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城深不見底,扭曲變形的虛空中。
纖細的身影化作一縷無形的風,在散落的建築殘垣間穿梭飛旋。
她踏過傾斜變形的臺階,腳尖點地,在建築的巖壁上跳躍騰挪。
「休柏莉安,小心一點,這裡是錯亂虛空區,機械信使的視野很有限,烏利塞斯侯爵的座標現在已經失去了掌握。」
她的耳邊傳來艾比蓋爾的指揮聲。
“明白。”
休柏莉安簡短地迴應,再度向前飛去。
現在的方向幾乎要靠着艾比蓋爾的地圖爲她導航。
那幾處戰場,姑且敵人都有他們這邊的強者牽制,機械信使在安全的位置便可以觀望到。
至於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這種沒人盯防的高速移動八階單位,機械信使只要稍微靠近一點就會被敵人破壞掉。
休柏莉安所在的空間片區建築物的斷壁殘垣和碎石瓦礫在血色的深淵中不斷旋轉上升,碎塊在半空中相互追逐嬉戲,時而靠攏,時而分離,牆壁和破損地面被一雙看不見的巨手拉扯翻轉,肆意地將原本垂直的線條扭曲成詭譎的曲線,水平的平面硬生生被掰彎成不可思議的坡度,打破了她根深蒂固的空間定律。
罔顧常理的重力亂變成一張無形的網,置身其中,休柏莉安像踏進了一個離奇古怪的時空隧道,每步都像在與整個世界的物理法則作對。
好在位階高了之後,使用飛行法術會相當方便,只是改變一下配卡即可使用高速的風魔法或念動力魔法。
“快四點了……”
休柏莉安瞥了眼時間,闖進了無邊無際的緋色霧靄。
從下午三點的克瑞瑅國慶祭典下半部分開啓,克瑞瑅皇帝聖巴爾多大帝發表講話,到軍神出場直到加護正式進行,接着他們突入市政廳再墜入此處,持續到現在爲止的戰鬥,總共過去了近乎一個小時。
戰況非常不妙,時間同樣越來越少。
如果不能在有限時間內作戰成功,那麼一旦軍神們的加護結束,被拉夏爾控制的軍神必然也會來襲血月城,他們所有同伴將徹底十死無生。
時間的緊迫令休柏莉安再度加速,殘垣斷壁飛速向後退去,在緋紅的深淵中飄搖閃爍成一個個虛幻的殘影,當休柏莉安的速度加快,它們便被遠遠地拋在身後。
“艾比蓋爾,你那邊還好嗎?”
休柏莉安矯捷的身形在半空中劃出流暢有力的弧線,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劍,所向披靡劈開了血月城濃稠的霧靄。
「暫時沒問題,現在最糟糕的是安塔納斯他們所在的滅盡殿,其次阿爾彌斯的褪色殿和伊琺提婭的魂魄殿都不太好,託利亞多在冰滯殿被大幅度減速,傳送魔法根本開不出來,會被法默立即控住打斷,他現在只能勉強拖住法默,不讓法默去褪色殿速殺冰雪魔女。」
艾比蓋爾講着戰況。
冰雪魔女和枯萎主教的戰場是兩個奶媽互相耗,託利亞多就算去了也沒法幫冰雪魔女殺掉生命力過強的枯萎主教涅朵奇卡,但如果朽腐主教法默過去了,憑藉法默的傷害足夠配合涅朵奇卡快速殺死冰雪魔女。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趕到地淵殿。”
休柏莉安在搖搖欲墜的斷壁間躍過,動作之快,幾乎讓機械信使看不清她是如何落地的,話音間側身魚躍貼着傾斜塌陷的牆面滑翔,險險地與倒懸的塔尖擦肩而過,靈巧地調整了方向,避開迎面而來的磚石。
「大約還要十幾分鍾,你就能闖出這片緋紅迷霧的虛空,看到南邊最低地勢的地淵殿了。」
艾比蓋爾的指示聲仍陪伴着休柏莉安。
真正的難度還是要憑休柏莉安的特性去遛開留守在地淵殿的八階召喚物血蛇,想辦法繞着水晶把它磨掉。
正當休柏莉安在血月城的虛空中疾馳時,她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尋常,身形陡然一頓,矯健輕靈的身姿戛然而止,宛如一隻嗅到了危險氣息的獵豹。
她目光犀利地掃視着四周,瞳孔微微收縮。
“……”
休柏莉安迅速調整了方向,輕盈躍到一座懸浮的建築後,將自己的身形完美地隱匿在了建築物投下的陰影裡。
她背靠着石牆,一動不動。
過了片刻。
緋紅深淵的盡頭,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天際。
其身影在血霧裡漸漸放大,清晰可見。
那是一位年輕的血族男性,雪白如銀的短髮半邊向後梳着,藏青色禮服衣襬在身後飄動。
他那雙紅色眼眸平和而溫潤,乍一看似乎毫無威脅,甚至讓人產生如沐春風般的親切。
休柏莉安心中響起了警鐘。
她敏銳地察覺到,在距離自己的遠方上空,到來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強大力量,那是近乎本能的直覺。
即使不用探出頭去看,休柏莉安也可以猜到,想必就是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了。
先前在血月壞世魔界影世界的魔王城奈卡利斯,她就見到過這位血族侯爵。
作爲血族中的佼佼者,第十烏利塞斯侯爵的實力之強,也僅有幾位大魔族將軍能正面與他對抗。
「……」
艾比蓋爾停下了通訊,保持安靜。
她猜到休柏莉安這邊的狀況了。
休柏莉安和烏利塞斯還是短暫撞上了。
艾比蓋爾暗暗慶幸休柏莉安及時感應到了危險,在她的提醒之前就躲避開了烏利塞斯的視線。
休柏莉安屏息凝神,將全身的魔力收斂到了極致,連呼吸都放緩到了最低限度,生怕泄露出一絲一毫的氣息。
“……”
休柏莉安對自己高超的隱匿能力頗有自信,她甚至能在大魔族面前完全抹消自己的存在感,一般來說即使是八階也不可能輕易發現她的蹤跡。
遠方的上空。
烏利塞斯的行動路徑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停下了腳步,鞋尖輕點着虛空,緩緩地回過頭,朝着緋紅深淵的下方投去了目光。
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那雙攝人心魄的紅眸,隔着層層建築和障礙,竟正好對上了休柏莉安所在的方位。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是休柏莉安公爵小姐吧?”
烏利塞斯紋絲不動地懸浮在半空中,穿透了血月城錯綜複雜的虛空,直直地落在了休柏莉安的掩體上。
“……”
原本以爲等會就可以繼續避開烏利塞斯侯爵的休柏莉安渾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間凝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席捲了她的全身。
休柏莉安不理解自己的僞裝爲何能被烏利塞斯侯爵看破。
既然隔這麼遠他都能識別到自己,那自己恐怕早已暴露在了第十始祖的精神感應之下,根本無所遁形。
“親愛的小姐,何必躲躲藏藏?不如現身一見,讓我好好欣賞欣賞你的容顏。”
烏利塞斯侯爵停在原地,嘴角的弧度越發從容,似乎在等待少女主動現身。
他周身沒散發任何魔力,僅僅是有禮地請對方出來。
休柏莉安背靠着石牆,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思索着脫身的對策。
許久後。
她深吸了一口氣。
再三權衡的她,從建築物後現出了身,正面望向第十始祖烏利塞斯。
在休柏莉安印象中,烏利塞斯屬於武力傾向較低的血族,也自視甚高,有時候如果他不認爲緊迫,甚至還會說幾句話。
被烏利塞斯發現了就意味着她前往地淵殿偷米垓雅的計劃基本告破,對方不會傻傻地放着她去。
但現在若能拖住烏利塞斯,不讓他前往其他戰場,同樣也相當於實現了牽制的效果。
“你好,休柏莉安小姐,你比我看到的相片中還要漂亮。”
此刻休柏莉安看着的血族始祖,也注意到了休柏莉安的視線,對她回以了溫和有禮的微笑。
與其他血族始祖不同,他身上沒有任何危險性,其存在本身就像是一件天成的藝術品。
“你們看到的也只是要來刺殺我的懸賞令吧。”
休柏莉安冷笑道。
烏利塞斯沒急着過來抓她,她同樣秉持着能拖一秒是一秒的原則。
“不,我和他們不一樣。”
第十始祖烏利塞斯望着休柏莉安的目光彷彿已經開始了構圖。
此刻往血月城的虛空望去,正好巧妙地捕捉了一個不錯的角度——
她背後的夜空被奇異的靄氣所籠罩,這些微弱的光華既不是夜晚的暗淡,也不是清晨的明亮,而是獨屬於血月城的光。
矛盾而又和諧的光影把破碎的建築渲染得細緻入微,懸浮石廊蜿蜒延伸,直到盡頭末路站着的那高挑少女。
她好像永遠走不出這血月城,只能深陷在永夜之中,靈魂都將墜入其間。
“你到底爲什麼能看到我?”
休柏莉安下意識對烏利塞斯的視線感到抗拒。
當初在魔王宮,她就很討厭烏利塞斯的作畫。
可當時的情況無需躲藏,她並沒有發現烏利塞斯竟有辦法能精準找到她。
“……確實你能將氣息和魔力都近乎抹除,尋常八階根本不可能找到你。”
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頗有興致地笑着,從構思中回過神來,
“但是喜歡是一種感覺,憑藉靈感和直覺,我大概就能察覺到你在附近。”
他緩緩地解釋道。
“?”
休柏莉安聽着烏利塞斯這話語,渾身惡寒。
這血族不像在開玩笑。
塔莉婭也說過,憑藉魔力和氣息這種理性因素幾乎不可能找到她。
那麼能找到她的,大概就只有些超常規的感性因素。
仔細回想,蘭奇也總能莫名其妙找到她。
但蘭奇是她的外掛。
而烏利塞斯是她的天敵。
“我們是不是幾萬年前曾見過?”
烏利塞斯思索了片刻,好像在腦海中找到了自己對這少女鐘意的原因。
雖然毫無可能,但眼前的少女,讓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那還未來得及掌控就已凋零的花朵。
如果她沒死的話,或許在十多年後,他去魔王城奈卡利斯那趟就會把目標全放在她身上了。
“不,你想多了。”
休柏莉安篤定道,警戒着,隨時準備逃離。
對她來說,目前最好的狀況就是可以浪費烏利塞斯的時間。
也許數萬年前的血月壞世,魔女小姐還未死掉之時,就曾被烏利塞斯看到過,只是那時候無論是魔女小姐還是蘭克洛斯,都遠遠沒有達到能與烏利塞斯這種血族侯爵抗衡的地步,最多隻是一面之緣就躲了過去。
按照魔女小姐這魔界公主的身份,在還有《南北條約》的時期,如果是在魔界,烏利塞斯也不可能對他們出手。
“公爵小姐,讓我猜猜你此刻在想什麼。”
烏利塞斯觀察着休柏莉安的表情,露出了微微笑意,
“你想拖住我,讓我不去支援滅盡殿或者最西邊你們偷偷駐紮的指揮營地對嗎?”
他讀心般地說道。
“要不你識趣點讓開,裝作沒看見我?”
休柏莉安清楚烏利塞斯是蘭奇那種類型擅長心理戰的對手,越是面對這種敵人越是不能露怯。
不管烏利塞斯是去滅盡殿還是指揮營地都相當要命。
多線劣的情況下如果再讓烏利塞斯將通訊切斷,再來援滅盡殿,那將萬事休矣。
即便西格麗德完成單點突破也完全無濟於事,拯救不了大局。
“有沒有可能,我可以全部兼顧?”
烏利塞斯站在茫茫的昏暗之上,擡手劃破了陰影,一滴滴猩紅的鮮血自半空中連接成圖騰並迸發爲了實體。
其融合了黑暗與光明,既是藝術的化身,也是毀滅的先驅。
赤血巨鷹的啼鳴聲響徹天際,羽毛閃耀着血色的光澤,血色巨熊眼睛如同兩顆燃燒的烈耀寶石,八階血眷的威壓展露無餘。
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放下手臂,血鷹隨之振翅高飛,化作血紅的暴風閃電,席捲向西,而血熊也向滅盡殿方向化作隕星突去。
休柏莉安眼瞳震顫地望着烏利塞斯的能力。
身爲血族的至高畫匠,第十始祖的權能【血之創造】能夠令筆下的產物短時間具現,可以根據情況快速將力量分給強大的召喚物,屬於相當全能型的召喚師。
他不僅在地淵殿留下了一條八階的巨蛇,現在還有八階血鷹和八階巨熊都被他根據戰局分別派向了不同的方向。
“很簡單,我已經派出八階召喚物去西邊你們的營地了,更送了一隻召喚物去滅盡殿幫索寞賽特別,我繼續待在這裡和你聊天又如何?”
烏利塞斯喝下午茶般悠閒地說道。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有禮。
如果休柏莉安想在此和他多聊會兒,他也沒有道理拒絕。
他眼底的笑意像在對休柏莉安說着——你怕什麼,我當然就要做什麼啊。
他很享受從心靈層面淬鍊對方。
連其淚水都比水晶還要漂亮。
“……”
休柏莉安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用疼痛來保持清醒。
即便烏利塞斯分出的八階召喚物只是最基礎的八階水平,對於西側的艾比蓋爾和巴頓,以及面對索默賽特侯爵的三位大魔族,也將是致命的敵襲!
“好了,靠近一點,讓我好好看看你的樣子吧。”
烏利塞斯侯爵眼中的笑越發濃郁。
他不緊不慢地朝着少女的方向飄近,每一步移動都宛如在欣賞一出精彩的戲劇。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休柏莉安下定了決心。
她雙腿微微彎曲,強化身體的魔力在體內澎湃匯聚蓄勢待發,下一秒,她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朝着南部虛空深處的方向飛速潛逃。
現在她能做的只有繼續牽制住烏利塞斯本體,朝着敵方的水晶逼近,再想辦法。
哪怕烏利塞斯分出了三份力量給鷹熊蛇三隻八階召喚物,必然會弱化不少,他本體剩下的實力仍有八階,她絕不能讓高機動性的烏利塞斯親自再去其他戰場了。
“放棄吧,休柏莉安小姐,心裡有希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如果希望破滅,也會更加絕望。”
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有條不紊地加速,眼神帶着一絲失落。
“不過也正是這樣,將你毀掉,本身也是一種崇高的藝術,很久沒有找到過你這麼棒的人類了。”
他在看到休柏莉安的第一眼就發現了。
這位公爵小姐像落雪一般純潔,如果生命是一場旅行,她感受絕望,感受孤單,卻又能驅散這些情緒,舉止端莊勇敢善良,擁有值得捧在手心裡的美麗,是一個絕佳的胚子。
如果將她從靈魂到肉體徹徹底底地摧毀掉,一定又會是一場無與倫比的悲劇,能夠給予他無法忘懷的觸動。
……
西側營地。
寒風呼嘯,營地結界外的巴頓迎戰着血族伯爵。
他要阻截來襲的血族,讓艾比蓋爾繼續建設加固營地。
血族伯爵先發動攻擊,化作一道黑色閃電,瞬息之間便襲向了巴頓。
鋒利的指甲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寒光,狠狠地朝巴頓的咽喉抓去。
千鈞一髮之際,巴頓躬身躲過,長劍出鞘,劍鋒劃過弧線,直指男爵的心臟。
男爵側身一避,黑色斗篷翻飛,胸口卻被利劍劃出一道口子。
怒火中燒的伯爵咆哮一聲,雙拳化爲兩團黑炎呼嘯着砸向巴頓。
巴頓高舉另一柄短刀格擋,刀身震顫,火星四濺。
而在不遠處,艾比蓋爾的營地也仍在遭受攻擊。
急轉直下的局勢令艾比蓋爾臉色凝重,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正在攻打結界的血族伯爵倒還好。
問題是出在他們預計外的主教級戰力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那邊。
“安塔納斯,你們那邊小心,有新的八階戰力單位正在向着你們那邊而去!”
艾比蓋爾刻不容緩地給同伴發佈着通告。
這時,天際傳來一聲尖嘯,碩大的血色巨鷹從空中疾馳而來,張開天幕般寬闊的雙翼,遮天蔽日。
它猛然俯衝,直衝結界外正在激戰的巴頓。
電光石火間,巴頓長劍斬向血鷹,可血鷹的力量更大,不管不顧地撞向巴頓,將其重重地掀開砸進了附近的建築物中。
血月城西側連着的幾棟建築應聲倒塌,塵土飛揚。
巴頓從廢墟中艱難地爬起,吐出一口鮮血,卻仍舊倔強地握緊短刀。
赤血巨鷹只一次簡單振翅,都帶起狂暴的烈風,掃蕩着廢墟上的塵埃與煙霧,發出一陣陣轟鳴迴響。
血鷹盤旋着,朝艾比蓋爾這邊蓋下。
戰場的這端,艾比蓋爾建立起的機械防禦和營地結界,無數機械部件在藍光中懸浮,組裝,形成一張堅固的防護網。
金屬碰撞的爆鳴聲響起。
烏利塞斯侯爵的血鷹撞擊中,結界的光芒在撞擊中四散飛濺,一道道火花在空中劃過,結界開始崩塌。
……
血月城南部迷霧虛空。
烏利塞斯侯爵懸浮在虛空中,注視着休柏莉安躲藏的方向。
“和你玩躲貓貓,不失爲一種樂趣,不讓你亂跑,也算是我的職責所在了。”
他輕盈地擡起右手,朝着少女的方向輕輕一揮,聲音如絲綢般柔滑。
無形的念動力籠罩了那片浮空建築,頃刻全數碎裂,休柏莉安再度化作幽影逃出,轉眼就變得透明。
“至於你想去地淵殿,那可能是想多了,小姐。”
烏利塞斯侯爵的聲音響起,宛如天籟,舉手投足間又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威嚴。
休柏莉安趁着虛空崩塌的混亂,縱身一躍,朝着遠處搖搖欲墜的浮空建築羣飛去。
“要怪就怪你太弱小,即便我分出那麼多力量給召喚物,你也沒辦法對抗我。”
烏利塞斯緊追不捨,黑色的衣尾宛如死神的羽翼。
他睥睨着前方的少女。
對他而言,這大概是一場有趣的遊戲。
他有的是耐心把休柏莉安堵在這裡,讓她什麼事也做不了。
血月城內的虛空不斷地扭曲變形,破碎的建築物化作隕星般四下墜落,休柏莉安在殘垣斷壁間穿行,藉助重力的錯亂和環境的掩護,與身後的始祖周旋。
休柏莉安的心跳隨着烏利塞斯的逼近而越發急促,幾乎要衝破胸膛。
她能感受到死亡正在向自己步步逼近,然而她咬緊牙關,只能戰鬥到最後一刻。
「……」
從休柏莉安斷斷續續能聽到的戰況來看,西側營地受襲之後指揮也亂了。
目前最好的是蘭奇和西格麗德那邊。
蘭奇沒有任何壓力,可是他和拉夏爾互相耗,也都動不了。
西格麗德短時間突破不了第七始祖赫麗提珥,開始越打越急。
其餘戰場裡只有託利亞多勉強壓力少點,能在確保生命安全的情況下應付得住對手朽腐主教法默。
冰雪魔女和伊琺提婭隨時都可能陷入大危機。
而最糟糕的無疑是滅盡殿的安塔納斯、辛諾拉和普拉奈,他們三個在血族佔據地利的情況下本來對上索默賽特侯爵就是劣勢,現在還要加上烏利塞斯侯爵派去的八階召喚獸亂摻和,勉強維持住的平衡,瞬息就會被完全打破。
「休柏莉安,往西格麗德或蘭奇那邊跑……」
艾比蓋爾那邊的通訊已經斷斷續續,時而有暴風揚起塵土的轟鳴聲。
她和巴頓大概隨時都會命懸一線。
休柏莉安聽得懂艾比蓋爾這突然急轉直下的指令意味着什麼。
現在西側的營地快要淪陷,艾比蓋爾希望休柏莉安至少能活下去,只要去了蘭奇和西格麗德那裡,即便其他人全死光,不管如何休柏莉安都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這讓愧疚快要殺死休柏莉安,她不僅沒幫上忙,還獨自從營地逃離掉了。
顯然烏利塞斯的八階召喚物已經抵達西邊的攻堅隊營地。
即便是七階裡最強程度的巴頓,恐怕也頂不住八階召喚物多久。
“梅羅加斯,借我力量!”
休柏莉安緊盯着手中這張最危險的魔法卡牌。
唯一有可能解救艾比蓋爾那邊的辦法就是她這邊傷到第十始祖烏利塞斯,甚至讓烏利塞斯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在本體上!
這樣烏利塞斯就沒法操控血鷹襲擊艾比蓋爾他們了!
但偏偏是這個時候。
她無論怎麼嘗試,這張卡都會爆發出紫色電繭,將她彈開。
也許是上一次錯誤的使用後,身體已經出現了抗體變化,光是嘗試使用,自己的身體就和褻瀆卿的毒素開始了互相攻擊。
“該死啊,褻瀆卿!!”
休柏莉安的手像在被這褻瀆卿的卡油煎火燎。
又或者是卡里寄宿着的遠古魔王意志,已經決定不與她兼容,不再允許她使用自身的力量。
艾比蓋爾和巴頓很快就會死。
他們一死,整個情報和指揮全部被切斷,接着烏利塞斯又會收回召喚物恢復全力。
不管去哪個戰場,都會有八階被擊破敗亡。
無論是她的母親伊琺提婭,她的老師阿爾彌斯,她的好友安塔納斯,辛諾拉,普拉奈,還有其他夥伴都會逐個被血族殺死,誰也沒法從這血月城裡逃出去。
現在她連艾比蓋爾的通訊都聽不見了,營地基建的損壞想必已經到了難以預估的地步。
「……休柏莉安!聽的到嗎?」
新的通訊聲接通了她這邊。
“安塔納斯!你們那邊還好嗎?”
休柏莉安激動地問另一邊。
西側的營地那邊通訊損壞後,現在她大概只能聯繫上距離最近的南側滅盡殿了。
「……快用那張卡,掌握它的力量!」
安塔納斯模糊對休柏莉安拜託道。
艾比蓋爾那裡暫時失去了聯絡,只能由她安塔納斯想辦法搶救一下!
除了西側攻堅隊營地,滅盡殿這邊也不妙了。
安塔納斯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只有休柏莉安拖住烏利塞斯了。
西側,西南邊,南邊,再過一會就將全面潰敗!
安塔納斯和辛諾拉親自領教過休柏莉安完全狂化後的暴力,那可以讓她短時間有着抗衡八階的純粹力量。
“拜託了,褻瀆卿!”
休柏莉安死死咬着牙,不顧手上的傷痛和身體的排斥,想要將這張卡觸發,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需要褻瀆卿的幫助。
然而更加強行的嘗試,只讓這張卡上狂躁的魔力爆發,將她整個人轟開,身子砸到了一側的懸浮島嶼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也是這一瞬間,烏利塞斯的目光輕易地再度鎖定到了她。
……
滅盡殿的血寶石猩紅髮光,銘刻着曾經在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敗亡者的血骨。
空氣中窒息的血腥味瀰漫。
殿堂中央開闊的戰場地面上佈滿了蜿蜒裂痕,滲出鮮紅巖漿在地面上流淌,大地也在爲這場戰鬥而顫抖。
“太弱了!你們三個!”
索默賽特侯爵的每一拳都蘊含着毀滅性的能量,彷彿千斤重錘砸在辛諾拉的鐮刀上。
普拉奈試圖用魔眼預測索默賽特的攻擊意向,給予辛諾拉指示,然而索默賽特的速度太快,甚至超過了思考的速度,普拉奈的指示還未跟得上,緊接着索默賽特侯爵閃電般撩腿,將辛諾拉踢飛,砸進了殿堂堅硬的巖壁中,岩石炸裂四濺。
辛諾拉咬緊牙關,渾身是血地撐着鐮刀站起身,全力催動切割法術,以攻爲守,阻擋索默賽特侯爵的二度逼近。
無數鋒利斬擊凌空劈向索默賽特侯爵,可這些攻擊在他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脆弱,轉瞬間便化爲齏粉。
索默賽特侯爵轉瞬一記重拳落在辛諾拉麪前的結界護盾上,震得她五臟六腑都在顫抖。
安塔納斯在後方拼命施加援護法術,淡金色光芒籠罩着辛諾拉和普拉奈的傷勢。
他們三人聯手,在索默賽特侯爵面前竟如此艱難。
“你們也就只會以多打少了。”
索默賽特侯爵冷酷的面容上浮現一絲嘲諷的笑。
他知道勝券在握,只需再加把勁,就能將這三個大魔族徹底粉碎。
“當你以多打少時,你怎麼不會有半點羞愧呢。”
普拉奈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對索默賽特問道。
他再清楚不過,索默賽特侯爵如果遇到了聖魄蘭特教皇,一定會想盡辦法羣起而攻之。
“關你什麼事?”
索默賽特侯爵眼神驟然沉下半分,以駭人的速度衝向普拉奈。
辛諾拉率先瞬身到普拉奈身前,與索默賽特侯爵交手,她手中的鐮刀在空中劃出蓄力的斬擊弧線,企圖反擊索默賽特侯爵的攻勢。
可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的力量遠非她所能抵擋,每一次反擊和格擋,都讓她的手臂感到骨頭快要碎掉。
他輕鬆破掉了安塔納斯施加的護盾,將辛諾拉又一次擊飛。
緊接着,索默賽特侯爵輕鬆避開普拉奈的深淵黑煙,反手一拳,將普拉奈砸進了堅硬的巖壁中,岩石應聲而碎,碎石飛濺。
不等索默賽特侯爵追向安塔納斯。
辛諾拉再次擋上前。
他們不能失誤,但索默賽特侯爵可以失誤無數次。
安塔納斯無助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竭盡全力保護着辛諾拉和普拉奈,受傷的是她的朋友,同樣痛在她的心裡。
辛諾拉艱難抵抗之時,天際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地面上的陰影也變得越來越大。
血色巨熊從天而降,砸入了滅盡殿的戰場中央。
大地在巨熊的衝擊下顫抖。
三位大魔族都怔神地望着那隻血色巨獸。
“烏利塞斯,你的召喚物來得正好,讓我快點解決掉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魔族餘孽。”
索默賽特侯爵看到烏利塞斯的血熊,脣角勾起一絲微笑。
血熊仰天長嘯,龐大的身軀橫衝直撞向了安塔納斯。
“安塔納斯,快跑,去找蘭奇或西格麗德!”
辛諾拉和普拉奈頓時感到壓力驟增,情況危急。
最壞的情況無非就是他們擋住這索默賽特侯爵和血熊,讓安塔納斯活下去。
“不……”
安塔納斯的眼角溢出淚花。
她感覺無論是辛諾拉還是普拉奈都身負重傷,快要治癒不住了。
她一跑,辛諾拉和普拉奈必死無疑。
就連被保護在後面的她,也早就渾身是淤青和血痕。
褻瀆魔王的力量,是安塔納斯目前能看到最後的希望。
可是休柏莉安控制不了褻瀆卿的力量。
她不知道休柏莉安變身後,是否還能認準烏利塞斯作爲目標,又是否能在失智狀態下威脅到他。
安塔納斯見過太多次蘭奇將對手影響到失智狀態,從而輕鬆取勝的例子。
即使不管這些,褻瀆卿的力量就像與休柏莉安的身體不相容一樣,互相排斥着。
安塔納斯只能看到辛諾拉和普拉奈身上的傷勢無法挽回地增加。
……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
“你的保命魔法還真挺多,但用一個就少一條命了啊。”
烏利塞斯見休柏莉安在冰封的拖延後又一次消失了蹤影,他悠然地停下腳步,實質般在虛空中逡巡,似乎要將每一寸角落都看穿。
休柏莉安屏住呼吸,神經繃緊到了極致。
“遊戲該結束了,公爵小姐。”
烏利塞斯低沉磁性的聲音忽然在虛空中響起,倏地越來越近,令休柏莉安毛骨悚然。
她的心臟快要跳出來。
她已經聽到滅盡殿的安塔納斯那邊的狀況了。
血熊加入戰場後,時而隔着安塔納斯的通訊都能聽見辛諾拉和普拉奈被次次重創的身影。
「普拉奈……!」
安塔納斯的話音戛然而止,接着就是山岩碎裂的轟響聲。
“安塔納斯,你怎麼了!!”
休柏莉安的心跳得快要碎掉。
接下來不管怎麼呼喊。
「嗡嗡……」
她再聽不清滅盡殿那邊的狀況了。
在安塔納斯幾近消失掉的聲音中,休柏莉安的瞳孔不斷收縮。
這一瞬間很短,又像很長。
世界彷彿靜止了。
焦急的淚水順着休柏莉安的面頰汩汩滾落。
滴入無底的虛空中,激起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哦,你不躲了嗎?和你的朋友一樣放棄了嗎?”
烏利塞斯望着破綻百出,停留在了建築掩體後的休柏莉安,逐漸看清了她流淚的樣子。
那支離破碎的樣子,令他無比滿意。
果然她的這份善良易碎的心就是最值得加工的東西。
“他們好像不是自願放棄的。”
烏利塞斯釋懷地笑。
“……”
休柏莉安額頭上的血管逐漸顫抖。
血月,黑夜,失蹤的父親,一次次的被盯上性命。
一切的一切,都彷彿是昨日重現。
意識在不斷穿梭,倒退,直到墜落,彷彿整個身體都沉入水面,快要讓她窒息的猩紅海洋裡,身旁全是她的記憶。
一直是朋友們,是安塔納斯和辛諾拉在每天保護她。
現在換做需要她幫安塔納斯他們時,卻變得無濟於事。
“敢傷害我的朋友……”
大魔族們或許會陣亡的樣子在她腦海中揮散不去。
讓她快要窒息,近乎瘋掉。
“烏利塞斯……你必須死!!”
憤怒,痛苦,憎恨,從小被她壓抑在血脈裡的魔族本性,此刻終於無法抑制的爆發了。
伴隨着狂怒的哀嚎,休柏莉安不顧生死地將魔力灌注到這張梅羅加斯的魔法卡牌中,像在與褻瀆卿角力般,猙獰地咬着牙,將這張瀰漫着狂暴魔力的半透明蠍印徹底融入了自己身體。
來自遠古時代的褻瀆魔王笑聲彷彿迴盪在了這片失重虛空裡。
通天徹地的紫色雷鳴在這片虛空黑夜中將一切都照亮。
連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也不禁擡手擋住這恐怖的毒霧擴散。
當深紫色雷鳴與純白縹緲的霧氣緩慢散去。
“……”
纖細身影從毒霧中站起身。
黑髮,尖細的魔族犄角,以及拖在地上的蠍尾。
白皙的頸間皮膚下,時不時有樹枝脈絡般的紫色血絲遊離而過,她的身體正在被狂暴的毒素加持並侵蝕着。
那蠍尾一串串骨節聳立,釘插在建築牆壁,讓她可以在任何地勢以任何角度保持住重心的絕對平衡。
“你是……?”
烏利塞斯緊蹙起眉,眼神終於凝重了半分。
雖然容貌未變。
但和剛纔那個公爵小姐已經變得全然不同了。
甚至給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的感覺,那公爵小姐和這蠍尾魔女完全就是兩個生物。
蠍尾魔女猛然側過頭。
那暴烈的眼瞳,全然做好了要將血族始祖寸寸凌遲的準備。
蠍尾魔女轉瞬掠向第十始祖烏利塞斯。
分了多線程召喚物的烏利塞斯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休柏莉安手中的匕首刺穿了頭顱,用利爪硬生生從烏利塞斯臉上抓下一塊血肉。
“啊啊啊!你!”
烏利塞斯發出了慘叫,竭盡全力拉開了距離。
一時間他顧不得分到滅盡殿和西側營地的召喚物。
這公爵小姐原本的實力無論如何都不該威脅到他。
現在的對方,儼然已具備了足夠威脅到八階生命的恐怖攻擊力。
“呵,呵……”
蠍尾魔女捏碎了從烏利塞斯頭顱中掏出的眼球,外骨骼利爪覆蓋的揮手一扔,血漬全然消失在了夜空中。
“失去了清醒的你,又能對我有什麼威脅?”
烏利塞斯捂着滴血的臉頰,單眼望着已全然變身的休柏莉安。
他的聲音帶着不願置信。
如此醜陋,如此渾濁。
這哪裡是他鐘意的公爵小姐。
全然是最瘋最邪最惡的惡魔王族。
“……”
休柏莉安的眼白早已變黑,流着晶瑩毒液般的黑蝕眼淚。
伴隨着嘴角吐息的毒霧瀰漫,完全變成了魔族形態,腰後蜿蜒出那根細長而又不祥的蠍尾,琥鉑色惡魔瞳裡帶着無法控制的混沌。
她不再似春日裡純白無瑕的光,而是冰冷骯髒的血泊深處無法獲得救贖的不祥之物。
沒打算聽到回答的烏利塞斯侯爵,下一秒,竟聽到了輕盈的笑聲。
“我感覺很好啊,只是從小父親不讓我這樣做。”
休柏莉安擡起乾淨的另一隻手,指尖抹了抹眼角的黑蝕眼淚,帶着點解放枷鎖的癲狂笑意。
她意外的能保持住意識。
僅僅感覺精神有點過於興奮,亢奮。
“你先前那善良軟弱的正直模樣,難道都是僞裝嗎?!”
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終於眼神帶着異色,向遠方的魔族質問道。
他看着這個蠍尾魔族,不再有半點喜愛,只有滿心的厭惡!
“那也是真實的我,人多少都會帶點二象性。”
休柏莉安擡手輕撫肩頭的機械信使,從倒映着的銀影中,她不再躲避自己的真實相貌,
“不過有沒有一種可能,黑髮的半魔族姿態,纔是我原本的模樣?”
她坦然說道。
平日裡她爲了生活在伊刻裡忒,才學母親那樣變成了銀髮的少女。
從小時候起,與周圍小孩的不同,就讓她感到自卑,自己像一個異類。
即便是初次到煉獄迴廊學院的考試教室,被迫現出了魔族原型,她也下意識地羞愧難當。
但是現在她已經可以坦然面對自己真實的模樣了。
原來,她不是醜小鴨,哪怕是魔族姿態,蘭奇也會在魔王宮告訴她,她很美。
“你這髒東西,竟然敢欺騙我……!!”
第十始祖烏利塞斯從未見過如此欺騙藝術並戲弄他的“道具”,緊緊在胸口握住了拳。
烏利塞斯手指微微顫抖,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躁,身爲一位高傲的藝術家,他從未如此看走眼過。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感情被欺騙了。
很快,他又沉住了氣。
既然對方沒有價值,那這種垃圾女性也不值得他生氣。
“哼,你這種只會隱藏自我的廉價女人,永遠也得不到他人的喜愛,你的任何努力都是虛妄一場,可憐到我覺得殺你都是浪費我時間,髒我的手。”
烏利塞斯揮開了手說道,臉頰上的血肉也逐漸在恢復。
他只覺得休柏莉安可悲。
從小就爲了迎合他人而改變自己,不斷去遷就,不斷去討好,最後變成了一個自身都不認識的人,然而她獲得的,也全都是泡影般虛假的喜愛。
如此醜陋,如此不堪。
“哈哈。”
休柏莉安聽到烏利塞斯的話語,絲毫沒有被攻擊到的感覺。
或許以前,她也會認同烏利塞斯所說的這些話。
“即便我是這樣子,有個人還是會對我始終如一。他認爲,我的原本模樣也美貌無比,他認爲我說笨拙錯話的時候也很有趣,我知道他懂我,所以我卸下防備。”
如果有一天那個人看到她不再是天使臉龐,而是變成了兇戾嗜殺的魔族,那個人還會對她好嗎。
她知道他會,她深知他會。
她第一次見到蘭奇時,就是這般的陰沉,充斥着負面情緒和敵意。
她第一次在蘭奇面前展露出魔族姿態時。
她第一次讓蘭奇得知她是真正的魔族時。
蘭奇對她的善意經久綿長,未曾變化過半點。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烏利塞斯看着休柏莉安那心海滿溢般的眼眸,令他怒火中燒。
這種時候烏利塞斯本希望看到的休柏莉安氣急敗壞並失去理智的情況不僅沒有發生。
他反而聽到了對方這樣自顧自地向他炫耀着什麼?
哪來這樣的男人?
不可能有這樣的男人!聖人!會真的接受這個低劣的公爵小姐的全部,填補滿她內心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