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四天晚上,她在睡夢中聽到金屬輕輕碰撞的聲音。好似是鑰匙在開鎖。有個疲憊的身體走了進來。她感覺到眼皮上晃動着微泛的白光,好象天堂裡遺漏的純淨的聖光,溫暖了心靈。

神的聲音傳進耳朵裡:“誒?這麼晚了你在幹什麼?”

這個奇怪的問題讓她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她還在思考的時候,神好象推了一把她的身體,把她從天堂推落回人間。她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坐在客廳裡。

深夜的客廳,牆上的時鐘即將指向十二點整。受了詛咒的黑夜,糜爛的身體堵在窗外。一切歸於死寂。惟獨那臺二十五寸的電視機還在閃動着蚯蚓般蠕動的雪花,沙沙聲。空氣中瀰漫了濃濃的肉香。

遊悠面對這安靜的場景的還沒回過神來,倒是爸爸彎下腰擔心地注視着她問:“小悠,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看電視呀?”

遊悠呆呆地看了爸爸一眼,意識就像沉在河底的屍體浮了上來。她這才啊了一聲,自問道:“我怎麼在這裡呀?”

“誒?”爸爸似乎也十分困惑。“你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嗎?”

“我剛纔在房間裡睡覺的呀。”遊悠覺得這種詭異的現象簡直無法解釋,她明明還在發夢,醒來後卻坐在了客廳裡,看着電視,手裡……

手裡還捧着一隻吃了一半的糉子!

遊悠嚇得趕緊把手一撒,手裡的糉子在茶几上滾了幾下才停住。她嚇壞了,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竟然正在吃糉子!吃糉子本來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恐怖的是,她根本對這個行爲毫無意識。更別說,她甚至可能在無意識下把別人殺了,埋在荒郊野外……

遊悠慌亂地從茶几上的紙巾盒抽出一疊紙巾狠狠地擦自己的嘴巴,就像罪犯在拼命地清洗血案現場一樣,紙巾上頓時沾滿了膩油和血。沒錯,是血。她的嘴巴正在流血!她被紙巾花瓣一樣綻放得觸目驚心的血跡嚇得猛打冷戰。

恐懼撞擊着恐懼,像連環車禍,把她撞至崩潰的邊緣。她大叫一聲,把紙巾扔出遠遠的。

“爸,這是怎麼回事?!”

爸爸也有點大驚失色,他開始以爲她可能是牙齦出血了,他看到茶几上的半個糉子也染滿了血,但他隨後發現了什麼,抓住女兒的右手,叫了起來。

“哎喲,你的手指怎麼破了呀?”

遊悠這才發現右手的中指指肚有個流血的傷口。用手輕輕按下去,疼。血在傷口處漫動,像碎玻璃一樣被揉進皮肉裡。她特意咬了咬牙關,牙齒好好的,沒傷沒痛,顯然不是她的嘴巴在流血,那些血是手指的血。

由於失血的2緣故,她右手的中指變得略顯慘白,神經也有些麻木了,泛青的血管在皮膚上清晰地凸現。稍微動一下那根手指,那根手指便顯得有些僵硬,彷彿不再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大概可以推測得出,是她把自己的手指咬破,血滴在糉子上,然後把血糉子吃下去。遊悠感覺口腔裡殘留的腥甜的血液突然嗖嗖地灌進胃裡,刺激得胃液翻滾,噁心的嘔吐感衝上了喉嚨處。她趕緊跑到衛生間,拼命地嘔吐起來,在胃裡未消化完的帶血的糉子殘渣吐進馬桶裡,形狀像極爛掉的內臟。

隨後,水把這一切噁心的殘渣和胃液一切衝進黑乎乎的洞口。遊悠這才鬆了一口氣。

爸爸站在衛生間門口,聲音疲憊地問她:“小悠,你還好麼?明天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

遊悠想了想,擺擺手。

“沒事。我想可能是剛做完手術,身體還沒調養過來的原因。不要緊,過些日子就會好起來的。爸爸,你去睡吧。今天晚上又加班到這麼晚啊?”

爸爸嘆了一口氣,眼皮沉重地眨了幾下,說:“沒辦法呀,報社經常要趕稿……我先去睡了。”

爸爸拖着勞累的身體走向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遊悠看着他疲倦的背影,不禁心裡酸酸的。爸爸在報社做了二十幾年的編輯,一直起早摸黑的工作,家境卻沒有絲毫的改善。她記得小學時曾經寫過一篇作文,題目叫做《我的理想》。她當時寫的是長大後要爭好多好多的錢,做個富婆;又或者做個美女,嫁給個有錢人。

她還記得這篇作文被老師評了零分,亦被全班同學無情地嘲笑爲愛財奴。這個名稱伴她走過了整個小學時代。那期間,沒有一個小朋友願意跟她玩,大概是生怕她會向她們借錢什麼的吧。但其實她家裡還沒有窮到那種地步,偏偏每當班裡誰丟了東西,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總是她。

誰叫她的理想說自己愛錢!

可是,誰又不愛錢?貧窮的小孩當然喜歡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是,她以後不會再在別人的面前說自己愛錢了。她不是放棄了自己的理想。而是她學會了虛僞。

所以,上了中學以後,她開始結交了比小學時代多得多的好朋友。初二時認識了杜佳君。杜佳君家裡很有錢,所以遊悠願意跟她做朋友。她也不介意和自己做朋友。

不知怎麼的,有錢人的子女總顯得胸懷廣闊。她們什麼都不缺,也包括友誼。更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