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喪的氣氛籠罩了整個人類部隊的臨時營地,沒有人交頭接耳,也沒有人發號施令,只有風過林間的簌簌輕響迴繞耳際。
突破蠻獸人營地的封鎖之後,隊伍一路向西疾馳,直到戰馬全都疲憊不堪,這才停下來稍作休整。茹曼?勞倫斯和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自告奮勇朝來路返回偵查,十幾分鍾之後,他們返回隊伍,帶來了一條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
好的一面是,蠻獸人大軍已經被甩脫了,或者說他們並沒有想到獅鷲大帝突圍之後,居然沒有急着返回帝都,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前進,抵達了西塔森林的邊緣。
壞的一面是,由於這裡位於西塔森林的邊緣,所以沒有人熟悉附近的地形,新任情報總管龍?馮德里克取出地圖研究了許久,才非常勉強的得出一個模糊結論。現在隊伍應該是距離回聲地峽還有騎兵全速奔馳兩日的路程,如果必須謹慎前行,避開眼線和斥候的話,這個時間還要延長一倍。
然而除了這條路線之外,龍?馮德里克找不出其他更加適合的回程道路。魔山隘口、回聲地峽一帶固然會有重兵把守,然而由於水路已經被嚴密封鎖,救援皇帝陛下的部隊也不得不走同一條路,顯然能夠牽扯蠻獸人大部分的注意力。
獅鷲大帝李維六十五世在衆人議論的時候始終一言不發,表情死板,眼神迷茫。直到衆人得出初步結論,傑諾?貝爾蒙德爵士低聲請示皇帝陛下意見的時候,他才勉強擡起手來揮了揮。
“你們商量就好,我現在有點累了,今天就在這裡安營紮寨吧。”
皇帝陛下的吩咐理所當然應該得到立刻執行,然而隊伍停留的地方卻並不適合久留,因爲這裡距離蠻獸人大軍實在還不夠遠,地形也太過平坦開闊,不適合隱蔽和守衛。在傑諾?貝爾蒙德爵士的一再勸說下,皇帝陛下很勉強的同意了繼續前進,直到天色逐漸昏暗下來的時候,才找到了一塊林間窪地作爲宿營地點。
這裡算是一處可以有效防備敵人襲擊的地方,因爲任何部隊都無法悄無聲息的通過四周的灌木和沼澤,就連窪地本身也舉步難行,到處泥濘。士兵們拖着疲憊的身體砍來樹枝,在地上鋪起了厚厚一層,然後給皇帝陛下搭起了一座低矮的窩棚。整個營地裡只搭建了兩座這樣的窩棚,另一座屬於草藥學士佩妮小姐。因爲突圍的時候沒有帶上行軍帳篷,從無畏者傑諾?貝爾蒙德爵士直到普通一兵,全都坐在露天的營火旁邊,靠着火焰帶來的熱量暖和身體,抵禦夜幕降臨之後的寒意。
與糟糕的天氣相比,蠻獸人之王給人們留下的可怕形象,纔是讓這座營地的氣氛變得陰沉寂靜的主要原因。如果說奇襲的開頭非常順利,彷彿得到了天上諸神的保佑的話,那麼在蠻獸人之王出現之後,神祗們的祝福就突然消失了,似乎也在懼怕這位傳奇人物的憤怒一樣。
如果沒有傑迪?盧克斯的神奇魔法,現在能夠坐在這裡的人絕對沒有這麼多,甚至很有可能全軍覆沒。即使是傑諾?貝爾蒙德有信心保護着皇帝陛下撤回西風郡城,他也沒有把握能夠帶着多少人回去,更不要說成功突圍了。
“蠍魔槍”卡拉達爵士從佩妮小姐的窩棚裡面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右臂被亞麻繃帶纏得結結實實,用兩塊木板夾着掛在胸前。在僥倖生還的二百七十多人當中,他是受傷情況最爲嚴重的一個。因爲在攻擊圖騰柱的時候被震斷了右臂,鬥氣種子也受到了強烈震盪,在隨後從天而降的火雨之中,卡拉達爵士全身三分之二的皮膚都被灼傷,勉強堅持着來到宿營地點,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卡拉達弟兄,佩妮學士怎麼說?”傑諾?貝爾蒙德爵士站起身來,扶着卡拉達爵士坐到一個最爲靠近篝火的位置,“你的胳膊需要恢復多久?接下來還能騎馬嗎?”
卡拉達爵士滿是灼傷痕跡的面孔上擠出一個恐怖的笑容,“恐怕我不能和您繼續同行了,傑諾老爹。”他的嗓音原本就比較粗糙,現在更是沙啞難聽,“佩妮學士囑咐我,骨折的地方不能受到過多震動,需要靜養休息,而且我的鬥氣種子受創也比較嚴重,如果繼續旅途的話,恐怕只能成爲隊伍的拖累。”
“這是什麼話?”魯恩斯爵士霍然起身,怒氣衝衝的低吼着,“卡拉達弟兄,你怎麼就成爲隊伍的拖累了?要不是沒有你……”
“在傑迪大師的強大魔法面前,我的勇氣根本就成了一個笑話。”卡拉達爵士意興闌珊的輕嘆一聲,“不要繼續勸我了,魯恩斯弟兄,你們的肩膀上還擔負着保護皇帝陛下的重任。和我一樣傷勢沉重的騎兵還有五六位,我正好可以帶領他們在西塔森林隱蔽起來,等待着你們勝利回師,擊潰蠻獸人大軍的好消息。”
魯恩斯爵士的面頰顫抖了一下,重重的坐了回去。正在篝火的另一面撥弄殘枝餘燼的龍?馮德里克爵士眨了眨帶着黃疸的眼睛,表情詭秘的探過身來,“我真是不太明白,諸位大人,傑迪大師……哈,他那麼年輕,爲什麼能夠擁有連幾位宮廷法師大人都無法企及的強大魔力呢?”
傑諾?貝爾蒙德爵士目光銳利的瞥了他一眼,“馮德里克總管,不要和你的前任那樣喜歡玩弄文字遊戲,那會讓人產生很不舒服的聯想。”
龍?馮德里克瘦削的面孔一凜,詭秘的微笑從嘴角消失,“全軍統帥閣下,我只是在猜測一種可能,說不定還有些冒昧……您也看到了,蠻獸人之王看上去就和傑迪大師一樣年輕,而且擁有可怕的力量,會不會這其中有什麼……”
“住口!”傑諾?貝爾蒙德爵士厲聲喝止,“馮德里克總管,你的猜測確實冒昧得很,除非拿到了無可辯駁的證據,否則我不允許你再多說一個字!”
龍?馮德里克爵士脖子一縮,然而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給他注入了新的勇氣。“不,傑諾爵士,我想聽馮德里克總管繼續說。”
傑諾?貝爾蒙德爵士霍然擡頭,臉上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陛下,這是個毫無理由的危險猜測。”他用勸誡的口吻說,“如果沒有傑迪大師阻止了蠻獸人之王的可怕魔法,這裡的人很少能夠倖存下來,在接下來的旅途之中,您需要他的保護。”
“獅鷲是猛獸,完全有能力保護自己,只需要身邊沒有不可揣測的毒蛇埋伏。”李維六十五世的臉色有些發白,嘴角帶着怪異的笑容,直勾勾的目光注視着傑諾爵士,“我的好爵士,怎麼,您不打算聽從我的命令了嗎?”
“不,陛下,我當然……”
“您當然忠誠於我,永遠如此,對嗎?”李維六十五世截住了傑諾爵士的話頭,然後轉過身來,“馮德里克總管,你繼續說,我想聽下去。”
龍?馮德里克爵士起身鞠了一躬,臉上露出更加熱切的笑容,“睿智如您,陛下,一定發現了這其中的蹊蹺!啊,這就是我想要指出的關鍵問題,傑迪?盧克斯自稱是得到了古代魔法的傳承,但是可有人知道,他究竟得到的是哪一種魔法傳承嗎?”
“這有什麼關係嗎?”魯恩斯爵士皺着眉頭反問說。“馮德里克總管總管,我不懂魔法,但是我懂得鬥氣,鬥氣力量的性質彼此之間有很大差別,效果也是截然不同,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難道只有修習犧牲鬥氣或者裁決鬥氣的騎士,才能入選獅鷲七鐵衛,成爲皇帝陛下的貼身護衛?”
龍?馮德里克爵士並沒有因爲魯恩斯爵士的質疑而感到惱怒,正相反,他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彷彿正好等到了這番話。“我和您一樣懂得鬥氣,魯恩斯大人,這是我和前任那位叛徒不一樣的地方。”他伸出瘦硬如鐵的右手,看着掌心凝聚起來的一團青色鬥氣光焰,“入選獅鷲七鐵衛的騎士未必需要修習某種特定的鬥氣,但是請允許我指出一點,修習死亡鬥氣、厲火斗氣和毀滅鬥氣的騎士,絕對不允許加入獅鷲七鐵衛,甚至連灰燼騎士團也會拒絕他們,您知道這是因爲什麼嗎?”
魯恩斯爵士重重的哼了一聲,“你在質疑我沒有常識嗎?馮德里克總管,誰都知道只有魔化騎士才能修習厲火斗氣,只有屍骸騎士才能修習死亡鬥氣,而只有深淵騎士才能修習毀滅鬥氣。這三類職業的人幾乎全都是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瘋子,或者根本就已經不屬於純粹的人類了!”
“就是這句話,魯恩斯爵士,您說的太對了,某些種類的鬥氣力量屬於邪惡和黑暗的東西,魔法也是,一旦修習過深,連靈魂都會墮落,連性格都會改變吶。”龍?馮德里克爵士咂了咂舌頭說,“我從不眠之眼情報網過去的情報裡面找出了很多線索,其中之一就指出傑迪?盧克斯魔導師曾經與告死者評議會的外圍組織‘幽暗之影’進行過接觸,而他所使用的魔法,也大多數都偏向於黑暗和亡靈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