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足足有五分鐘在報道華東省江水市特大建築責任事故。江山市某縣某鎮,因爲非法建築阻塞河道,在暴雨中河水氾濫,導致重大責任事故,事發後,江山市委市政府嚴密封鎖消息,隱瞞不上報,最後是受害羣衆通過秘密上訪才讓這事真相大白。
這次事件情節極其惡劣,現在又被中央媒體曝光,整個華東都因爲這事蒙上了陰霾。
任家年在陵水已經呆了整整三天了,三天中他不知多少次給省委辦和政府辦聯繫,目的就是要求見秦書記或者褚省長,可是每次得到的答覆都是領導日程很忙,抽不出時間來。
這讓他有一種要崩潰的感覺,在這期間他去過省政府大樓,見到了吳曉明副省長,吳曉明也是很苦悶。說秦書記明確說了,張青雲的事不會在常委會上討論。
吳曉明所透露出的這個消息,讓任家年敏銳的感覺到了情況不妙,張青雲捅這麼大簍子,事後省委省政府領導竟然沒想過要馬上安撫人心,追究責任,這明顯就是在用拖字訣。
爲什麼要用拖字訣?在官場上這種情況最大的可能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任家年清楚,上面有人要保張青雲,這個判斷讓他極其鬱悶。
泛黃海經濟區,在華東來說離黃海近的兩個市就是港城和淮陽。港城和黃海的合作遇到了阻礙,現在淮陽張青雲一下找到了突破口,等於就是將港城放到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沒了淮陽這顆棋子,任家年根本就沒有信心和黃海直接面對面的談判。港城和黃海有太多同質性的競爭了,有太多方面兩個市都有其各自不同的利益,要想求同存異難度極大。
但是淮陽不一樣,淮陽有自己獨特的優勢,淮陽和黃海如果一旦合作,經濟上必將成井噴式增長。如果是這樣,港城遲遲又不能獲得突破,幾年過後,他任家年就會被港城的老百姓戳着脊樑罵,到了那個境地,他又和麪目見港城父老?
他滿懷信心的從港城奔赴陵水,就是想利用華東的這種狹隘的地方主義思想,糾集一部分人向領導施壓,最後不能讓張青雲的得逞。可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會碰到現在這種情況。
不停的在房間裡踱步,任家年心中煩躁不堪,掏出手機按照號碼又撥了出去,“嘟,嘟,嘟。”
“喂,您是哪一位?”
“是周秘書吧?我任家年,是這樣,今天書記能擠一點時間出來吧?您一定要幫一下忙,我只需要十分鐘,哦,不,五分鐘。五分鐘就夠了。”任家年忙道,滿臉推笑。
“今天肯定不行,因爲現在我和書記正在去江水市的路上。這幾天書記視察江水市,人不會在陵水。”電話那頭傳來秦衛國秘書周朝的聲音。
任家年一聽這話,心中拔涼拔涼的,暗罵周朝狗仗人勢,昨天打電話周朝說的是今天一定想辦法,到了今天秦衛國去了江水市,什麼都完蛋了,哪裡還能抽出什麼時間來?
“我知道了,小周啊!你……,好了不說了。”任家年本想說幾句氣話,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不過掛了電話他就忍不住要砸東西。
白白浪費了三天,屁事都沒幹成,連秦書記和褚省長的面都見不上,他空有一肚子的苦水沒地方倒,憋得他太難受了。
“叮,叮,叮!”電話響起,任家年吐了一口氣,過去抓起電話放在耳邊,電話那頭傳來省政府夢陽秘書長的聲音,任家年一聽是他,馬上打起精神來道:“怎麼樣,老夢,褚省長可以抽一點時間吧!”
“呃……”夢陽在電話中有些遲疑,他是任家年的老下屬,有些話還真不好怎麼說。他沉吟了半天,道:“任書記,你讓我打聽的消息有眉目了。江水那邊問題不小,可能要大範圍裡追究責任,驚動了中央媒體,這影響太惡劣了,目前省委督查室已經派重兵下去調查此事了,弄清情況後,馬上就會出處理結果。”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自作孽,不可活。江水那邊他們太膽大妄爲了,誰努力也救不了他們啊!”他嘆了一口氣道,“老夢,你跟我就不用繞圈子了,我就想知道,褚省長究竟在不在陵水。”
“在,不過……”夢陽有些猶疑,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道:“任書記,聽我一句勸,你呆在陵水也沒用。褚省長現在不可能會見你,而且……昨天吳省長也遭到了省長的嚴厲批評,現在這個大勢,大家都在關注江水的事情,淮陽張書記那邊領導不太關心……”
任家年聽着夢陽的話,一顆心漸漸的沉到了谷底,夢陽的話說得委婉,但卻說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褚魏強也沒想過要把張青雲怎麼樣。省委書記和省長都不想拿張青雲的事做文章,憑他任家年還有吳曉明頂個屁用?
而且張青雲雖然不是省委常委,但人家也是副部級掛職副省長,手上掌控淮陽一個市一千多萬人口。比之任家年是要遜一點,但是差別沒有想象的大,他要甩掉港城獨立和黃海接觸,任家年一點脾氣也沒有。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任家年滿懷希望和信心的到省城,經歷了鬱悶的三天,現在累累如喪家之犬的回去。他本還想借助這次省城之事回去向車小偉發點威,現在事情成了這樣,他灰溜溜的回去可能車小偉反過來要向他施壓了。
……
張青雲在淮陽聽到了江水市的消息,他當時並沒有太在意,畢竟江水離淮陽距離太遠,出了一起責任事故,死了幾十個人,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新聞。
張青雲現在最關心的是要找機會向省領導彙報情況,本來按照規矩,他應該找吳曉明,可是此時此刻,他找吳曉明顯然不合適。他想直接繞過吳曉明往上,但是現在的情況是他已經得罪吳曉明瞭。如果再繞過他,那就是欺人太甚。
人家堂堂省委常委,副市長,張青雲三番五次的去得罪人家,上面的領導會怎樣看他?
本來按照他的設想,是這事簍子捅大了,他根本不需要主動彙報,上面領導自然會找他。可是事情就是這樣荒謬,根本就沒有任何人來找他,似乎他這次黃海之行所掀起的根本就不是風浪。
這反而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時不知道如何處理目前的局面了。就在煩惱這件事情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一個令他非常意外的電話。
電話竟然是趙傳打來了,趙傳自從去了西北,就異常的繁忙??,兩人通電話的次數非常少。更是甚少討論工作上的事情,在這個時候趙傳打電話過來,是什麼目的?
“青雲啊,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可能要調回京了,不出意外,調令可能就會在這幾天下來。”趙傳道。
“那恭喜啊!這次進京定然是委以重任吧!能透露一下?”張青雲道,滿臉的笑容,趙傳這幾年下到軍區裡面磨礪,肩膀上的豆子從一顆漲到兩顆,在軍界他的聲望也漸漸起來,此時進京定然會被委以重任。
“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在總政治部吧!也就是一個副職。”趙傳道,他說得很隨意,但是張青雲能聽出了他的興奮,總政治部是解放軍四總之一,中將副職,那就是副主任了。
總政治部的副主任,實權不小,而且前途廣闊,趙傳如果上到這個位子,一下就會成爲軍界名人了。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最近這段時間我都在京城,這樣,你我兄弟好幾年沒見了,如果方便的話,我希望你進京一趟,應該沒問題吧?”趙傳道。
張青雲愣了一下,心想此時進京?他仔細揣摩趙傳的口氣,聽起來像是在徵求意見,實際上卻是肯定的口吻。
他快速的在心中盤算了一下,這個時候淮陽尤其是自己正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隨時都可能面臨一場危機,這個時候進京合適嗎?
一想到京城,張青雲腦子裡面又想到了淮陽還真有幾個項目需要去跑。淮陽現在財政如此困難,除了需要省財政支援外,張青雲的眼睛還是盯上了中央財政。
現在正處在泛黃海經濟區的大環境下,一旦黃海和淮陽的合作能成,那將是大量的國家投資要上。到時候京城各部委的關係不通暢就會誤事。
“行!我排一下日程,具體安排我回頭給你電話。”張青雲給了趙傳一個肯定的答覆。一瞬間,他想明白了,現在自己面臨的局面是發昏當不了死,既然自己在黃海弄那麼大的動靜,上面都沒有人有反應。
那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反應過度,該乾的工作還得要幹,不能老沉浸在黃海之行中惴惴不安。那樣最終耽誤的是整個淮陽的大事。作爲一市的市委書記,下面的人都盯着在看,書記都因小失大,能指望下面的人能有什麼作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