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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收了紙條,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只讀字面上的意思,秀秀是因公事離開。她來雲隱宗要辦的事情也處理妥當。
但瞧那一句“此番相別,恐難再見”,只怕真的是要與他揮手作別了。
是啊,明知道自己在疏遠她,待着還有什麼意思。
不二手裡捏着這團紙,小心放回儲物袋中。
忍不住自語:“魏不二,你既然許不了她的未來,就不要招惹她!”
說罷,強把所有雜念拋在腦後,往洞外行去。
尋思着看看月昔山的風景,許能叫人心胸開闊。
走出洞外,纔想起月昔山四周已被掌門激發了雨霧迷障的法術,大片的雲霧籠罩在附近,原本倒是一派奇觀,現今卻成了令人憋悶惆悵的風景。
便想起前不久,昆彌城中還是三美攜行的修羅場,如今倒成了孤家寡人。
前者是忘乎所以的痛並快樂,後者則是咎由自取的孤單落寞。
一顆心,怎麼分成兩半?
總歸都要怪自己優柔寡斷,該斷不斷。
他一邊反省着,一邊沿着山路慢行。
因是大霧瀰漫,四周的風景顯得陰陰鬱鬱,與不二的心境相符,又似在嘲笑他的孤單落寞。
也不知過了多久,不知行到了何處,忽然瞧見李寒滿臉喜色自山頂遁來,遠遠便喊道:
“魏師弟,咱院又沾了你的光!”
“此話怎講?”
李寒興沖沖遁過來,便將方纔在山頂,掌門和衆位院主商議分配聚靈陣的情況道了出來。
據元貞長老測算,月昔山上大抵可以安置大小十處二階聚靈陣,三十處一階聚靈陣,比雲隱山那道靈脈要少五處二階,十三處一階,這大抵是因爲靈礦總量略少的緣故。
即便如此,也比衆人預想之中要好許多。
一衆院主爲了各分院的聚靈陣名額,擼開袖子爭辯,衆人掰着手指算聚靈陣,場面一片混亂,簡直堪比坊市裡討價還價的買賣。
待李青雲問起衆院主,不在此地的苦舟院和合規院應當如何分配。
元貞便說合規院兩名弟子犯下重罪,連累宗門受罰,此番作爲懲戒,應當給予最少名額。
至於苦舟院,黃宗裳常年在外,不理門中庶務,對宗門貢獻寥寥,名額則應在衆分院之後。
衆位院主也大致同意元貞的想法。
不二奇道:“既是這般情況,師兄爲何說沾了我的光?”
李寒笑道:“多虧掌門說話,給一衆人一番好生說教,大抵是什麼同門互助,風雨共擔,攜手同進之類,便要合規院與各分院一視同仁。至於咱們苦舟院,掌門說你功不可沒,咱們苦舟院應比其他分院多出一座二階聚靈陣。另外還要預留一些聚靈陣,作爲獎勵和不時之用。”
說着,又大概提了具體的分配辦法,便是隻有苦舟院分到了兩座二階聚靈陣,四個一階聚靈陣;其餘六個分院,每個分院一座二階聚靈陣,三座一階聚靈陣;便還剩兩個二階,八個一階未作分配。
這便怪不得李寒如此興奮,衝不二連連拱手道謝。
不二自然只說不用,心中忍不住暗想,不管是哪個門派也好,好似總有一個兩個像李青雲和李寒這般操心的。
往後幾日,李青雲和一衆院主便開始謀劃月昔山門的建造方案。衆人好一番研究之後,纔拿定了主意。
因是月昔山內,涉及到三階靈脈的隱秘,不方便請專門的建造修士。
只好叫少辛院無咎在此坐鎮,又從各分院抽調一些弟子,買了一些建造力士符籙,在這裡按圖建造。
雖有修士的法術和建造力士相助,但建造聚靈陣更要複雜一些,衆人又無建造方面的專能,估摸着怎麼也得耗費幾月許。
此次釋靈雖然動靜不小,但多虧月昔山地處顛原最南端,甚至都沒劃在宏然宗盟的警戒陣法之內,東南西三面都是無盡蠻荒。
相鄰只有日景山的嶽衡宗。故而並無多少修士因異象湊來圍觀。
那嶽衡宗的奇葩修士顧非心倒是帶着一隊人手,抱着一大塊兒豬蹄來附近觀摩,卻被元貞一趟轟走。想來他多半會將此事報與齊可修。不過月昔山地契已轉,便算齊可修知道了事情,也應無濟於事。
除了留下來建設山門的弟子,其餘衆人待着也是無事可做,
李青雲便帶着一衆人趁夜離去,一路馬不停蹄,返回了雲隱宗。
到了宗內,李青雲又與不二囑託了通靈境慶賀道場之事,還專門安排了一位禮部弟子,與不二對接此事。
眼見李青雲如此看重此事,不二自然也不敢輕視,只說回去之後自會認真準備。
回了苦舟院,躺在自己牀上,把數月來的疲憊鋪滿牀單,竟然生出一股回家的感覺,心中忍不住想道:“叫我身心疲憊這麼久,鬆懈一日可好?”
一邊躺着,一邊謀劃往後的事。
主修功法雖然到手,但自己卻讀不懂,只好去請教樹中的老伯。
既然得了這位便宜師傅,不找白不找。
至於往後,除了大道長生,便只剩兩件事叫他緊緊掛在心上。
一是少年時失蹤的父母。
也不知現今是死是活。如果有朝一日,能打探到父母在世的消息。不管千難萬險,他一定要去尋到。
二是歲月。
在月昔山的猴窩之中,他已暗下決心,再不能優柔寡斷,拖泥帶水,便要徹底斬斷與秀秀之間朦朦朧朧的情絲。
往後若有大道伴侶,唯有歲月一個。
只是二人之間,隔着千山萬水,隔着刀山火海,隔着九重天塹,若想走在一起,只怕比凡人登天還要難。
歲月臨行前曾對他說過,等着他站在大陸之巔,誰也不用怕,誰也管不了,人族的禁忌,角族的規矩,通通拋在腦後。
“大陸之巔?”
他喃喃念着:“只怕我修到悟道境,也未必能站在大陸之巔吧?”
這太遙遠了。
美人的厚望如山,沉沉壓在不二身上。
讓他既覺得吃了蜜的甜,又有些負重前行的沉重和使命感。
果然是勞累了數月,勞心又勞神,以他通靈境的修爲,竟也有些吃不消。
不一會兒,便入了夢鄉。
先是夢見了歲月,把自己堵在一個黑漆漆的櫃子裡,一會兒霸道地抱着自己狂吻,說魏不二你往哪裡逃?
一會兒又貼着自己的耳朵微微笑着說,你這輩子只能娶我一個。
甜的簡直髮了蜜糖。
但不待他把這口蜜嚥下去,夢中的畫面陡然轉變。
看四周的風景,似乎又回到月昔山的猴窩之外。
他正緩步往猴窩中徐徐走着,忽聽見裡面隱隱約約的抽泣聲。
走進一瞧,只見秀秀躲在猴窩的犄角旮旯,抱着膝蓋坐在地上,眼眶紅的發腫,眼淚似連了串的往下落,脖子下的衣衫被浸溼了一大片。
他心頭一緊,連忙走過去,便問秀秀:“你怎麼了?”
秀秀擡頭看了看他,卻不說話。
強把眼淚擦乾,轉過身去,想要止住淚水和抽泣。但淚水和抽泣卻不爭氣地停不下。
不二越看越心痛,不停地問她怎麼回事。
她卻只是揹着身,不停地搖頭。
不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也不理他,飛着眼淚,就跑出了洞外。
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淡,少許便瞧不見了。
他想跟着追出去,卻發現在自己站在原地,一動也動不了。
也不知是硬了心腸,還是石化了腿腳。
想張嘴叫住她,可嘴也張不開,好似用針線縫着了。
待過不知多久,忽然發現自己可以動彈了,連忙往洞外走。
方走到洞口,便聽見輕輕的腳步聲靠近。
便以爲秀秀又回來了,連忙開口問道:“鍾師妹?”
一個白衣渺渺的身影飄進來:“好哇,滿腦子都是你的鐘師妹!”
一擡頭,纔看見來人竟是木晚楓。
只見她笑盈盈的走進來,手中拿着一柄青光閃閃的寶劍,劍鋒直指不二喉頭,便恍若數年前的月夜,雜役屋中的驚魂又驚豔的相識。
不二站在猴窩洞口,仍是張不開口,忽然又發現自己一動也動不了了。
木晚楓卻手持寶劍,在不二脖頸上輕輕比劃,笑道:“早知你這麼喜歡沾花惹草,我當初就該一劍捅破你的喉嚨,省的讓別人姑娘傷心。”
說着,上下打量不二:“倒是現在也不晚。”
不二一臉吃驚望着她,終於可以開口:“你別衝動,我跟你做那魔角的生意。”
木晚楓這才停了下來,點了點頭:“這倒是可以。”
說着,忽然手腕一抖,劍鋒向下,比着不二“那活兒”,笑道:“割了你的鳥,應該不影響咱們做交易罷?”
不二臉色煞白,“別衝動!”
話說一半,木晚楓的寶劍一揮而過……
便在這要命的當口,他終於從夢中驚醒。
猛地從牀上坐起來,才發現時至午夜,月光透過紙窗朦朧感照進來,讓屋中一片寧靜又敞亮。
他輕輕擦了一把額頭的凉汗。
再一擡頭,登時嚇了一跳,只見木晚楓白衣飄飄的坐在牀頭上,手中攢着一柄散着溫馨月光的寶劍。
那如玉石般的手腕兒忽然輕輕一抖,輕輕揮向不二的脖子,人卻笑道:“有什麼遺言要講麼?”
還是月夜,還是那時的師姐,還是那柄寶劍,月落瑰頰,面若暖玉,豔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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