氣血上衝,當即走入,亢聲說道:“孤稱臣於宋,實因江南實力不及宋國,爲百萬生靈計,不得不俯首斂翼,以避鋒芒。莫姑娘,你道孤是怕事之人麼?”
“茗兒見過國主。”一見李煜走入,摺子渝慌忙起身,與小周後一起向李煜施禮:“不知國主駕到,臣女有失遠迎,恕罪。臣女……對國主並無不敬之意……”
朝中文武的苦苦勸諫,李煜可以不放在心上,卻容不得一個小女子對他語含輕視,尤其是他喜歡的女子,當下沉着臉冷冷一哼,道:“孤今忍讓,實因國力不濟,不得已而爲之,卻不是畏怯宋國。孤雖文人,卻有一顆武膽,有朝一日若宋國真敢侵我唐國,孤定會親披戰袍,執甲銳,身先士卒、背水一戰,保我江山社稷。若是江山不保,孤便據宮自殘,也決不做他鄉之鬼!”
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小周後露出歡喜神色,讚道:“國主此言豪邁,本宮還是頭一回見到國主有此英武之姿。”
摺子渝深深望了李煜一眼,屈膝謝罪道:“茗兒不識國主方略,出言無狀,冒犯國主,還請國主恕罪,”
李煜瞧見她眼中一抹異色,似讚賞、似欽慕,依稀便如女英當年第一次接到自己所贈的妙詞時似驚似喜、似敬似慌的眼神,心懷頓時一暢,彷彿突然年輕了十歲似的,朗聲笑道:“起來吧,林將軍忠心耿耿,保國衛民,便連林家一個女眷,也是這般不乏英豪之氣,孤很高興。自古忠言逆耳,聽來當然不太舒服,太宗皇帝能以魏徵爲鏡,孤的心胸縱不及太宗,難道聽不得你的逆而忠言麼?”
摺子渝嫣然一笑,那與小周後截然不同的女兒風情引得李煜心中一蕩,伸手便想去扶她皓腕,摺子渝已翩然起身,再次福禮道:“謝國主寬宏,國主回宮,當與娘娘有話說的,茗兒這便告退,國主、娘娘,臣女……”
“呃……不必,”李煜剛剛放出大話,怎好在她面前顯得自己疏於處理國事,一得空閒就往後宮裡溜,廝混於醇酒美人中間,只得說道:“且不忙走,孤已下詔令陳喬、徐鉉入宮,與他們共同商議國事,馬上就要回轉前殿,你便在此陪伴娘娘吧……”
說着,他若有深意地瞟了小周後一眼,轉身向外走去,小周後與摺子渝齊齊施禮道:“恭送國主。”
李煜最引爲爲傲的詩詞才情不曾讓這殊麗的佳人動心,只說幾句國家大事便引來她欽慕敬仰的眼神,這讓李煜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他的腳步輕快了許多,離開小周後的寢宮,他站在花徑間略一思忖,他便吩咐內侍去傳徐鉉和陳喬,自向清涼殿走去。
受摺子渝的影響,近來小周後言談之間,時常也會說及對國事的擔憂,別人的話李煜聽不進去,可是小周後在他心中的份量卻又不同,聽過幾回之後,他也有了危機意識,時常思考起唐國當前的處境和未來的出路。
要他主動伐宋,他是絕對不敢的,可是加強防禦力量,他卻沒有什麼意見,以前若有如此舉動,他還有些忌憚會引起宋廷不滿,如今契丹使節言語之間大有要與唐國結盟,遙相呼應、一南一北挾制宋國的意思,有了這樣強力的支援,李煜的膽氣便漸壯起來。憑心而論,他也不願雌伏於宋國之下的,如果另有出路,他怎會不加抉擇,如今……是該好好商討一下這個問題的時候了,堂堂男兒、一國之主,豈能讓一女子鄙視?
汴京,皇儀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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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下了一場大雪,銀裝素裹,滿城粉白。大殿上白銅盆兒炭火燒得正旺,熱氣四溢,溫暖如春。趙匡胤與一衆近臣圍火盆而坐,一邊吃着火鍋,一邊談論國事。
此刻正侃侃而談的是盧多遜,自趙普離京之後,盧多遜由翰林學士晉位中書侍郎,位列宰相,他最懂得揣摩趙匡胤的心思,每每所言,都能搔到趙匡胤的癢處,如今已正式取代趙普,成了趙匡胤最貼心的代言人。
他說的忘形,額頭冒汗,便將外袍脫下,王繼恩立即舉步上前接過,盧多遜含笑一謝,回首繼續說道:“如今蜀地有人興兵作亂,那裡山高水險、叢林密集,又是諸族雜居之地,要想剿亂平叛,實非一時半日之功。閩南剛剛歸附,要收拾那裡的民心,平靖地方,使其真心歸順我宋國,也需一段時日。
在這種情形下,如果我們修政理、撫百姓、練強兵,西和諸羌,北拒契丹,待一切準備停當,再從容伐唐,則更加妥當,屈指算來,如果等到這一天,最快也需三四年光景。然而……”
“然而時不我待,朕……無法等到那個時候了。”
趙匡胤接過話碴兒,將手中一張牛皮書信抖了抖,沉聲說道:“朕剛剛得到消息,契丹人把部族軍統領耶律文派出去出使唐國了,而蕭後正加緊剪除耶律文在宮城軍中的羽翼,安插自己的親信,朕對此很是擔心吶。”
他抿了口酒,一掃鬍鬚,虎目在幾員朝廷重臣身上一掃,豎起手指道:“第一,耶律文出使唐國,固然是蕭綽在調虎離山,卻也不無對唐國的重視之意。契丹有沒有可能,就此與唐國達成攻守同盟?
第二,我宋國南伐,最大的忌憚就是來自北方的威脅,伐北漢國一戰,雖然朕達到了目的,現如今北漢國已名存實亡,搖搖欲墜,可是因爲契丹人的干涉,畢竟還不曾倒下。這幾年北國內亂不休,無暇他顧,給了朕很大的便利。如今蕭綽對族帳軍動手,顯然是她已經掌握了足夠的實力,至少可以使皇帝對諸部族行使有效統治。
如果她成功了,鐵板一塊的契丹絕不容小覷,那時朕再欲南伐,卻需保留大部分軍隊防範來自北方的威脅,須知唐國數十萬雄兵,又比我軍擅習水戰,如果動用的兵馬少了,那我宋國很難取勝。尤其是戰事一旦拖延久了,恐會生出許多變故,亦將我宋國民生拖得糜爛不堪,如此反覆,一個不慎,難免重蹈隋煬伐高麗的覆轍。”
他把腰桿兒一挺,沉聲說道:“是以朕權衡遲攻與早攻的利弊,覺得還是一鼓作氣,早早拿下唐國更爲妥當,朕已決定,明年三月,兵發唐國,諸位愛卿有何建議?”
已自閩南返回,接任李崇矩,擔任樞密院使的曹彬說道:“官家,我宋國伐北漢國時,契丹便曾出兵阻撓,伐南漢國時,因契丹鞭長莫及,且與南漢國素無往來,其國內又生紛爭,所以不曾出兵,但唐國與契丹素來關係密切,自海上常通往來,且唐國已成我宋國一統中原之最後障礙,如果契丹內部紛爭不致激化,又或蕭後能及時把兵權掌握於手中,那麼出兵襲我後方,擾我平唐之戰是大有可能的。因此,臣以爲,對契丹仍是不可不防,須遣一沉穩善守之將駐居北地,嚴陣以待,同時,對唐國之戰,務必速戰速決,方能斬斷他人妄想之心。”
趙匡胤頷首笑道:“國華此言正合朕意。北國雖正內亂,卻也不能不妨。”
薛居正道:“官家,鴻臚少卿出使唐國久矣,迄今尚未江南水圖、兵力部署等重要情報傳來,如果要伐唐,是不能缺了長江水圖和江南各處兵力佈防的情報的,否則恐需付出十倍努力,是否該令他加緊蒐集這方面的情報?”
趙匡胤應道:“朕得焦海濤回報,楊浩在唐國故意倨傲挑釁,李煜一味隱忍,已是寒了許多朝臣之心,在離間君臣和挫其銳氣方面,楊浩大獲成功。楊浩又與唐國神衛軍都指揮使皇甫繼勳多方交結,希望能瞭解到軍事方面的情報,只是唐國對兵力部署和視爲天險的長江水情視做最高機密,使團雖曾派出許多探子,終究成效不大。他那裡,朕會下詔令他想及一切辦法,儘量蒐集消息,但是不管成功與否,明年伐唐之策,朕是不會再做變更了。”
呂餘慶攬須沉吟道:“官家,欲伐唐國,還需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如今唐國是向我宋國稱臣的,納貢朝禮,樣樣不缺,無端興兵,恐我許多宋人也會不服,更會激起唐人同仇敵愾之心。”
趙匡胤仰天大笑:“哈哈,李煜打得如意算盤,向朕稱臣納貢,正是想要朕找不到理由征討唐國,朕豈會讓他如意。你道朕強留那李從善,賜他宅邸,封他官職,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用來做什麼的?就是做給李煜看的。”
他的炯炯虎目中閃過一絲狡黠,微笑道:“他既向朕稱臣,朕若召他來汴京相見,他卻不來……你說,算不算是抗旨?朕可討伐得他這貳臣麼?”
呂餘慶恍然大悟,興奮地讚道:“此計甚妙,如此一來,道義上咱們就可以站往腳了。”
趙匡胤微微一笑,一揚鬍鬚道:“朕已下詔,詔李煜來汴京,與朕上元賞燈,他若不來,朕再下詔,如是者三番五次,總要做的仁至義盡纔好。”說罷放聲大笑。
他得意笑罷,目光一閃,忽地瞟見晉王趙光義正輕鎖雙眉,低頭沉思不語,不禁笑問道:“晉王在想甚麼?”
趙光義目光閃爍,想的入神,趙匡胤連喚兩聲他都不曾聽到,一旁曹彬輕輕拐了他一把,趙光義這才驚醒,霍地擡起頭來。
趙匡胤又笑道:“晉王在想甚麼,竟是這般入神?”
“啊!”
趙光義做開封府尹多年,政績卓著,唯一堪慮者,沒有軍功。禁軍始終自成一個系統,無法讓他打進去,如今聽說要對唐國用兵,恐怕這已是一統中原的最後一戰,趙光義對此焦灼萬分,可他所想的,又怎敢向趙匡胤合盤托出?略一猶豫,他便隨意找個藉口,徐徐說道:“官家,臣弟在想,南唐武將之中,唯林虎子難纏,此人體魄雄健、驍勇善戰,兵書戰策,無所不通,昔日正陽橋一戰,此人率敢死之士四人,就敢迎萬箭逆風焚橋,阻住世宗大軍去路,實有萬夫不擋之勇。如今他節度鎮海,麾下十萬雄兵,我宋國欲謀江南,此人可謂第一勁敵,若能先行剪除此人,我宋國則不啻陡培十萬大軍助力。”
趙匡胤微微蹙眉道:“先行剪除林虎子?唔……這個想法未免異想天開。手握重兵的一方節度,豈是說殺就殺了的?他一身武藝,又居兵營之中,縱有出入,虎賁相隨,朕有敢死之士,又如何奈何得了他?”
趙光義隨意找了個遁詞,此時不得不接着圓下去,只好硬着頭皮道:“要想個除掉此人的法子雖然不容易,卻總不會比對他的十萬水軍更難吧?臣弟苦思冥想,正是在想如何才能殺他,如今稍稍有些頭緒,卻還不曾仔細推敲,不知是否可行。”
“喔……”
趙匡胤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微笑道:“好,那麼晉王可在這個方面多用些心思,若我大軍未動,便能先斬唐國第一大將,則我宋國伐唐已然成功了一半了,晉王……便也立下我宋國平定江南的第一功了。”
“臣弟領旨。”趙光義畢恭畢敬地答應一聲,心中暗暗叫苦。
焦海濤匆匆走進楊浩住處,興沖沖地道:“大人,朝廷來了消息。”
楊浩迎上前道:“朝廷怎麼說?”
焦海濤道:“這一封是官家寫給江南國主的親筆詔書,還需大人向江南國主宣讀,其意大抵是官家邀請江南國主過江赴汴梁共度上元節的。”
上元節也就是元宵節,源自道教的三元日,因爲古人以夜爲宵,故民間也有稱之爲元宵節的,而北國契丹由稱之爲“放偷日”。楊浩聽了搖頭笑道:“李煜是不會去的,官家此舉,大概是想反將一軍,免得李煜時不時的便是一封國書,總想把李從善討回來。”
焦海濤笑道:“大人說的是,這另一封,卻是官家給大人與下官的一封密信,這封信中提到一件差使,十分的古怪,下官百思不得其解,請大人看看。”
楊浩接過來,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就着燭火把密信毀去,看着灰燼化作幾片黑色透紅的蝴蝶翩躚飄落於地沉默不語。
焦海濤按捺不住道:“大人,官家若是索要小周後的畫像,似還有情可願,但那林仁肇又不是一個絕世美人兒,官家要他的畫像作甚麼用處?大人可猜得出其中奧妙麼?”
楊浩目光一閃,啓齒一笑道:“官家的心思,本官也猜度不透,官家既然吩咐下來,我們照做就是了。蒐集林仁肇畫像一事,就交給你去辦,看看能否從林家搞到一副,如果不能,就重金僱一畫匠,尋個理由帶去鎮海,想法看清林仁肇相貌,仔細繪製下來,按時送回開封。至於搜尋江南地理水圖和兵防部置,我來想辦法。”
“是!”焦海濤恭應一聲退了出去。
楊浩若有所思地看着紅紅的燭火,燭火飄搖着,隨着焦海濤抽身離去而偏移的火苗重又筆直向上燃起,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喃喃自語道:“朝廷想要林仁肇的命啊!一切果然還是沒有變,該死的還是要死,該來的還是要來,伐唐之戰,就要開始了,子渝也該就此死心返回府州去,焰焰、娃娃,你們幾時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