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換糧食
我國進行改革開放，農村土地承包後，基本解決了人們的溫飽問題。可在農合社時期，生產隊分得的人均口糧不太夠，如果遇上災荒年，更是青黃不接。
我有個姑媽遠嫁到紅山窯高古城，那裡人希土地多，每年家家戶戶都存有餘量，可那裡氣候冷，無法種植辣椒等蔬菜，一年四季能吃到油潑得辣面子就不錯了。
記得我小時候，父親和大哥老是偷偷摸摸到姑媽家做事。當時大人不告訴我們，後來才知道他們是去紅山窯那個地方用幹辣椒換糧食。到我十八歲那年，父親換糧食的時候總算帶上了我，因爲我腦子好使，算帳快。
大約是在一個冬天，生產隊農活少，父親到隊長那裡請假說是看親戚去。那天，天還沒有亮，父親就背起一麻袋乾紅辣椒，我拿着吃喝、衣服和小桿秤，父子倆乘着夜色，步行來到一條泊油路旁。
那時車輛少，我們想要搭的車是去紅山窯拉煤的大卡車。也不知我們等了多久，擋過了多少輛車，眼看天矇矇亮了，父親有點着急，恐怕讓人看到。
就在我灰心的時候，父親總算擋下了一輛煤車。我倆高興地連忙把麻袋和東西放到卡車上面，父親抽扶了我一把，兩人很快就上車坐在了車廂裡，全然不顧煤灰把衣服染黑弄髒。
拉煤車大多都是重卡車，速度快，力氣大，跑起來發出的聲響也蠻大的。父親讓我再迷糊一下，我搖了搖頭，一開始怎麼也無法睡，可後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等父親叫醒我的時候，已經快到紅山窯高古城了。
到了姑媽家，已經上午了。姑媽見我們來，特別熱情，問長問短。吃過飯，歇了一會兒，我們就用架子車拉上紅辣子，帶上桿秤和棍棒，準備到周邊的人家去換糧食。臨走時，姑媽安頓我們，不要吆喝，鄉親們都曉得。否則萬一被公社巡邏隊的人抓住，會沒收糧食的。
我們根據姑媽說的，每到一家不多說，大家心知肚明，很快就完事了。說實在的，這裡的人都很憨厚熱情，儘管自己也不富裕，但糧食不缺，都會多吧富裕地換給你。
在一個大嬸子家換糧的時候，突然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跑進來，急急忙忙地說：“大叔，巡邏隊的人好像過來了。”大嬸趕忙幫我們把架子車藏起來，讓我們在屋裡躲一躲，並將鎖頭掛在莊門上，自己到外面瞧個究竟。不一會兒就笑着回來了，虛驚一場，巡邏隊的人去了下面的莊子上。
父親再三謝了謝大嬸和那個報信的姑娘，想多給他們辣子，可他們寧是不肯要。
那些年，我父親每年都要到這裡換糧食，高古城莊子周圍的人基本都見過，都知道是辣子換糧食的。
有時候人們奔走相告，早就暗自準備好了糧食，就等我們的到來。
果然還不到一天，我們帶的一麻袋幹辣子就換完了，變成兩麻袋糧食。父親和我都很高興，歇下來吃了點乾糧，就等到太陽快落山時，準備返回姑媽家。
誰知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兩條不知從何處跑出來的大惡狗，不停地朝我們狂叫。
我有的害怕，父親鎮定自如地說：“不要怕，拿棍子來！”我和父親各持一個棍棒，以架子車做掩護，和狗對峙了十多分鐘。這時遠處駛過一輛拖拉機，亮着燈光，那兩條狗突然向拖拉機追去......
回到姑媽家已經傍晚了，姑媽做了純面拉條子，還煮了土豆，我們邊吃邊寒暄深夜。那天晚上我渾身痠痛不舒服，也睡不着，不停地回想着白天的事情，第二天身體纔好一點了。
在高古城待了兩天，有姑媽家照應，事情很順利，儘管受苦受累花了力氣，但總算人和糧食安安全全地到家了。
那幾年，我家靠暗地裡賣辣子換糧食，度過了艱難困苦的歲月，就是最困難的發生自然災害的時期，我們一大家子沒有餓死凍傷的。
後來我才知曉，其實到外地弄糧食的不只我們一家。只是有的是販紅棗賺錢再買糧，有的是“投機倒把”做買賣，而像我們外地有親戚家的用乾紅辣子換糧食。人們把弄來得糧食埋藏到地下面，吃的時候再取出來。我聽說有一年，鄰居趙老漢懷疑我們傢俬自藏糧，想讓隊長帶人抄家搜糧，終究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不了了之了。
民以食爲天，那年月爲了養家餬口，好多人經受了不尋常的生活閱歷。我雖然那時年輕，已經開始擔當起一定的家庭責任了。後來農村土地承包了，產量多了，不僅口糧足了，還有了餘量，這才結束了我們家偷偷摸摸用紅辣子換糧食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