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廢遼餘黨利用曼陀羅和諸多血案製造了一個瞞天過海的騙局,讓我們以爲一切都是月之國所爲,以爲那個曼陀羅圖騰便是月之國的王族徽記。其實則不然,將軍夫人當年盜走的徽記就是一張地圖,是一張能找到廢遼遺址,也就是廢遼後人藏身之地的地圖。”
“那地圖現在在何處,還有,你是從何處知道這些的。”姬韶祈神色凝重的坐直了身子,修長的指尖有節奏的敲擊着桌面蠹。
姬韶淵面向着姬韶祈的方向,雖然雙眼被覆,但姬韶祈卻知道他正看着自己。
卻見姬韶祈微微一笑,“皇長兄想知道?那便幫本宮一個忙可好?”
“你要本王同你聯手?”姬韶祈嘴角一勾,眼底的凝重褪去,緊繃的身子也慵懶的靠向了身後,“六皇弟,你難道不清楚本王的立場?”
眼下姬韶淵有求於自己,那正式讓他掀開底牌,讓自己能掌握他命脈的好時機。既然是他親自將把柄送到自己手中的,他若是不接受豈不是對不起這個用心良苦的弟弟?
看他臉上的表情並未有太多的緊張,姬韶祈略一思索就知道此事的局勢應當還在姬韶淵的掌控之中,只是出了一些小小的紕漏需要自己伸出援手。可他該不會認爲自己像言兒一樣年少無知,聽他大義凜然的揭穿太后的身份,或者是兄友弟恭的說幾句好話就幫他做事吧。
姬韶淵早就料到姬韶祈會作此反應,於是起身朝他靠近了兩步,“皇長兄是要同本宮談條件?太后的身份以及流軒閣老閣主這兩人的身份還不夠?”
“不夠。”姬韶祈神色一冷,略帶嘲諷的說:“若想本王出手,便拿出能使本王心動的籌碼,否則,本王以爲太子會很樂意知曉你眼睛裡的秘密。”
“本宮以爲,皇長兄心底屬意的人從來都不是太子,而是這朝霧宮的主人。若然皇長兄甘心看着慶國的國祚落到太后的手中,那本宮這便離開,皇長兄想怎麼做便隨意吧。髹”
“姬韶淵!”姬韶祈的臉色一變,瞬間也站了起來,跟着,就爆出了一串劇烈的咳嗽,“你——咳咳咳咳……”
不可能……他是如何發現的?
雖然他和朝霧宮多有往來,也公然的將言兒護在了羽下,對他諸多疼愛悉心教導。可宮裡從未有人發現他的真意,也從未有人知曉他暗中的籌謀與打算。
即便是太子本人,也認爲他只是把言兒當成個解悶的愛寵來教養,以爲自己會全心全意的爲他開闢江山,會拼死爲他守住東宮的位置,將他推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姬韶淵是如何發現,如何知曉的?
言兒今年才六歲,連父皇都快不記得他還有一個九皇子文藝王冠。他沒有母妃,沒有任何背景勢力的支持,也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去涉入黨政,姬韶淵究竟爲何會判斷出他對言兒存了別樣的心思的?
眼底迸出了兩簇幽暗的冷光,姬韶祈語帶殺氣的對他道:“你想對言兒下手,你要拿言兒來威脅本王?姬韶淵,若是你傷了言兒,本王定將你碎屍萬段!咳咳咳咳咳……”
激烈的情緒起伏頓時牽動了姬韶祈的舊疾,引來了他一陣更加劇烈的咳嗽,他身子狂顫胸口緊縮,骨節分明的手掌死死的揪住胸口的衣襟,臉上也多了一層瀕死的灰白。姬韶淵眉心一擰,身子一閃便出現在了姬韶祈的面前,並取出了一枚藥丸塞入了他的口中,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皇長兄莫慌,本宮不會動言兒一根頭髮。他是慶國未來的希望,也是最有資格繼承國祚的儲君,本宮不但不會傷他,還會派人好好的護着他,定不會讓他遭到太后等人的毒手。”姬韶淵一手抵着姬韶祈的後背,助他催化體內的藥性,順便悠然的出口安慰。
待姬韶祈的氣息恢復平穩,立刻擡頭望着姬韶淵,一臉狐疑的道:“六皇弟爲何如此?”
以前,他的確是認爲這個瞎了眼睛的皇弟不足爲據,也認爲他根本未曾打過皇位的主意,可自從他跟將軍府攪合在一起之後,他才發覺自己看走了眼,姬韶淵的一舉一動皆有想取代父皇掌控朝局的傾向,所以,他才安排人手開始調查他,也開始思索要如何將這個最棘手的阻礙給除去。
可今日聽了姬韶淵的話,以及他方纔的一系列舉動,姬韶祈頓時覺得再度看不懂姬韶淵的真意了。
“本宮的用意和皇長兄一樣。”姬韶淵淡然的回答:“不過是想找到一個最適合繼承皇位的人,讓慶國可以風調雨順國運昌隆罷了。”
看着姬韶祈震驚的眼神,姬韶淵有道:“皇長兄會對本宮戒備猶豫,不過是因爲本宮給出的籌碼不夠。那這樣如何?只要皇長兄出手相助,本宮便拼勁全力保你身體無虞,讓你撐到言兒登基的那一天。”
“此言當真。”姬韶祈壓下了心底翻滾的情緒,眯着眼睛問道。
“信與不信,皇長兄請自行斟酌。”
“好,我答應你。”姬韶祈想也不想的回答,“你要本王做什麼。”
看着姬韶淵智珠在握的神情,姬韶祈頓時明白,他不但小看了這個六皇弟,而且是大大的看輕了他的心智與底牌。
他現在非常好奇,以他的能力,就連太后的真實身份以及十八年前將軍夫人和流軒閣老閣主之間的關係都能查清,這等掌控力還有什麼是他不能做到,需要自己出手來爲他補缺的。
“太后利用琉璃金丹在父皇的身上下了曼陀羅花毒,這種奇毒幾乎摧毀了父皇的身體,父皇而今已是強弩之末,只不過撐着一口氣從未表現出來而已。將軍夫人現身,墨將軍身陷囹圄,墨家軍羣龍無首,若是太后在此時起事,京中必然大亂。”
“萬一父皇出了什麼意外,還請皇長兄坐鎮朝堂,穩住慶國的根基……”說着,他取出一塊令牌交給了姬韶祈:“萬一墨家軍和朝中諸臣不敵太后的算計,皇長兄便以此令牌調撥援軍,到時候自會有人助你守護京城。”
話音一落,一道黑影出現在了姬韶祈的身後,姬韶祈眼尖的看到他衣領上的麒麟徽記,不由得皺眉道:“這些事情你爲何不親自去做。既然已經知道了太后的身份,直接將她抓起軟禁,豈不是省心又省力。”
姬韶淵微微一笑,“慶國的江山,本宮要保住,但太后手中有一人,本宮也一定要救回來。”
說完,他便轉身朝朝霧宮外走去。
姬韶祈握緊了手中的令牌,忍不住喚道:“你要去何處。”
姬韶淵腳步一頓,“救人,然後去西域尋找廢遼遺址澳洲牧場。所以,京城之內便有勞皇長兄費心了。”
幽谷之內,暗衛十字軍和墨千君在此徘徊了幾天幾夜,卻依舊是沒有找到出谷的方法,也沒有找到墨千嵐的蹤影和慕容慎思的藏身之地。
經過了頭兩天的焦躁,此時的墨千君已經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吩咐暗衛十字軍就地紮營,仔細的思索安排着接下來的對策。
龍二已經傳訊向姬韶淵求救,只要他看到,就一定會趕回來。雖說龍二不知道他匆忙離開要去做些什麼,但慕容慎思此時應還在幽谷,外界根本無人是他的對手,相信以姬韶淵的武功能應對任何狀況,她該擔心的是能否把慕容慎思順利的變回原樣,並且扼殺他體內月王魅生的那個人格。
雙重人格是一種心理疾病,她很清楚該如何對症下藥,關鍵便是找到慕容慎思人格轉換的契機。
據姬韶淵所言,慕容慎思出生在江南,是慕容世家衆星拱月的小少爺,也是第一樓名副其實的家主,這血統定然不會出任何差錯。而月王則是月之國的王,是來自異族的入侵者。這兩個天差地遠的身份之所以會聯繫到一起,定然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主要能找到那個原因,墨千君便有把握徹底的消除月王魅生那一部分。
思緒間,墨千君的身邊又飄起了一陣白霧,守在她身側的龍十一道:“王妃,又開始了。”
墨千君點了點頭,眼底閃過了一絲欽佩。
困在谷中的這幾日,墨千君已經不止一次見到白霧升起這種奇景。而這種景象每發生一次,他們所處的位置就會發生一次變化。
由最開始的震驚到現在的習以爲常,雖然墨千君不會爲幽谷內這神奇的陣法大驚小怪,卻還是忍不住讚歎古人在某些地方非比尋常的智慧。
經由十一的解釋,墨千君瞭解到,幽谷中被慕容慎思佈下了一種上古奇陣,叫做三環套月。
以山谷中某一個地方爲中心,由三個圓形的大陣環環相扣,然後在每個小陣中設下了七七四十九個支點,每隔一定的時辰,陣法就會像滾動的圓圈一樣自行轉動,然後再牽動整個陣勢的變化,他們隨着陣法的變化和白霧的繚繞在這山谷內不停的轉移,所以纔始終都找不到真正要去的地方。
慕容慎思不愧是空空老人的最後一名關門弟子,如此精巧的設計,也不知道姬韶淵能不能化解……
幽谷外的一座山頭上,一襲白衣迎風飄揚,像是屹立在雲端般正對着白霧繚繞的幽谷。
片刻後,修長的手指覆在眼前,將遮擋雙眼的錦帶拿下,刺目的陽光頓時灼痛了他的眼睛,一串血珠直接便順着他的眼角淌下。
姬韶淵微微閉上了眼睛,擡手拭去了眼角的血漬,待眼中的刺痛稍稍平復後,纔再度睜開望向白霧中的幽谷。
片刻後,他伸手覆在了左眼上,嘴角也牽出了一絲淺笑,低聲道:“再過兩日,或許就真的什麼都看不到了,你若是看到,只怕又要同本宮置氣了。”
此時,姬韶淵的左眼裡不但是通紅一片,那密佈的血絲像是被賦予了生命的蛛網般,深深的紮根在他的眼球內,且一根根的微微凸起,使得他眼前血紅一片,除了血色已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血水緩慢的沁出,片刻後便會凝成一串血珠滴落,看在眼裡好不嚇人,而他的右眼雖然比左眼看上去好些,但也不過是維持在依稀能看到物體輪廓的地步。
聶同不在,沒有人爲他壓制雙眼內的毒性,他的眼睛已經到了極限邊緣,若是再不將毒性劃去,這雙眼睛就真的要永遠的廢了超強手機系統。
微微搖頭,姬韶淵直接取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在自己右眼眼角開了一道口子,然後將功力運至眼睛,一點一點的逼出些眼睛裡的毒血,等做好了這一切再度睜眼,映入眼中的景象這才清晰了一些。
“三環套月?”
姬韶淵墨眉一擰,眼底閃過一絲慎重。
竟然會在這裡看到這種失傳已久的上古奇陣,這世間能佈下此陣的除了他之外便只剩下流軒閣的老閣主。如今老閣主已經過世,想必這陣法便是慕容慎思的手筆了。
到最後,依舊還是要與慕容慎思兵戎相見麼?
姬韶淵的眼底泛起了一絲冷光,身子一縱便從山頭跳了下去,不緊不慢的朝幽谷內走去。
山谷中陣勢突變,墨千君和暗衛早已習慣,所以也未有太大的反應,只有龍十一謹慎的觀察着四周的一切,想要嘗試着從中找出陣法移動的規律,進而找到墨千嵐或者是將墨千君帶出幽谷。
然而,就在白霧消失,陣法變動結束之後,墨千君等人突然聽到了對話聲。
“少主,再過五日就是生祭的時間,如果再找不到墨千嵐,只怕屬下就沒有把握徹底的控制住宣德帝了。”
“無妨。”月王悠然的一笑,“姬韶淵近兩日必然會前來幽谷,只要將他斬殺在谷中,慶國內便再無人能威脅到我們,太后便能將他們一舉拿下,讓月之國不費吹灰之力的入主皇城,永遠的取代慶國那些蠢貨。”
聽到月王的話,夜三的眼底頓時閃過一絲異光。
月之國?
呵,可憐的月王,到現在還不明白,連他都是太后利用的一顆棋子,還妄想着去做稱霸中原的美夢……
月王背對着夜三而立,並未發現夜三的異常,但與他們僅有幾步之遙的墨千君,卻將這兩人的一舉一動全都映入了眼底。
事實上,當墨千君聽到夜三的聲音後,立刻便震驚的站起,而龍十一和龍十二也下意識的拔出兵刃朝夜三和月王撲去,然而當他們出手之後,竟詭異的發現,他們與月王看似近在咫尺,能清楚的看到他們聽到他們,卻根本無法接近他或碰觸他。
龍十一回頭對墨千君及一衆暗衛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全神戒備的守在墨千君面前。
墨千君靜靜的立在原地,雙眼一眨不眨的盯在月王的身上,卻見原本悠然的月王突然擡手,做了一個和龍十一一樣的手勢。
墨千君的心臟瞬間抽緊,見他側耳像是在傾聽什麼,頓時以爲是自己和暗衛們的存在被察覺,但片刻後,又見月王縱聲大笑,對夜三道:“倒是比本王預估的要快些,看來墨千君還真是這六殿下的死穴。”
“六殿下這麼快便現身了?”夜三的臉上劃過一絲意外,“屬下當初在旌平鎮留下了有關將軍夫人的線索,那些線索足以引開他近半個月的時日,他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一個死了十八年的將軍夫人,如何與他放在心尖上的景王妃相比?你太低估了姬韶淵,也太小看了墨千君在他心底的分量。”
“那少主想要如何對付他?”夜三的眉心微微凝起,“此人一向詭計多端,少主還有傷在身,要小心他的暗算。”
“哈哈哈……暗算?”月王的嗓音裡多了一次陰霾的興奮,“墨千君和墨千嵐此刻就在這幽谷星際神權。當初慕容慎思讓墨千君做選擇,她在姬韶淵和墨千嵐之間選擇了墨千嵐。若是眼下將這兩人再擺到姬韶淵的面前,你說姬韶淵是會放棄墨千嵐讓墨千君心疼懊悔一輩子呢,還是會狂妄自大的去救墨千嵐而捨棄了他愛如珍寶的墨千君?”
說罷,月王身形一動,消失在了夜三的面前。
看着月王離去的方向,夜三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嘲諷的微笑。
“江南四大公子之手?名滿天下的第一樓家主?”
看着那個心思鬼魅一身陰霾,含着狂妄的野心與玩弄世人的***的月王,只怕任誰都無法將他聯繫到風流瀟灑的慕容慎思身上吧。
轉身拐進了山洞,樹林中頓時恢復了一片寂靜,而墨千君的雙手則死死的握在了一起。
“王妃……”龍二咬牙啓齒的對墨千君擠出了兩個字,只恨不能馬上衝到殿下的身邊,提醒他一定要小心慕容慎思的卑劣算計。
他毫不懷疑,殿下在王妃和六小姐之間一定會選擇王妃,但他更相信,如果殿下選擇了王妃,那慕容慎思也一定會對六小姐下手,讓王妃愧疚痛苦一生難安。
爲什麼,爲什麼慕容公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是被下了蠱還是中了邪!若不是身陷這三環套月裡動彈不得,龍二發誓一定會追過去一劍劈了慕容慎思。
“那人不是慕容慎思。”
墨千君一眼便看穿了龍二在想些什麼,立刻斬釘截鐵的說道:“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千嵐在哪裡,所以無法傷害到千嵐。”
“但殿下不知道幽谷中的情形,定然會中了那奸賊的奸計!”
“你當殿下是何人,他會因爲月王的迷惑而失了方寸麼!”
聽到月王方纔那些話,墨千君不但沒有焦慮,反倒是更加的冷靜。
她淡然的看了龍二一眼,對龍十一道:“三環套月這陣法你只需考慮我們在的地方和千嵐在的地方。月王所在之地定然是和谷口相通,而且是陣法的中心。一直以來在移動的只有我們和千嵐,有了這些線索,能讓你找出破陣的方法麼?”
龍十一的眼睛瞬間一亮,“可以,屬下這就去推演出陣的方向。”
龍十二有些不解的問:“王妃是如何發現這些的?”
之前她還半點都不懂這勞什子奇門遁甲,怎麼就見了慕容慎思一面,王妃就突然變成了破陣的高手了?
墨千君微微閉眼,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逝的悲傷。
她是怎麼知道的?
自然是在看到了月王,聽到了他說的那些話後,才真正的明白了慕容的真意,也徹底的理解了慕容的良苦用心,更從他的話中發現了這些有用的訊息。
慕容沒有騙她……
從始至終,他都沒想過要傷害殿下,沒想過要傷害千嵐,更沒想過要傷害她。
墨千君咻然睜開了眼睛,神色幽冷的望着正前方。
殿下……
一定要小心,一定要等着出來。
她一定會把慕容拖出來,絕不叫月王和太后的奸計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