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孩子我記得,學習成績很好,喜歡琢磨,人還穩重。朕本想讓他去開拓幾年眼界,回來獨領一隊常駐歐洲,沒想到英年早逝啊!”
忙活了整整三天半,總算把地圖和各種資料都翻譯彙總完了,最下面一張羊皮紙裡掉出個白銅小牌子。
洪濤伸手撿起,習慣性的用拇指肚用力搓了搓,看着上面清晰的字體和編號,臉上除了疲憊還有淡淡的憂傷。
劉時敏帶回來的也不全是好消息,這個身份牌的出現就代表着一名海戶司畢業生的死亡。他叫劉成,排行一百七十九,年方二十一歲,是統計司的情報員。
到了歐洲之後,劉成和兩名同伴以大明帝國訪問學者的身份去了意大利教皇國,打算深入瞭解基督教的情況。
過程還是挺順利的,對於這三名來自遙遠東方,又能說流利拉丁語的年輕人,教皇居然親自接見,並特許可以查閱教會的圖書收藏。
但好事多磨,劉成第二年就染上了病,不到一個月與世長辭,死在了羅馬的教堂裡。兩名同伴把他的遺體按照當地風俗埋葬,只留下了身份牌。
實際上遠赴歐洲考察的20名成員裡,連劉成在內被證實死亡的已經有7名,失蹤的4人,估計大概率也是沒了。
死亡原因已知的有疾病、事故、戰爭。這些孩子爲了儘早探明所負責區域的詳情,真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連僱傭軍都敢參加。失蹤的四人中有三個就是參加了新教和天主教的僱傭軍,結果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和他們比起來,跟着俄羅斯使團返回莫斯科的10名工匠就幸運多了,劉時敏在阿爾汗格爾斯克港遇到了其中4名造船工匠。
他們正在爲沙皇設計一座小型造船廠。另外5人則留在莫斯科,據說正在弄鑄造廠,悄悄的給沙皇鑄造火炮。
只有一人因爲疾病還沒抵達莫斯科就死在半路上了,但拿着身份牌的人劉時敏沒見到,只能帶回來一個名字和編號。
“萬歲爺,下一批名單擬好了……要不吃完晚飯再看吧,天色不早了……”
皇帝在養心殿裡耗着,王承恩自然更不能休息,三天多下來眼圈明顯黑了。可工作半點不能耽誤,風風火火小跑着進來把一張紙放在桌上。然後纔看見皇帝手裡攥着的身份牌,馬上明白髮生了什麼,又想把紙拿走。
“放下……告訴譚不明,給他們多準備些銀幣。此次去歐羅巴已經有了根基,讓他們多接觸當地貴族,找合適的城市合股開辦銀行。
錢賠了沒關係,朕會與荷蘭人講好,由他們墊付所需,再用貨物抵償。具體由誰交接、如何隱藏身份,讓譚不明自己琢磨。總之一點,把人保護好,不要再輕易涉險,更不許參加僱傭軍!”
洪濤並沒發愣,而是在想怎麼能減少情報人員的傷亡。沒錯,人還要繼續派,消息還要繼續打探,而且會越來越深入。
但不能再這麼輕易損失了,當年自己是沒想到還有參加僱傭軍的,現在出問題了必須及時更正。至於說得病,那就沒轍了,聽天由命吧。
“等等,還有這些書。你拿去讓那個新來的湯若望翻譯,翻譯完一本,將原稿交給席爾瓦審覈一遍,懂嗎?”
不等王承恩轉身,洪濤又叫住了他,踢了踢桌子下面的木箱,繼續叮囑另一件事。
“呃……萬歲爺是怕那新來的洋和尚心懷鬼胎,不肯原封不動翻譯,再讓席爾瓦做一遍,兩相印證?”
王承恩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皇帝,再看看桌上翻譯完的羊皮紙,好像有所感悟,用自己的理解複述了一遍。
“嘿嘿嘿,變聰明瞭啊……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你不怕麻煩,還可以去找奧雅妮再翻譯一遍,就怕她沒那麼好擺佈,不肯聽你的啊。”
這個回答讓洪濤很滿意,然後又開始調侃。王承恩除了自己誰也不怕,更誰也不屌,很有孤臣的覺悟。但他最怵一個人,一個女人,日月銀行的女掌門。
幾乎每次入宮,奧雅妮都會給他出難題,讓穿啥非不穿、讓幾點到非要遲幾分鐘,搞得他在皇帝面前很沒面子,好像辦事多麼不利。
可是這個洋女人又非常受萬歲爺信任,工作還挺重要,背後告黑狀不光起不到作用,還可能引起反噬,真是無可奈何了。
“奧總理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又經常不在京中,奴婢還是去找桑主管吧,他看到家鄉的書應該不會推諉。”
不過王承恩也有辦法,和奧雅妮一起被俘的還有個叫桑切斯的男人,是蒙塔尼斯號上的書記員,目前也在日月銀行裡做事。
別看他拿奧雅妮沒轍,那是因爲皇帝不給撐腰,可內宮大總管的身份也不是誰都能隨意挑釁的,其他人還真不敢不從。
是什麼書還非要這麼重視呢?很多,有八十多本,內容涉及了神學、哲學、醫學、建築學、天文學等諸多方面。著作人有些不認識,有些卻如雷貫耳,比如亞里士多德、柏拉圖、培根、吉爾伯特、伽利略、開普勒。
跟隨荷蘭商船去歐洲各國的考察團除了收集當地自然、社會、經濟情報,還肩負着一項使命,購買在歐洲比較知名或流行的書籍。
這幾箱是第一批,待劉時敏回去之後就會將成員們的存貨想辦法聚集到一起,然後分撥分批的交由荷蘭商船運送回京。
現在洪濤要將這些書都翻譯出來,然後在大學裡建一座圖書館,連同部分皇家藏書全都放進去供學生們研讀。這可都是考察團用命換來的,必須要認真對待,半點馬虎不得。
而且光放在大學裡還遠遠不夠,洪濤還打算挑出一些書籍在國內各地出版發行。剛開始賺錢肯定是比較難的,那就由內帑補貼,把售賣價格固定在一個比較低的水平上,儘量讓大部分有興趣讀書的人都能買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