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你先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就給他講了起來,開始怎麼回事,後來怎麼回事。孫輝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到最後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是你啊,一般人可沒這個魄力。”
我也聽不出他是誇我還是損我,只好繼續做出一副苦瓜臉的表情。孫輝說:“行了,事情都發生了,該想辦法解決纔是。在這等着吧,安撫好你這幫小兄弟的情緒就行。”
說完,他就過去和那幾個警察說話了,我們這邊還是有好幾個哭哭啼啼的,說到底只是十幾歲的孩子而已,幾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面臨的可能是種種不可預測的後果,壓不住恐懼的情緒哭出來也很正常。我就讓一個個傳話過去,說我哥已經來了,他會處理好這個事的。孫輝正和那幾個警察說話,遊戲廳老闆長毛男也在那叫喚,一直高聲說着:“絕對不行,絕對不行,我要讓他們全進號子”孫輝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將他帶到一邊的牆角私聊去了。這期間裡,那幾個警察也是坐着聊天,沒有過來審問我們。
過了一會兒,孫輝和遊戲廳老闆回來了,和那幾個警察聚在一起說了說,就聽見其中一個警察說道:“你們能私了當然最好,我們也懶得去管太多是吧。”說完,長毛男就走了,孫輝則朝着我們走過來。我一看這情況,就驚喜地說:“輝哥,搞定了?”
“差不多吧,不過還有最後一道工序?”
“什麼?”
十分鐘後,我們三十多個學生,趴在公安局會議室裡寫保證書,就是保證自己以後不會再做類似的壞事等等,寫完以後還要讓民警審覈,最後再按上我們的手印。民警還嚇唬我們,說把我們的保證書放進國家的檔案裡,如果再有下次肯定嚴懲不貸,直接關進號子裡去。還是挺管用的,社會上的混子都能被他們嚇唬的一愣一愣,更不用說我們這些懵懵懂懂的高中學生了。走完這些流程,負責看着我們的民警就說:“行了,都回去吧。”唯獨指着我說:“你留下。”
我驚了一下,不知怎麼回事。孫輝也趕緊問:“還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一會兒就知道了。”
葉雲悄悄和我說:“我們在外面等你。”
他們都走了以後,那個民警才說:“局長讓你過去一趟。”
孫輝趕緊問:“吳局長?他找吳濤有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局長本來都下班了,聽說了這個事專門趕過來的。”
孫輝想了想,纔對我說:“去吧,應該沒事,你禮貌一點就行。”
我點點頭,問清了局長辦公室的位置,纔出門去沿着走廊往前走,一直看到“局長”字樣的辦公室,才停下來吸了口氣,然後敲了敲門,聽到裡面說“進”之後便推門而入。我見過吳海生好幾次,之前都是跟着宋揚向他敬酒,而我一直都是配角中的配角,基本不會引起他的注意,而最近的一次在西仔坡小樹林裡,他才難得的和我說了句話。這一次,吳海生和KTV包間裡的醉態可不一樣,現在的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國字臉、八字眉,渾身透着一股威嚴之氣,就算這份做派是裝出來的,可也裝的很像,足以⊥一些宵小膽寒。
“坐。”吳海生指了指旁邊的沙發。
我坐了下來,真皮沙發坐的我有點屁股發涼,當然也可能是因爲心情緊張的緣故。
“最近還好吧?”
我點點頭:“還好。”心裡琢磨着,他不能只是和我拉家常來的吧?
不料,吳海生說完這句話後,竟然再沒有說話,而是翻看着手邊一份文件。他不說,我也不敢說,只好就這麼呆呆地坐着。等了大概三四分鐘,吳海生才衝我招了招手。
“你過來。”
我趕緊走過去,而他把一份有些發黃的文件給我看。
我看了一眼,那是一份卷宗,描述了九十年代初某間舞廳遭到惡性打砸的事件。
我不明白吳海生給我看這份文件的意圖,只好擡起頭來迷茫地看着他。
“十年了。”吳海生的口吻突然嚴厲起來:“在我管轄的文水縣範圍內,沒有再發生過一起這樣的惡性打砸事件,這是對我們公安局的藐視你要不是宋揚的兄弟,我現在就會把你銬起來”
我的心跟着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說了一聲:“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你在學校,我不管你怎麼鬧,可是你進了社會,自有另外一套規矩,宋揚也不會這麼無法無天這件事要是傳到市裡,你知道我會承受多大的壓力?
我不敢再說話,低着頭站在桌前,肚子裡那點酒自然早就醒了。
“我也知道你很能於,是宋揚比較得意的兄弟。”在經過一番狂風驟雨般的訓丨斥之後,吳海生的語氣竟然意外地緩了下來:“可是有些事上,你還真得多和宋揚學學。比如今天晚上這個事,遊戲廳老闆訛了你一百塊錢,解決的法子明明有千千萬種,你偏偏選擇了最爲惡劣的一種,要是那個老闆不依不饒,就算我想保你也無能爲力他要是跑到市裡去告,那我更不可能保你,因爲我不會爲了這種事情搭上自己的烏紗帽,你明白了嗎?”
我只能點頭點頭再點頭,坦誠接受吳海生的這份教訓丨
“行了,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自己去考慮吧。另外還有個事,你看能不能幫我辦一下。”
“您說。”我趕緊站直了身子,吳海生讓我幫忙做事啊
“我聽說你現在是縣一中的老大?”
“啊?”我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算是兄弟們給面子吧。”
“沒事,我在文水縣做了十幾年局長,有些案子也會涉及到學生羣體,所以這幾所學校什麼情況都摸得門兒清。你既然做了縣一中的老大,就免不了要和中專的老大接觸吧?”
一聽吳海生這麼說,我也輕鬆了許多,說道:“你是說老鬼還是曹野?”
“曹野。老鬼已經畢業了。”
“嗯,見過一次,互相留了電話,但是並不怎麼熟。”
“是這樣的。”吳海生又翻開一份文件,“你看看這個。”
這又是一宗案子,右上角貼着一張學生照片,看着年紀也不大,長得也挺秀氣。我正納悶這人犯了什麼罪時,往下一看卻徹底驚呆了,原來這個學生是去年才上的中專,而剛過了三個月就……自殺了從學校的教學樓頭朝地摔下來,當場死亡,腦漿濺了一地
看時間,這是去年十二月份的事情,而我們隔壁的學生竟然一無所知,這可不符合常規,一般這種事情發生的話,早就鬧得滿城風雨了,學生自殺可不是一般的事件
“自殺事件發生在午夜十二點。”吳海生繼續說道:“夜裡巡邏的保安發現的,立刻通知了學校,學校又趕緊通知了我們。出於一些衆所周知的原因,學校不想擴大影響,連夜處理的屍體,迅速和學生家長達成賠償協議,到第二天的時候已經于于淨淨,所以知道這事的人並沒有多少,甚至和他同班的學生都以爲他是轉學了。”
“爲了穩定,對吧?”
吳海生聳聳肩:“衆所周知的原因,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好過。好在那學生的家長也是個濫賭鬼,拿了錢之後就沒有再多過問細節。”
我點點頭,又一個疑問冒了出來:“給我看這案子的目的是?”
吳海生坐直了身子:“我們的人勘察現場,發現教學樓頂有搏鬥的痕跡…
“啊?”我微微有些發抖,知道這話的嚴重性這學生有可能不是自
“學校不想多事,只想迅速抹平痕跡,況且樓頂的搏鬥痕跡並不能直接證明和這個死亡的學生有關——畢竟中專這個學校,學生打架和家常便飯似的,我們在調查過程中也遭遇到了重重阻力,再加上學校領導的不斷於預,最後只能當作‘自殺,結案。”
我點了點頭,大概明白吳海生的爲難之處。
“而且所謂他殺,也只是我個人的猜測而已,所以也不能強硬的去查這個案子。只是出於我個人的良知,我不想讓這個學生死不瞑目,所以心頭一直掛記着這樁案子,尋思着什麼時候可以再查查看,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
“我明白了。”我問:“我該從哪下手?”
“我懷疑曹野。”吳海生直言不諱,“根據我們掌握的資料,這個學生和曹野有過紛爭,他們兩個爲了一個女生打過不止一次的架。”
又是因爲女生我倒吸一口涼氣,學校裡面打架幾乎一多半都是爲了女生啊。
“一切只是猜測而已。”吳海生重複道:“我只是良心不安,很想確定一下。你能幫忙查一下固然最好,但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否則我的罪過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