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鄉黨委書記牛大山和派出所長黃東昇在金花酒樓的小包間裡對面而坐。
黃東昇本以爲牛大山請他麾下的得力干將吃飯,誰知進門後,並不見其他人。
在深感慶幸的同時,黃東昇心中也生出幾分不安之感。
雖說鄉派出所長的職位很關鍵,但牛書記絕不可能無緣無故請他一人吃飯。
牛大山見黃東昇進門後,起身相迎:
“東昇來了,坐,今晚我們來個一醉方休!”
作爲安河鄉的一把手,牛大山一貫自視甚高。
黃東昇從未見他如此低調,頗有幾分受寵若驚之感。
“書記,您太客氣了!”
黃東昇面帶微笑道。
由於牛大山的表現太過反常,黃東昇心中直犯嘀咕,卻不便出聲詢問。
“來,東昇,這第一杯酒,我敬你,幹了!”
牛大山一連好爽道。
“書記,您太客氣了,我不敢當!”
黃東昇滿臉堆笑道,“我幹了,您隨意!”
牛大山並未出聲,和黃東昇輕碰一下,仰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黃東昇用眼睛的餘光掃向牛大山,心中暗道:
“書記,你有什麼話就直說,這麼做,我心裡可沒底!”
除喝酒以外,牛大山絕口不提正事,這讓黃東昇心中更爲沒底。
半小時後,牛大山見喝的差不多了,將酒杯輕放在桌上,擡眼看過去。
黃東昇見牛大山終於要進入正題了,連忙擡眼看過去。
“東昇,你今年多大了?”
牛大山出聲問。
“三十五,書記!”黃東昇面帶微笑道,“我二十歲參加工作,多虧您提攜,否則至今可能還是個小民警呢!”
黃東昇能力一般,卻官運亨通,三年前成爲一所之長,這和牛大山的提攜分不開。
牛大山輕點一下頭,出聲道:
“東昇,你年紀輕輕就成一所之長,這看似是好事,實則卻不然。”
黃東昇聽牛大山話裡有話,面露擔心之色,急聲問:
“書記,是不是財務檢查組那事不容易擺平?”
作爲派出所長,黃東昇心思縝密,將前因後果聯繫起來,便可猜出大概。
牛大山老臉上露出幾分陰沉之色,輕點一下頭。
“我將錢還回去,還不行嗎?”
黃東昇急聲問。
牛大山並未作答,兩眼直視着黃東昇,沉聲道:
“東昇,算了,挪個地方吧,總比被別人抓住小辮子不放強!”
說這話時,牛大山心中鬱悶不已,但卻無可奈何。
黃東昇本以爲只要將四萬塊錢的窟窿填補上便沒事了,沒想到牛大山竟讓他挪地方,心中慌亂不已。
“書記,爲了這點事,不至於吧?”
黃東昇急聲問。
牛大山擡眼看過來,沉聲道:
“我早就提醒過你,鄉財務檢查組來者不善,讓你做好善後工作,你偏不聽,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得知派出所被確定爲檢查對象後,牛大山不止一次提醒過黃東昇。
黃東昇確實也做過一些準備工作,但將罰款這一茬給忘了。
“書記,除此以外,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黃東昇面露不甘之色。
從二十歲開始工作,黃東昇就在安河鄉派出所,這兒熟人熟事,又有牛大山罩着,可謂順風順水。
只要有一線希望,黃東昇都不想離開。
“東昇,說實話,我也不希望你離開,但……”
牛大山說到這,停下了話頭,但其中的意思非常明確,他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書記,您別說了,我懂了!”
黃東昇伸手端起酒杯,出聲道,“書記,我敬您一別,感謝您十多年來的關照!”
牛大山舉起酒杯和黃東昇輕碰一下,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爲了將黃東昇弄到派出所長的職位上,牛大山沒少費心思。
黃東昇上位後,沒少幫牛大山平事。
一直以來,兩人之間相處的都很融洽。
現在兩人卻不得不分道揚鑣,牛書記心裡也不好受。
黃東昇將酒杯輕放在桌上,出聲道:
“書記,我離開安河,怎麼安排?”
從黃東昇的角度來說,他是一百二十個不願離開安河,但既然不得不離開,得提前找好退路。
“明晚,我約了喬局吃飯,到時候一定幫你謀個好去處!”
牛大山信誓旦旦的說。
黃東昇聽到這話後,臉色當即便陰沉下來。
牛大山雖然說的好聽,但這會還沒和公安局長喬正良說呢,哪兒有這麼多好去處等着他?
體制內的職位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公安系統也不例外,一時半會哪兒來的好職位!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篤篤兩下敲門聲。
牛大山見狀,不由得眉頭緊鎖起來。
在這之前,牛大山就告訴過金花酒樓老闆——施金花,今晚他要和派出所黃所長談事,誰都不見。
這會卻還有人敲門,牛大山心中很不滿。
儘管如此,牛大山並未表現在臉上,衝着門口出聲道:
“哪位?進來!”
教育助理趙文奎伸手推開門,滿臉堆笑道:
“書記,聽說您在這兒吃飯,我特意過來敬您一杯!”
牛大山眉頭微蹙,伸手想要端起酒杯。
趙文奎這時候過來敬酒,雖有幾分不識時務,但畢竟是對書記大人的尊重,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就在這時,黃東昇突然怒聲喝道:
“滾出去,我正和書記談事情,誰讓你進來的?”
黃東昇這話一出,不但趙文奎愣住了,就連牛大山也吃了一驚。
趙文奎和黃東昇級別相當,聽到他的話後,很是惱火,沉聲質問:
“黃所長,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敬書記酒和你有什麼關係?”
黃東昇擡眼狠瞪趙文奎,冷聲道:
“趙助理,這些年,你沒少從鄉教育附加費裡撈好處吧?”
黃東昇冷聲道,“你要是不滾的話,老子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趙文奎聽到這話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暗道:
“姓黃的不會瘋了吧,爲了敬酒這點小事,竟說出如此話語來,神經病!”
“黃所長,算你狠,我這就走!”
趙文奎一臉鬱悶道,“書記,我改天再敬您酒,再見!”
牛大山見趙文奎落荒而逃後,擡眼看向黃東昇,老臉上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