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首先張開了口,低下他們一向高傲的頭顱,朝莫晗求饒,向莫晗妥協。
莫晗的身形一滯,手中的殺生刃卻毫不猶豫的插入身旁一名御前侍衛的心臟裡面。
“有些人是不能錯過的,有些事是一輩子也不能做的。從你們奉命追殺小胖子的時候,你們的命運就已經被註定。所以,你們要麼在掙扎中死去,要麼在懦弱中沉睡。”
殺生刃吸收了足夠多的鮮血,刀刃上那一輪殘陽血紅刺眼。莫晗的眼中不知何時添了一抹血色,猶能看到其中的瘋狂與掙扎。
萬里無雲的天空下,一朵烏雲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衆人頭頂,在熾烈的陽光下,在殺生刃血紅殘陽的映襯下,大滴大滴雨水從中落下,似在低泣,又似在助長。
“撤,快撤,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望着滿地被殺生刃吸乾全身修爲精血,又被衛蘇漫天符篆轟碎的御前侍衛屍體,陰天佑渾身無力噁心乾嘔,掉頭就跑。
漫天雨滴從烏雲中墜下,尚未着地,就被蛇蠍沙漠中熾熱的高溫變成一股股水蒸氣消失在半空。
莫晗眼中的紅色越發濃郁,殺生刃每每揮舞劃過的瞬間,都會帶起道道濃烈的煞氣。
消失在半空的水蒸氣並沒有就此沉靜,它們一股股的彙集在一起,朝着殺生刃,朝着莫晗聚攏過來。
莫晗握着殺生刃的手忽然停住,緩緩的閉上眼睛,貪婪的吮吸着聚集過來的水蒸氣。
剩餘不多的幾個御前侍衛,見陰天佑拋下他們獨自離去,心灰意冷,默默的站在原地,已在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不是他們不想跑,也不是他們跑不了。以他們幾人築基後期的修爲,想要從莫晗衛蘇聖譽手中逃脫其實很簡單。但是他們不敢跑,從小開始,他們就被玄夜國皇室選中,成爲御前侍衛。
玄夜國皇室供他們吃,供他們睡,供他們修煉,給了他們別人祈求不到的榮耀,但也束縛住了他們的一生。
不但在他們的身上有着玄夜國的契約封印,就連他們的家人也掌控在玄夜國手中。只要他們稍不注意,不執行命令,迎接他們的不但是受不盡的折磨,還有着家破人亡。
當他們聽到曾經與他們一樣的彼岸逃出了玄夜國的魔爪,他們是多麼的羨慕,多麼的欣喜,也曾想過自己也會有那麼一天。
等待中的死亡沒有降臨,冰冷鋒利的殺生刃沒有劃過他們熱血的胸膛。反而感覺到有絲絲涼意拂過他們的身體,讓他們在這炎熱的沙漠中感到舒爽。
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漫天落下化爲霧氣的雨滴,莫晗站在他們閉眼看到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你們可以走了,希望我們不要再見面。”小胖子衛蘇早已落在地面,望着睜開眼睛的御前侍衛,忽然感到不妥,與聖譽一同守護在莫晗左右兩側。
貪婪在他們眼中一閃而過,慾望佔據了他們的心靈,撕咬着他們最後的理智。
在生死邊緣遊走一圈,重新獲得生命爲數不多的幾個御前侍衛,當他們看到令他們最爲忌憚的莫晗: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握着殺生刃的手臂青筋暴起,一副極爲虛弱的模樣。
他們想到了一個詞,反噬。想到了一個傳說,一個關於殺生刃的傳說。
殺生刃作爲玄夜國的國器,爲玄夜國立下赫赫功勞,但也是一把令玄夜國既愛又恨的絕世兇器。自玄夜國建國以來,凡是使用殺生刃者,沒有一個人有好下場,全部被殺生刃反噬死亡,且死相悽慘,永世不得輪迴。
看着莫晗的樣子,跟書籍中描述的兵器反噬極爲相似。
玄夜國下過重賞,不論何人,只要殺死莫晗者,獎勵元石百萬,進階丹十枚,化靈丹十枚。將殺生刃找回,歸還玄夜國者,在以上的基礎上,還能夠向玄夜國靈者中期老祖提出要求一個。
如果是玄夜國的死士完成了這個任務,那麼他們還將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
魔,
是一種力量
它神秘莫測,具有大威壓
會慢慢的滲透進你的思維、心靈、身體
將你的一切吞沒
慾望矇蔽了他們的雙眼,自由、元石、靈者中期的要求,他們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甚至他們看到他們拿到了無盡的資源,修爲突升,站在了這個世界的頂端,享受着帝王般的待遇,前擁後簇,左擁右抱,世間的一切都在他們一念之間。
衛蘇與聖譽對視一眼,眼中的不安越發明顯。他們兩個一個築基初期,一個剛突破蛻變期不久。面對高出兩個小境界,三倍的敵人,他們的心中已看不到生還的希望。
如果莫晗清醒着,如果莫晗還有自保能力,他們兩個都不會如此被動。
“這是什麼?”衛蘇看着在高溫下不斷變成水蒸氣的雨滴,低聲問道。
“戾氣。”聖譽似乎早已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想也不想,張口說道。
彷彿是應驗聖譽的話語,透明的雨滴漸漸變成血紅色,落下後,化爲成片成片的烏黑霧氣。
聞之作嘔的刺鼻氣息,不斷的從雨滴、霧氣中傳出。在靈魂深處,甚至能夠聽到一聲聲狂暴的吼叫,帶着濃烈的戾氣與殺戮。
似乎在這小小的雨滴與烏黑的霧氣中,有着無數的洪荒猛獸,正踏過時間的長河,歷史的軌跡,帶着滿身血腥、煞氣歸來。
“別看,它們都是窮奇死後殘留下來的戾氣,一旦沉迷其中,必將萬劫不復。”聖譽擡起前爪,重重的拍在衛蘇屁股上,嘴角還帶着猥瑣的笑容。
衛蘇狠狠的瞪着聖譽,如何看不出來聖譽心中的猥瑣,只是他已顧不上與聖譽爭吵。
短短的一瞬間,冷汗流經全身,衛蘇已是渾身溼透,心底滿是後怕。
苟且活在世上的六個御前侍衛,在雨滴變色的剎那,如收到指令般,滿眼通紅,衣甲無風飛揚,獵獵作響,充滿無盡的瘋狂,朝莫晗一步步走來。
“你在這裡守護莫晗,我殺了他們就回。”
衛蘇一身造詣全在陣符一道,根本不擅長於與人正面交戰。連續多日來的逃亡,他身上所帶佈置厲害陣法的器具早已消耗一空,而那些隨身攜帶的符篆也所剩不多。
他此刻走出,沒有猶豫,沒有徘徊,一切都顯得那麼理所應當,彷彿他就應該這麼去做,就應該站出去。與其說是殺敵,不如說是去送死,用他自己的生命爲莫晗醒來拖延時間。
也幸好此時還活着的六個御前侍衛,神智盡失,僅憑着本能在前行。如果他們神智未失,直接御器前行,或者御器攻擊,莫晗他們早已屍骨無存。
儘管如此,在衛蘇走出的剎那,陷入瘋狂還活着的六個御前侍衛也接近莫晗他們的五丈以內。
“站着別動。”
一隻冰涼有力的手掌搭在衛蘇肩上,熟悉陌生的聲音如手掌一樣冰冷。
衛蘇的身體哆嗦了一下,不知是激動興奮,還是寒冷。彷彿那隻手掌上的冷意順着肩膀傳進他的內心深處。
轉過頭來,莫晗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只是他的瞳孔裡面,除了紅色之外,還有着令人陌生的冷漠與冰冷。
似一條毒蛇,無情的狩獵着食物。
六人前行中的腳步一滯,手裡握着的初級三階靈器有一剎那的鬆弛,眼中閃過掙扎,似乎就要從瘋狂中醒來。
“我說過,你們要用生命與血來洗刷你們犯下的錯。”
莫晗的聲音如從九幽之下傳來,帶着奇異的音節,冷漠而飄忽。
衛蘇張嘴想要說啥,但望着莫晗淡漠的臉龐又生生忍住,轉頭朝聖譽看去。
聖譽似乎心有所感,也朝衛蘇看來。只是聖譽一臉平靜,沒有因爲此時莫晗表現出來的一切感到詫異。就這麼默默的站在莫晗身後,隨時準備着與莫晗一起衝出殺敵。
莫晗的手還搭在衛蘇肩上,似乎在擔心衛蘇不聽他的話,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又似乎忘了他的手還在衛蘇肩上。
殺生刃綻放出前所有未有的嗜血光芒,從莫晗的手中飛出,朝着對面的六人飛去。
沒有不甘的怒吼,沒有劇烈的掙扎,在殺生刃嗜血的光芒中,一切都好像變得寂靜,就連時間,空間也靜止了一般。
殺生刃無息劃過六人的喉嚨,鮮血迎空噴出,卻沒有落在地面。
半空中的烏雲也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劇烈的翻涌起來,瓢潑大雨頃刻而至,尚未着地又化爲大片大片的烏黑霧氣飄蕩在幾人身前。
殺生刃這一次詭異的沒有將六人的血肉精華吸收,而是任由他們灑向半空,灑向烏雲。
莫晗一聲痛苦的嘶吼,搭在衛蘇肩上的手掌瞬間用力,彷彿要將衛蘇捏碎,又被莫晗生生的控制住。
半空中沾染了血液的雨滴、霧氣,在這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