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沙伽貝魯?薇瑞?萊特?”
蘭斯不知自己現在身處何處,四周是看不見的黑暗,有點類似與駕馭戾氣進入死神鐮刀內的虛幻空間,但又不盡相似。少了那份冰冷,多了一份從心底裡面發出的害怕和孤獨感。
他努力地向四處叫喊,將自己所有認識的人,所有相信的人的名字都喊過了一遍,可那無窮盡的黑暗中沒有返回任何一點聲音。並且不管他如何奔走,始終走不出黑暗,猶如在無盡空間裡面一樣。
蘭斯叫喊着奔跑了許久,感覺好像是跑了一天,但又好像是跑了一年,時間的長短已經無法在腦子裡面度量,唯有肌肉的痠痛可以感知。
他緩緩地彎下身子歇息,喘着氣掃視周圍的黑暗霧氣,突然發現有一角的霧氣在慢慢竄動,好像有什麼東西將要從裡面出現。
“沙伽貝魯?”蘭斯蹙着眉頭警惕地對那邊喊話道:“薇瑞?萊特?”
然而在那竄動的黑霧中出現的,並不是他所喊的人,但確實是他想見的人。那人便是約書亞,是他心中無數把仇恨利刃所指向的人。
“約書亞!”蘭斯先是驚訝,旋即變爲憤怒,立刻想要向着約書亞衝殺而去。可就在他想要召喚死神鐮刀的時候,卻發現不管自己怎麼感應,都感應不到沙伽貝魯的靈魂波動,無法召喚死神鐮刀。
就在蘭斯那半秒的愣神,約書亞毫無徵兆地閃到了他的身前,兩米長刀如龍蛇般刺出,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
“咳咳……”兩口鮮血從蘭斯嘴中吐出,沾染在長刀之上,緩緩地順着刀刃滑下,染紅了半片刀身。
“你是永遠勝不了我的,對你有知遇之恩的羅伯特死在我的手上,你的師父喬也死在我的刀下,而薇瑞,也不會逃出我的手心!你永遠都會存活於我的陰影之下!哈哈”約書亞頓時狂笑道。
這話如一把冰冷至極的匕首,直接紮在了蘭斯的心中,突然從內心迸發出恐懼,淹沒了他的意識,猛地從嘴中大聲吼道:“不要!!”
就在這瞬間,整個畫面崩壞,視野中出現一片耀眼的光輝,刺得眼睛生疼。而徐徐的風勁迎面撲來,帶走了剛纔那滿溢的恐懼。
“小心點,龍背可不是可以隨便亂動的地方,你摔下去我可不會管你。”
一個輕俏的聲音從身下傳來,蘭斯這時才意識到,剛纔自己只是在做夢。現實中的他,仍然坐在一頭銀龍上,準確說是昏倒在一頭銀龍背上。
“你沒有事吧,剛纔你昏倒的時候一直不斷地在叫薇瑞的名字,還有其他人的。”沙伽貝魯慰問看起來心神不寧的蘭斯。
蘭斯用手摁了摁自己額頭兩邊的太陽穴,輕輕搖頭說道:“沒什麼,只是做惡夢了而已。”
他反身坐在銀龍背上,看着身後遠去的風景,目光停留在最遠處的地平線上,彷彿能看見格尼爾山脈,看見雲中的黑龍城,甚至還有約書亞那如狐狸般的邪笑以及薇瑞憤怒而又無助的表情。
這一切都在他心中暗潮雲涌,心裡很想立刻回去把薇瑞從黑龍城帶出來,可是身體始終提不起勁來,就好像意識被剝離了一樣。
“在想着黑龍城的事情?”沙伽貝魯感覺到了蘭斯的不妥,問道。
蘭斯點頭不語,整個人如木雕版呆坐着。被約書亞重創兩次,第一次他失去了有着知遇之恩的親王和師父喬,而現在可能失去在她生命中尤爲重要的薇瑞,打擊程度不言而喻。那復仇之心只如燃燒的熱火,可身軀卻如石頭,根本不能爲這簇熱火所帶動。
沙伽貝魯無奈地說道:“恐怕現在的狀況比你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還會有比薇瑞落在約書亞手中還會更糟糕的事情嗎!?”蘭斯說道。
可沙伽貝魯卻搖搖頭,並不同意薇瑞落在約書亞手中會有危險。或許可能是因爲仇恨矇眼的緣故,蘭斯心中的約書亞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但他卻不然。以一個不稱職的旁觀者的角度,他對約書亞的認識比蘭斯深刻少許,清楚地明白約書亞始終都在爲他的目的而殺戮,爲了恐懼,爲了復仇族人。而其他無關的一切,相信他都不會去染血。
“我敢肯定約書亞不會傷害薇瑞的。”沙伽貝魯斷定,接着說道:“但我說的糟糕事情,是你的龍骸耳釘已經被約書亞的劍氣粉碎掉了,以你現在的能力,根本抑制不住龍血,恐怕再過些時日,你就會撐不住,完全被龍血的狂暴所吞噬而失去意識,成爲一頭真正的人龍了。”
蘭斯頓時一驚,伸手往耳朵探去,發現耳垂上的龍骸耳釘果真已經不見,只有臉頰上留下的一道傷痕。
“難怪我感覺身體已經有些不聽使喚。”蘭斯問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控制我體內的龍血?”
“唯有找到你母親的骸骨,從她的龍脊上再取下一段,做成另一枚龍骸耳釘。”沙伽貝魯說道。
蘭斯定下神來思索了一下,想要大聲地說出,卻被無力的嘴脣拖成了低語:“那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銀龍峰頂!”
就在這時,他纔開始意識到在這整個事情之中,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違和點,便是這些銀龍們。起初他前往黑龍城的時候,出現了好幾頭銀龍想要置他於死地,而且從埋伏襲擊的形式上看絕對是有計劃而爲之。
可現在也同樣是銀龍,竟然冒險突入黑龍城,在通天祭壇上從約書亞和黑龍王米薩谷的手下將他救出,這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實在令人不解。
旋即他拍了拍身下的這頭銀龍,問道:“你們爲什麼要救我?之前不是還想要置我於死地嗎?”
“想要殺死你的雖然也是銀龍,但是並不是我們。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只要存在勢力的地方,就肯定會有分歧,他們是要殺你的一方,而我們是想要救你的一方。”銀龍說道。
“其中摻雜着一己私慾吧。”蘭斯心中暗道,從黑龍王的教訓中,他對龍族的好感就消失殆盡,除了母親翠西以及祖源沙伽貝魯之外,其他一切龍類都打上了“私慾”和“利用”的標籤。
正如世上絕對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道理一樣,不可能有哪頭龍會真心想要拯救一個瀕臨死亡需要幫助的人。如果真的遇見了一頭龍平白無故的救你,很有可能只是想要將你養肥一點,然後再吃掉而已。
“你們爲什麼要救我?”蘭斯問道。
銀龍說道:“因爲你是翠西殿下的兒子。”
蘭斯怔了怔,疑惑地問道:“你剛纔說什麼?殿下,我母親與殿下有什麼關係?”
銀龍微微回首,詫異而又鄙夷地看了眼蘭斯,用不敢相信的語氣說道:“難道你連你親生母親的身份都不知道?”
“她在我四歲的時候就離開了。”蘭斯直截了當地說道,心中早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沒什麼好傷心的,只有對父親的不滿和責怪。
銀龍頓時感覺自己的心**了下,頓了好久才低語道:“對不起,請原諒我的疏忽,十六年前翠西殿下從北境迴歸,帶領我們銀龍族抵擋艾因貝倫帝國的進攻,最後光榮戰死。敬愛的翠西公主,永遠是我們銀龍族的驕傲!”
“戰死……”這個詞縈繞在蘭斯耳邊久久不能絕,悲傷如螞蟻一般爬滿了眼睛。他無力地問道:“翠西公主,意思是我的母親是銀龍王的女兒?”
“沒錯,準確地來說是上代銀龍王。”銀龍說道:“翠西殿下是上代銀龍王的大女兒,現今的銀龍王,是上代銀龍王二女兒的兒子。”
聊到這裡,蘭斯失去了興致,不想再去了解這些與自己無關的銀龍族歷史。談得越多,也只是越勾起往日的悲傷罷了。現在誰是銀龍王他並不關心,他只知道,以他先在腦袋昏沉的狀況,越是思考這些悲傷的東西,恐怕是加速他被龍血吞噬的進度。
在找到母親的骸骨之前,用盡全力穩住龍血纔是當務之急。
蘭斯展開身子躺在銀龍背上,想要準備進入潛心靜養的狀態,以此穩定住自己的意識,抵抗龍血的吞噬。即使效果只有一點點,但在這種前路未卜的狀態下,每一點點的效果都有可能至關重要。
但在他進入潛心靜養的狀態之前,他突然好奇地問道:“被你救了一命,還與你聊了那麼久,我似乎還沒有知道你的名字呢?”
銀龍怔了怔,過了片刻才緩緩說道:“伊莉雅。”
“伊莉雅,謝謝你救了我一命。”蘭斯躺在龍背上,閉眼說道。
伊莉雅想要鄭重地說出來,但一感覺到蘭斯此時這樣隨意躺着的狀態,怎麼也鄭重不起來,只能舒緩開語氣,輕俏地說道:“這是我的任務和使命。”
蘭斯淡淡一笑,說道:“這樣的話,如果我掉下去你肯定會花費力氣就我的吧,所以在我躺着的其間,可得平穩地飛着,別讓我滾下去了,免得你又得花費力氣。”
伊莉雅頓時癟嘴,心中暗暗罵道:“竟然只是想要套我不讓你掉下去,可惡!果真人類沒有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