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眠猛地回神,轉身看向來人。
江易淮一身西裝,筆直板正,似乎瘦了些,臉頰比之前凹了一點。
她打量男人的同時,江易淮也在貪婪地注視着她。
米色針織衫,黑色鉛筆褲,外搭一件卡其色風衣,頭髮披下來,長度過肩,沒有染色,也沒有燙卷,就這麼隨意地垂着。
腳上一雙白色板鞋,簡單,素淨。
“你好。”蘇雨眠見他不說話,只能先開口打招呼。
曾經那麼親密的一對戀人,如今再見,開場白竟是一聲公式化的“你好”。
那一刻,江易淮彷彿被雷神之錘擊中。
“眠眠……我們之間,需要這麼客套嗎?”
蘇雨眠笑笑,沒接話。
江易淮心如刀割,卻也只能跟着笑起來:“找我有事嗎?”
“有。”她認真點了點頭。
“進去說?”
“好。”
蘇雨眠往辦公室走。
江易淮緊隨其後,順手帶上門,隔絕了外間幾位秘書和助理好奇的打量。
“林哥!這位美女是誰?怎麼從來沒見過?她找江總談事嗎?”
說話的是新來不到兩個月的女助理。
之前訂錯機票的那個早就被開掉了。
林銘皺眉:“工作做完了嗎?該學的學會沒有?問題那麼多,不做文秘了,可以轉行去當記者。”
女助理笑容一訕,“對不起,我就是有點好奇……”
林銘看向衆人:“你們也一樣?”
大家沒說話,但約等於默認。
林銘臉色愈發難看:“你們這些人裡有工作幾年的老人,也有剛來不久的新人,不管待的時間長還是短,資歷深還是淺,只要一天還在這個位子上,就給我牢牢記住——”
“不該問的少問,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好奇的也別多打聽!”
衆人紛紛低頭應是。
林銘轉身,卻沒回工位,而是硬着頭皮去敲了江易淮的門。
“什麼事——”老闆的聲音隔着一扇門傳來,帶着幾分沙啞。
林銘垂眸:“江總,下午跟李總的高爾夫局……”
“推掉。”
“是。”對於這個答案,林銘並不意外。
那可是蘇小姐!
他心心念唸了那麼久、日日夜夜都惦記、時時刻刻掛念着的蘇小姐!
她來了,哪還有其他人的位置?
辦公室內——
“坐。”江易淮親手爲她拉開椅子,又殷勤地問道,“喝點什麼?”
“不用了,我們說正事吧。”
“好。”他在她對面坐下,目光專注又隱忍地落在女人臉上。
“我今天來,是想……”
“眠眠,你最近還好嗎?我聽說b大研究生的課業很重,怎麼樣?跟得上嗎?”
這個“聽說”是聽江琦婷回家抱怨,說排了很多課,都沒時間吃飯聚會、逛街買東西。
蘇雨眠想着有求於人,便耐着性子回答:“還好。”
除此之外,不再多說,只試圖將話題拉回正軌:“我是爲了當初分手時拿走的那份土地轉讓——”
江易淮再次出言打斷:“你吃午飯了嗎?我還沒有,正餓着。附近有一家你之前常去的西餐廳,我們邊吃邊聊可以嗎?”
蘇雨眠思忖兩秒,點頭同意。
江易淮帶着她,說走就走。
中途還打電話讓林銘把晚上的行程也一併取消。
吃飯的時候,他像從前那樣,切好牛排,再換給她。
“我記得你喜歡吃牛排,但覺得切起來麻煩,所以寧願不吃。從那之後,每次吃西餐,都是我幫你切好。”
蘇雨眠看着眼前切成小塊的牛排,臉上表情很淡,她今天來並不是爲了吃東西的,能配合他坐在這裡,已經是極限。
這次,不再給男人開口打斷的機會,她直截了當,說明來意。
“……目前手續已經辦得差不多了,就缺那份知情同意書,我今天帶來了,你看能不能籤個字?”
江易淮嘴角揚起的笑容逐漸放平。
看她的眼神從滿懷欣喜,到平寂如水,最後黯然失落。
“陪我好好吃頓飯,很難嗎?”
蘇雨眠蹙眉。
“爲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提這些?”
她只覺莫名:“是你說邊吃邊聊,現在吃上了,又不讓聊,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就這麼不值錢嗎?”
男人一噎,放下刀叉:“你要聊是嗎?好,那我們就好好聊聊。”
蘇雨眠下意識坐直。
江易淮掃過她拿出來的文件和筆,自嘲地笑笑:“如果不是爲了要我簽字,你今天根本不會主動找我,是嗎?”
她實話實說:“是。”
“呵……我在你眼裡的價值,就是籤個字,然後又可以各走各的,分道揚鑣?”
蘇雨眠語氣平靜:“我們早就已經各走各路了,不是現在才分道揚鑣的。”
“如果我今天不籤呢?”他一字一頓,目光幽沉。
蘇雨眠沒有生氣,也沒有流露任何不滿,眼裡只有疑惑和對他這個人的陌生。
“地已經轉讓給我了,合同你也簽了,爲什麼非要揪着一份知情同意書不放?”
江易淮:“我後悔了。”
後悔提分手,後悔放她走,更後悔一開始沒有把她抓回來,任由她在外面撒瘋玩野,最後徹底飛走。
蘇雨眠只覺他不可理喻:“地,是你給的,簽下轉讓合同的時候,你神志清醒,也沒有被要挾,爲什麼現在纔來出爾反爾?”
“雖然這塊地是在我們分手的時候被我拿走的,但我並不認爲這是分手贈予。”
“當初,公司上市,作爲創始人之一,我理應得到一部分原始股。但你沒有給我,而是給了一張支票外加這塊地皮,我理解爲這是我應得的,或者說,作爲沒有得到股份的等價補償。”
“所以,這塊地本就該歸屬於我。但既定流程擺在這兒,相關部門需要這麼一份簽字文件,所以我來找你了。”
“但這並不意味着,同意書你不籤,地就還是你的。”
轉讓手續已經辦完,目前這塊地皮確確實實掛在蘇雨眠名下。
只是在申請建立實驗室的時候,被相關規定卡了,需要他配合,僅此而已。
蘇雨眠:“你如今並沒有這塊地的所有權,所以你的後悔只能是一種情緒,無法成爲一種行動。”
江易淮眉心狠狠一緊:“看來今天我們是談不攏了?”
蘇雨眠:“主動權掌握在你手上,你如果想,就可以。”
“若我不想呢?”
蘇雨眠:“我一直相信,天底下沒有談不成的生意,如果有,那一定是條件不夠優厚。”
男人眼神一暗。
蘇雨眠直視他,“所以,你有什麼條件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