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瑅帝國曆,十一月十五日。
月神祭當天。
時值冬日,今年的月神祭再次如期來臨。
朔風蕭瑟,天空飄着細碎的雪花。
“下雪了啊。”
“還好早上雪下小了不少。”
清晨的微光中克瑞瑅帝國首都已是一片熱鬧歡騰。
商業區街道兩旁高高懸掛着埃爾賽雅聖域的彩旗,正中繪有一輪皎潔的滿月,在風雪中獵獵作響。
城邦南部聖克瑞瑅修道院的路燈上皆裝點着月桂樹枝編成的花環,祭司們身着白色斗篷,頭戴青銅製成的新月冠冕,一大早就陸續朝着修道院中心的主司殿廣場走去。
神殿內的大鐘每隔一刻鐘便會敲響,悠揚的鐘聲迴盪在白雪皚皚的街道上。
祭司們在神殿門前列隊,準備迎接從布利爾達各區趕來朝拜的市民。
月神祭是克瑞瑅帝國最隆重的節日之一,象徵着萬物在冬日蕭條後會重獲新生,無論貴族還是平民都沐浴更衣,莊嚴地參加祭典,即便天寒地凍,內心卻充滿了虔誠、喜悅與希冀,人們相信,月之女神會在這一天眷顧人間,聆聽每個人的願望,繼而達成歲末心願。
聖克瑞瑅修道院的正中央廣場,數十米高的月神雕像靜靜佇立,女神秀美慈愛的面容在朝陽照耀下明晃晃。
晚些時候,盛大的儀仗隊伍便會從皇宮出發,最終抵達月神祭壇。
而在這座大修道院內部,蘭德里教授的宅邸,已被白雪蓋住屋頂。
“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們出門吧。”
客餐廳裡的青年教授合上手中的書冊,對友人們說道。
他今天身着一襲灰色毛呢大衣,並沒有爲節日祭典改變往常的穿衣風格,仍是一副工作狀態。
“今天的月神早朝你確定不一起去嗎?天氣雖然寒冷,但那盛大的場面絕對值得一看。”
安塔納斯邊問邊站起身,語氣帶着些許惋惜。
西格麗德最早就跑去放風了,她對月神祭很有興趣,月神本就是霸天主教內心最崇敬的神祇,聽到今天聖克瑞瑅修道院會開放許多聖地,她天還沒亮就跑去排隊了。
再晚點塔莉婭和休柏莉安還有伊琺提婭也一起出門了,安塔納斯稱這爲魔族公主羈絆。
現在家裡就剩蘭奇貓老闆,和其他四位大魔族。
“你們去盡興玩吧,我還有幾篇報告要審閱,恐怕走不開。”
蘭奇溫言道。
他今天大概得加班。
“你也要休息一下呀,蘭奇。”
辛諾拉一直都認爲蘭奇工作起來太着迷。
在北大陸普羅託斯帝國時也是,只要在校長辦公室看到蘭奇,蘭奇便是在埋頭工作。
有時候看在眼裡,也有點心疼他。
“是啊是啊。”
安塔納斯試圖蠱惑蘭奇,故作一副惡魔低語的姿態,湊到蘭奇身旁勸說蘭奇。
讓蘭奇今天放假一天,和大夥一起玩。
“今天月神祭我作爲聖克瑞瑅修道院的教授,有艾略特禮堂等活動得出席,上午還得去找亞波確認情報,下午要忙於校方的工作事務,晚上祭典結束後還有與第六軍神薇奧萊特的預約會見,應該沒辦法和你們一起玩了。”
蘭奇嘴角揚起一抹歉然的笑。
他清楚辛諾拉和安塔納斯是好意。
以前在北大陸普羅託斯帝國他可能是完全沒心思玩,不過今天他其實心裡想和朋友們玩,奈何真的很忙。
“唉,今天沒人想加班,除了你。”
辛諾拉無奈地講道。
她和塔莉婭還有阿爾彌斯以及普拉奈這幾個能夠靜下來的魔族都不願意在節假日氛圍下獨自工作,像安塔納斯,伊琺提婭,託利亞多這三個愛玩的大魔族,如果今天要讓他們工作,估計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我可以留下來幫你。”
普拉奈手按着餐桌前座椅的椅背。
其實對普拉奈來說,今天主要的興趣並不是體驗節日而是研究人類文化,但他其實也不是太需要娛樂,最充分的便是耐心。
“不用,這些工作主要涉及魔導工學,行政方面的內容很少,如果一定需要你的幫助我肯定會開口,今天不管怎樣先去享受節日吧。”
蘭奇搖頭,他實在於心不忍今天拖着別人和他一起加班。
大概月神祭就是大決戰前最後能稍微放鬆點緊繃神經的日子。
月神祭過後,就得直面血月城的宿命之戰了,其他強者們的戰鬥壓力都會比他大。
目前他們的集結情況看來,純粹的戰鬥力應該是優勢,想過血月壞世時代的殘破血月城不成問題。
但克瑞瑅下面的這個血月城除了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第七始祖赫麗提珥侯爵,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到底是否還有額外的頂尖戰力,就無從得知了。
“好。”
普拉奈嘆息。
“月燈做好了,晚上可以一起在院子裡放。”
冰雪魔女放下了手中的工藝品,看着其他幾位講道。
昨天伊琺提婭就在沙發上在編織月燈,剩餘的材料,阿爾彌斯也幫伊琺提婭編好了。
竹籤取材自富有韌性的竹節,削成又細又輕的條狀,柔韌不失堅硬。
以這些做成的月燈歸根結底也是燈籠的一種,卻是月神祭典中的克瑞瑅傳統象徵。
安塔納斯好奇地湊過來端詳冰雪魔女做完的這些手工品。
其構造說來也十分簡單,不過是先用竹籤編成籠子,外面再糊上染色的薄紙做成傘狀,最後在籠中點上油紙——
“點燃後就會冉冉升空,對吧?”
普拉奈對於這種結構早有研究。
在克瑞瑅帝國這邊叫做月燈。
“沒錯。”
蘭奇點頭道。
伊琺提婭來克瑞瑅帝國生活的時間很久,住了十幾年的她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半個克瑞瑅人了,這些內容還是伊琺提婭最熟悉,月燈也幾乎都是她做的。
晨曦從客餐廳的落地窗斜斜地映照在窗邊的餐桌上,桌上整齊擺放的兩沓厚厚油紙,紙頁在陽光的映照下泛着溫潤光澤。
屋內壁爐中的松木在熊熊烈焰中嗶啵作響,爲屋子帶來了暖意。
客廳長桌的茶具上嫋嫋茶香與爐火的氣息不分彼此。
他們在客餐廳作着送別前的閒聊。
“那我們準備出發啦,覺得寂寞的話,隨時給我們通訊哈。”
話語剛落下後的片刻。
還未來得及再說出一句話。
客廳前方逐漸扭曲,顏色變得越來越亮,直到銀色旋渦逐漸顯形,變成了一道看似虛幻的大門,鏡面中似有無數扭曲靈魂在盤旋着。
八階魔力綻放在這片空間,吸引了幾位大魔族警覺的視線。
這般魔力強度讓他們如臨大敵!
不過他們很快就意識到了這空間魔力是源自於誰,逐個放下了警惕。
若不是蘭德里教授宅邸有着全方位的結界,這種強度的魔力波動終點接口定會引起克瑞瑅帝國的警覺。
次元門旋渦漸漸成型,邊緣泛着火弧的光芒,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
“託利亞多,你來了啊。”
蘭奇望着次元門,慶幸道。
今天的日程有一項就是去找託利亞多。
昨天和託利亞多聯繫時,聽到託利亞多那麼緊張的聲音,他還挺擔心託利亞多會不會出事。
“蘭奇,看我給你一個驚喜。”
空間門內響起了一串平穩迅速的腳步聲。
面容俊朗興奮卻略顯疲態的青年邁步走入室內,手中抱着一本厚重的相簿冊。
他身着考究的黑色長風衣,罩住他的黑白棋盤格襯衫,衣襬下露出的長靴似乎沾了些許雪籽,顯然是風塵僕僕地趕來。
“霧草!”
然而當他看清客廳裡望着他的幾道身影時,嚇得後退了半步。
但其他幾位大魔族看起來都不驚訝了,像是早知道了他在布利爾達也猜到了他會來這裡。
“亞波,好久不見啊。”
安塔納斯招了招手。
“早上好。”
普拉奈也對他問好道。
“……?!”
只有託利亞多垮着下巴,張嘴看着幾人。
他怎麼一轉眼,魔界老友都聚齊了。
“等等,我到底錯過了什麼?!”
託利亞多的大腦再度飛速運轉起來,隨即抱住了腦袋。
他就消失了一天,蘭奇家裡就多了四位大魔族。
按理說他們應該在赫頓首都伊刻裡忒保護休柏莉安公主啊。
那就是說,必然是休柏莉安小公主帶着他們來的布利爾達!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要悟出時間之力,倒轉時空!”
託利亞多痛心疾首地自語道。
“別做夢了,連命運女神恐怕都沒法倒轉時間。”
冰雪魔女代替女神官方認證道。
百年未見,託利亞多還是這麼不着調,一點都沒有身居高位者的樣子,以至於經常會被魔界軍認成士兵。
“你要跟我們一起去玩嗎?”
安塔納斯笑着跑過去邀請道。
她最喜歡和伊琺提婭或託利亞多一起聊八卦了。
他們準備隨便去校外逛逛,今天布利爾達市也有不少月神祭典相關的活動。
畢竟不是校方人員,在祭禮以外的時間在聖克瑞瑅修道院亂晃,被記住了容貌,也可能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我……我有工作……”
託利亞多眼神掙扎地看着手中的相簿。
他多麼想和老友出去玩,可確實還有事要找蘭奇。
今天他的心情非常暴躁,希望不要有不識趣的人來招惹他,給他增加工作量。
“唉,加油,你變了啊,變得不愛笑了。”
安塔納斯拍了拍託利亞多的肩膀,搖頭道。
看來真的是很重要的工作,纔會讓託利亞多都願意加班。
這種感覺無異於看到朋友們節日都出去結伴冬遊,而自己還得留在學校裡補習。
“對,我天生不愛笑。”
託利亞多牙齒快咬碎了。
“既來之,則安之,往好的想,你不是一個人在加班,或許我們兩個早點收工,還能在祭典逛逛呢。”
蘭奇只能安慰託利亞多,和其他幾位大魔族招手。
“走啦!”
“我們不鎖門了。”
“晚上大家一起到院子裡放煙花點燈呀。”
大魔族們也陸續從玄關走出了宅邸,向他們道別道。
熱鬧的客餐廳再度沉寂了下來。
窗外積雪覆蓋的庭院銀裝素裹,一棵高大的冷杉佇立在院落正中,枝頭綴滿了晶瑩的冰晶折射出五彩微光。
“蘭奇你真的太變態了,你到底是怎麼能在大家都出去玩的時候,還獨自專心加班。”
託利亞多望着霧窗的景色滿是鐵窗淚,他也想出去玩。
“你就當咱們是在普羅託斯皇家魔法學院吧,你是教授,我是校長,學生們都放假了我們還得工作很正常。”
蘭奇拉開了餐桌前的椅子坐下,
“昨天你去哪了?”
他問旁邊的託利亞多正事。
“是這樣的,我們銀月維新會不是還有四位成員的身份未知嗎?”
託利亞多隨手將帶來蘭奇家的相簿擱在餐桌上。
“你有線索了嗎?”
蘭奇話音逐漸凝重,問託利亞多。
他就知道託利亞多這些天在想辦法找到他們的友軍。
現在未知身份的有4689號。
據先前羣裡的交流,四號【熾熱】是九名成員裡上個月還尚未回到布利爾達的人,五號【鬥爭】就是亞莉克希亞皇女,六號【忠誠】能夠拿到聖克瑞瑅修道院有關於魔能裂變的一手情報,八號【純粹】在被問起魔能裂變情報的那天沒有說話,疑似在避嫌,九號【祈望】只要加錢,什麼情報都能搞到,門路可能也不小。
這五個人都是皇女一系的同伴,既與皇女認識,也被皇女信任。
當初四號和五號神聖通訊魔法卡是一起製出來,艾比蓋爾都交給了亞莉克希亞皇女,皇女自己用了五號,將四號交給了她的心腹。
後來亞莉克希亞皇女又要走了六號神聖通訊卡,送給了一個她選中的合適人選,再然後艾比蓋爾把七號用次元分支的渠道寄給了小師弟蘭德里,八號和九號是最後制好的,也被亞莉克希亞皇女一併要去了。
這組織建立之時的公平協議就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其他所有人的身份。
“我去私聊了這四個人,但由於皇女目前的狀況深陷危機,他們完全不信任我。”
託利亞多拍了拍桌上的這本相簿,示意蘭奇這就是線索,
“直到我昨天終於籌備好,扮成宮廷侍從混進皇宮,在今早送餐時見到了皇女,受到血族監視的皇女不敢跟我交流,她用眼神示意我去偷走她的相簿冊,於是我就將其拿走了。”
託利亞多對蘭奇講道。
昨天他就潛入了一趟克瑞瑅帝國皇宮,中途接到蘭奇的通訊也沒法多聊。
“你竟然跑到克瑞瑅皇宮裡去了?”
蘭奇也屬實沒想到,詫異道。
這種事情大概只有藝高人膽大的次元主教託利亞多辦得到,萬一出了事,他還能開傳送跑掉,其他人一旦失手就是十死無生。
“抱歉沒能和亞莉克希亞問出情報,皇宮裡太危險了。”
託利亞多再三權衡,沒有冒巨大的風險進一步想辦法把皇女帶出來。
決戰就快到來,如果這時候劫走皇女,事情的嚴重性將會上升到全克瑞瑅帝國級別,不止是打草驚蛇導致他們的突襲血月城計劃失敗,更嚴重可能引發軍神和血族圍剿,還未到國慶日就要全滅。
除了拿出這本相簿,以及確認了亞莉克希亞現在還是平安的,就沒別的收穫了。
“沒事,已經立大功了,你真是妙手神偷。”
蘭奇誇讚道。
原先他都覺得要沒法找到這幾個銀月維新會的同伴了,現在看來還有希望能在戰前再找到一兩個。
託利亞多簡直是布利爾達賊王,上次偷東西偷到帝國特別行動處就算了,這次都能從皇宮裡偷東西了。
真正攻堅血月城的那一天,任何一個關鍵戰力,都可能導致勝利的天平大幅度傾斜。
“我拿到相冊離開皇宮,就直接來你家了,快一起分析下相簿。”
託利亞多翻開了相簿,放在自己和蘭奇中間,皺眉道。
“嗯。”
蘭奇也在一旁看着。
亞莉克希亞皇女既然暗示託利亞多拿走這相簿,就說明她認爲這本相簿冊一定能讓託利亞多從中推斷出4679號的可能人選。
或者說其中至少有一位銀月維新會的核心成員。
暗紅色封面的相冊,鑲金的書角有了點歲月的痕跡,似乎被亞莉克希亞皇女珍藏了許久。
託利亞多翻着相冊,前面赫然是些亞莉克希亞在宮廷裡的相片。
畫面中第三皇女身着象牙白的長裙,頸項上佩戴着流光溢彩的寶石項鍊。
她柔順的棕色長髮優雅地垂在肩頭,宛若綢緞。
往後翻閱,一張張照片串聯起亞莉克希亞成長的點點滴滴。
有她在皇宮薔薇園石亭下讀書的照片,夕陽透過花藤的罅隙灑在書頁上,有她在賽羅斯馬場策馬奔騰的英姿,還有她穿着禮服出席皇室宴會時的身姿。
甚至有着亞莉克希亞皇女曾經未在聖克瑞瑅修道院畢業時的紀念章,以及和原宮廷禁衛軍隊長巴頓·霍爾的合照。
“巴頓在裡面呢。”
託利亞多翻着相簿說道。
“確實巴頓是亞莉克希亞信賴的心腹。”
蘭奇記得巴頓曾經就是宮廷禁衛軍的長官,離開了軍隊後才成爲了布利爾達黑手黨的首領,而他正是他們銀月維新會的三號。
除此之外,兩人翻了大半本相簿也沒看到其他熟識的人。
“不可能是巴頓啊,亞莉克希亞應該知道我們與巴頓匯合了,巴頓本來就是對艾比蓋爾明牌身份的人。”
託利亞多越翻手越快。
甚至亞莉克希亞都是經過巴頓介紹,才加入了他們銀月維新會這個組織。
忽然,在新的一頁,他的手頓住了。
託利亞多看了看相片,又擡頭看向旁邊的蘭奇。
蘭奇的眼神顯然也多了些驚訝。
其中一張相片吸引了蘭奇的注意——亞莉克希亞與一位紅褐髮色的少年並肩站在貴族宅邸的露臺上,少年面容俊美,凌厲的眼眸澄澈如水,頗有風範。
“這貨……”
託利亞多還真對他有印象。
他相信蘭奇對這少年更熟。
“尼古拉?”
蘭奇把相簿拿過來,將其後面剩下的幾頁迅速翻完又檢查了一遍,確實除了尼古拉沒有其他人了。
亞莉克希亞身旁這個少年,顯然就是幾年前的紅隼尼古拉。
“不是吧?這傢伙整天盯着叛黨抓,結果可能是銀月維新會的自己人?”
託利亞多失聲道。
“他那天來列車上,難道實際不是想抓銀月維新會的成員,而是想幫銀月維新會的成員打掩護?”
蘭奇託着下巴分析了起來。
或許亞莉克希亞皇女聽聞了銀月維新會有核心成員會來首都布利爾達,又聽說了列車發生了事故,於是就拜託尼古拉去幫忙接應一下。
確實,如果真的遇到了逃不脫憲兵旅糾察的最糟糕情況,被對策科科長利用職權拷走,反倒對策科科長有辦法把他放了。
“對了,那天晚上巴頓想要你研究的新能源資料,當五號亞莉克希亞皇女說可以冒險搞到時,六號馬上就出來阻止亞莉克希亞了,並且把一手資料直接放出來了,尼古拉是不是白天剛好接手了你的板書教室?”
託利亞多問蘭奇。
他那天沒在羣聊裡說話,但一直在關注着聊天內容。
“是的,我就是那天被尼古拉帶去了帝國特別行動處,然後成爲了帝國特別行動處的魔法工學顧問。”
蘭奇認同道。
“出發出發。”
託利亞多站起身講道。
這麼看來,根據亞莉克希亞皇女的暗示,答案昭然若揭,尼古拉很可能就是銀月維新會的六號【忠誠】了。
紅隼尼古拉目前來說應該是快要晉升帝國特別行動處的新任處長了,在血月城攻堅戰當天,能在地面上給予他們不少掩護和支援。
或者說在那天,帝國特別行動處不盯着他們搞,就已經是幫大忙了。
當務之急是去找一趟帝國特別行動處對策科的紅隼尼古拉,確認他是不是被亞莉克希亞皇女賦予了銀月維新會神聖通訊卡的核心成員。
“我們肘。”
蘭奇將相簿放進宅邸的櫃子裡,和託利亞多一起快步走出了玄關。
這個下着小雪的上午,凜冽的寒風捲起路邊的枯枝樹葉。
蘭奇和託利亞多穿過聖克瑞瑅修道院住宅區的道路。
雖然理論上來說能夠讓託利亞多直接傳送他們到市中心的歌劇院二樓,然後抄近路去帝國特別行動處總部,但是這樣會讓人發現蘭德里教授在瞬移,從而推斷出空間的連接點,除非萬不得已,他們都必須遵循在哪進門就在哪出門的原則,這樣纔不會引起眼線們的懷疑。
兩人很快就走出了迷宮般的修道院住宅區,來到了一側廣場邊的街道上。
託利亞多黑色的魔導載具安靜地停靠在路邊,車窗上結着一層薄薄的冰霜。
“上車。”
託利亞多已經習慣當司機了。
他鑽進駕駛位,蘭奇也坐到他旁邊的副駕駛上。
車內瀰漫着一股皮革味,座椅柔軟而舒適。
隨着託利亞多發動引擎,車輛駛離了聖克瑞瑅修道院的廣場,朝着首都布利爾達的中心區域駛去。
車窗外,雪花隨風飄舞,將整個世界染成了一片蒼茫的白。
“你堂堂樞機主教,怎麼總像在當運輸工?”
蘭奇靠真皮座椅上,轉頭向身旁的託利亞多提問。
“我寧願開車也不願意用空間魔法送人,你知道這感覺嗎?法力消耗真的很累。”
託利亞多握着方向盤,在雪裡打着指示燈,抱怨道。
“我懂,我當然懂,有的魔族真的是無法承受之重。”
蘭奇連連點頭肯定。
“……”
託利亞多瞥了眼蘭奇。
他雖然覺得自己說的和蘭奇不是一個意思,但意外的能猜到蘭奇說的是誰。
好像對於蘭奇的一天來說,不提一提她,那就是不完整的。
一路上,車窗外的景色不斷倒退。
蘭奇得以飽覽布利爾達月神祭當天的風貌。
當魔導載具漸漸減速,駛入一座龐大機關的庭院時,他們已抵達了帝國特別行動處。
“等會你跟着我就行,不用多說什麼,咱倆都是學術人員,從聖克瑞瑅修道院出來後結伴同行也沒什麼問題。”
蘭奇向託利亞多提醒道。
“沒問題,咱倆在北大陸赫爾羅姆那叫一個默契。”
託利亞多確信道。
他大半年前就經常和蘭奇在普羅託斯皇家魔法學院裡邊逛邊聊了。
兩人下車往帝國特別行動處總部建築走去。
眼前,總部尖頂高聳入雲的建築矗立在空曠的廣場上,修長斜拉的剪影在地面投下幾何般的陰影。
這座特別行動處大樓屹立於飄雪的穹蒼之下。
蘭奇帶着託利亞多踏上通往建築內的臺階。
整座建築由米白色花崗岩築就,四面嵌刻着“爲帝國之榮光”的銘文,白雪拂過那道數米高的厚重金屬門,給這冷峻的機關平添了幾許柔和。
“蘭德里先生。”
踏入大廳,大多數帝國特別行動處的人都會向蘭奇行禮。
他如今在帝國的潛力和將要獲得的權力,帝國特別行動處人盡皆知。
以蘭德里教授的獨一無二的貢獻和無可替代的才華,只要新任帝國特別行動處處長不阻礙他,他成爲帝國新能源組織委員會的一把手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蘭奇引領下,託利亞多跟着步入了帝國特別行動處的核心區域。
穿過幽深曲折的內部長廊,兩人走到一排隱蔽的辦公室前。
咚咚。
蘭奇輕敲最盡頭科室的門,但半天都沒有得到迴音。
倒是路過的對策科科員注意到了蘭奇和託利亞多。
“蘭德里教授,你要找我們?”
對策科科員向蘭奇疑惑不定地詢問道。
一般都是他們對策科找蘭德里教授,把教授“請”到科室這邊來,都可能把蘭德里教授找煩了,任誰都知道尼古拉科長和蘭德里教授的糟糕關係。
今天竟是倒反天罡,蘭德里教授主動找到了他們這邊來。
“對,我要找尼古拉,他在行動處嗎?”
蘭奇只能確定戴克斯處長不在總部這邊。
戴斯克公爵在今天要去皇宮。
月神祭這種重大的克瑞瑅帝國節日,戴克斯公爵身爲重臣兼大貴族,有諸多禮儀職責需要踐行,他更多的是一種派系象徵,光是站在皇帝身旁就有其地位重量,同時也是維穩皇權的必要人物。
“尼古拉科長啊,昨天晚上涉嫌私通盟軍的嫌犯馬奎爾越獄逃走了,尼古拉科長正在帶隊緝拿他。”
對策科科員猶豫半晌,還是如實回答。
儘管他們尼古拉交代過他們不要和蘭德里教授亂說話,但這種很容易就能在總部打聽到的消息,也沒必要故意隱瞞,以得罪蘭德里教授。
“……”
蘭奇挑了挑眉。
仔細一想,馬奎爾如果是血族眷屬,在夜間便可以使用血主的權能,那麼藉助血族侯爵的權能加上他七階的本質,完成出其不意的越獄便是有可能。
早在第二次影世界聖堂惡徒晚宴,蘭奇就見識過背叛者血族眷屬在夜晚使用血主權能的情況,一旦到了天黑,讓毀滅聖女用出【血之狂暴】,正面硬碰硬他們有可能真的會團滅。
“請幫我聯繫尼古拉,我有急事找他。”
蘭奇吩咐對策科科員。
“好的。”
對策科科員看到蘭德里教授這煞有介事的樣子,點頭帶他進隔壁的科室,用魔導通訊設備聯繫起尼古拉科長,並把話筒遞給教授。
“……”
蘭奇握着話筒,等待尼古拉那邊接通。
尼古拉雖然只是巔峰六階,但帶上了帝國特別行動處的精銳特工,在布利爾達境內足以圍捕馬奎爾這個逃犯。
六階與七階差距甚大,可洛倫也教過,如果教會的六階精英組個十二人團或者二十人團去討伐七階,七階也要頭皮發麻。
好在現在是白天,馬奎爾應該用不出權能。
沒多久,通訊就接通了。
話筒中傳來一陣模糊不清的嘈雜聲。
“尼古拉,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蘭奇立即開口道。
“蘭……教……還真……”
紅隼尼古拉似乎有點意外,這個總是被他找的蘭德里教授竟然會主動找他,可以說還是頭一次。
可通訊嗡嗡嘈雜不清,蘭奇這邊聽不太清尼古拉的話語。
很快,尼古拉也發現了通訊沒什麼效果,便不再浪費時間,掛斷了通訊。
“他肯定在執行公務,說不定還在隨時準備着戰鬥,沒法分心。”
託利亞多在一旁講道。
他太瞭解這種狀態了,昨天他潛進皇宮裡就是這樣。
紅隼尼古拉願意和蘭奇多說兩句,已經很給面子了。
“他進了信號屏蔽區,還有海浪的聲音,集裝箱碰撞的金屬聲。”
蘭奇沉思着,推斷道,
“我懂他在哪裡了。”
他突然眼神一亮。
這一模一樣的環境聲音,蘭奇曾經聽過。
那隻能是布利爾達黑手黨的港口。
馬奎爾經過一夜的潛逃,必然要逃到灰色地帶才能擺脫帝國特別行動處的追捕。
也只有在那裡,馬奎爾能夠不受布利爾達城防結界影響正面作戰,並且渡海逃脫。
黑手黨的港灣無疑是最佳選擇。
“謝謝!”
蘭奇將魔導通訊設備塞給了對策科科員,和託利亞多齊齊轉頭就跑了起來。
他們穿過帝國特別行動處的層層關卡。
再次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帝國特別行動處主樓大廳。
踏出氣勢恢宏的臺階,寬闊臺階一直延伸到廣場的盡頭,蘭奇在前面跑,託利亞多緊隨其後,兩個人今天很忙,根本沒有過節的空閒。
“說實話尼古拉他是名副其實的帝國忠臣,他最近一直多線調查,甚至查到朽腐分支的蹤跡了……”
蘭奇對託利亞多講道。
想弄死尼古拉的人應該不少,其中包括復生教會。
在帝國特別行動處和尼古拉當同事,蘭奇很清楚尼古拉有多強的業務能力,他不僅在執行着對策科繁忙的公事,還要防着馬奎爾,在盯着他蘭德里教授的同時,在查布利爾達近期發生將死者做成藝術品的兇殺案。
儘管因爲尼古拉的追查,布利爾達近期沒有再出現平民遇害的連環虐殺案了,但按照兇手的邏輯,紅隼尼古拉這個阻擋兇手享樂的帝國特工想必也成了眼中釘。
“去歌劇院,我們抄近道,早點收工下班。”
次元主教託利亞多想在市區內使用傳送魔法,必須要有提前建好的空間結界才能不被帝國軍神發現。
好在距離市中心霍爾沃斯十字路口的帝國特別行動處總部,不到兩公里就是百老匯33街布利爾達歌劇院,能去歌劇院二樓結界內直接傳送到布利爾達黑手黨港口大樓地下。
剛好那裡是灰色地帶,從那裡莫名冒出來,只要扮成黑手黨成員,就沒有太大問題。
“什麼待遇,讓兩個主教親自去找人喵。”
貓老闆從影子裡探出腦袋,嘀咕道。
不要忘了,它也在加班!
但它覺得看倆樞機主教在布利爾達當熱心市民,比月神祭本身要好玩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