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報告會的這兩天時間裡,各家廠商都沒有閒着。他們有些聯繫了聖保羅當地的技術部門,對拿到手的中國產品樣品進行檢測;有些則索性派人坐飛機趕回本國,在自己的公司裡進行檢驗。博覽會組委會進行的只是耐磨性的測試,而這些企業需要對這項新技術進行全面的分析。
受制於時間上的約束,大家對於這些樣本的檢測不可能深入,但初步的檢測結果已經足以讓他們感到震驚。所有的樣品表面上的陶瓷塗層都十分均勻、緻密而且牢固,這顯然是出自於一套非常成熟的工藝裝備。儘管一些航天、航空方面的尖端企業也能夠做到這一點,但中國人使用的應當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工藝,因爲他們的產品報價十分低廉。
拿到檢測結果,各家大企業的技術總監都坐不住了,連夜坐飛機趕赴巴西。由於一些檢測工作是委託高校、科研機構的專家們進行的,而這些專家又與諸多其他行業的技術人員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一時間,有關中國人掌握了一種神秘的熱噴塗技術的消息不脛而走,能夠嗅出其中商機的人不計其數。這些人也都紛紛撥通了航空公司的訂票電話,一時間從世界各國前往巴西的飛機竟然出現了一票難求的景象。
“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出現了這麼多陌生的面孔?”博覽會組委會的秘書長布朗利看着從場外涌來的各色人等,驚詫萬分地對手下的工作人員問道。
作爲耕作機具博覽會的組織者,布朗利與農機行業的大企業接觸不少,雖然不能說能夠隨口叫出那些總裁、總監們的名字,但對於業內的大佬多少都會有些臉熟。可是如今正在進場的那些人,絕大多數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尤其是有些穿着公司制服而來的,胸前繡着的那些標識,明顯與農業無關。
就比如說吧。剛剛走過去的一位高談闊論的傢伙,自稱是來自於羅爾斯-羅伊斯,這家公司難道不是生產飛機發動機的嗎?怎麼跑到耕作機具展會上來了?
“今天中國人要舉辦一個關於熱噴塗工藝的報告會,已經定在二號報告廳了。如果我們沒弄錯的話,這些人應當是來聽這個報告會的。”一位名叫克里澤克的工作人員彙報道。
“二號報告廳?那裡不是隻能容得下100人嗎?”布朗利提醒道。
“是的,現在的座位已經被佔滿了,我們正在找人往報告廳裡搬椅子……”克里澤克道。
布朗利擡眼看了看外面的人流。說道:“克里澤克,你確信二號報告廳能夠裝得下這上千人嗎?”
“我想……應該是裝不下的。”克里澤克暴汗了。
“還不趕緊換地方!”布朗利吼道,“趁着現在還沒有鬧出亂子,趕緊找一個更大的場地。”
克里澤克道:“可是我們最大的報告廳最多也只能容納300人,照現在這個趨勢,我擔心最終的人數會超過2000人的。要不……我們是不是採取一些限制措施。把一部分人清理出去?”
布朗利大搖其頭:“這些人的來頭根本不是我們能夠惹得起的,再說,咱們這麼一個博覽會能夠吸引到這些人來參加,是前所未有的成績,怎麼能把他們趕出去?”
“可是……”克里澤克爲難了。
布朗利不愧是當秘書長的,頗有些當斷則斷的魄力,他吩咐道:“這樣吧。我們把報告會改到露天進行。你們馬上去多找一些凳子,實在不行把展架拆了當座位也行。還有,最關鍵是音響設備,去把各個報告廳的音箱都拆下來,擺到會場的各個角落去!”
“明白!”工作人員們答應一聲,飛跑着執行命令去了。
這就是展會安排在農場進行的好處了,在展區之外,有一大片空地。原本是用來試驗拖拉機性能的,現在正好改成一個露天會場。博覽會組委會的執行能力頗爲強大,不一會的工夫,就在空地一頭搭起了一個臨時的演講臺,支上了麥克風。在空地中間,則擺滿了各種椅子以及充當椅子的支架。
前來旁聽報告會的人們聽說更換了會場,全都從二號報告廳裡衝出來。有跑得快的便捷足先登地佔據了前排的座位,跑得慢的那些只能坐在後頭,他們一開始還有些嘟嘟囔囔,但很快就高興起來。因爲他們發現還有更多的人連後頭的座位都沒有搶着,只能找個地方席地而坐。更爲誇張的是,有幾位牛人見找不着座位,索性從展區開了幾輛拖拉機過來,停在旁邊,然後人就爬到拖拉機的駕駛室頂上,居高臨下地俯瞰着整個會場。
在演講臺後面,剛剛從聖保羅城裡趕回來的李林廣和嶽昆正在向崔洪春和秦海介紹着與他們同來的幾名巴西教授:“這位是魯滕伯格教授,陶瓷學家,他也是聖保羅大學的董事會成員;這位是瓦納姆教授,也是搞材料學的,他在等離子噴塗方面很有研究;這位是……”
介紹完幾位巴西教授的情況,李林廣又回過頭來把崔洪春和秦海介紹給對方。對於崔洪春的副部長頭銜,幾位巴西教授只是表現出了幾分尊重,但當李林廣介紹到秦海的時候,幾個巴西教授的眼睛都瞪直了。
“李,這就是你說的解決了熱噴塗工藝核心技術難題的年輕人?”魯滕伯格詫異地問道。秦海的年齡是寫在臉上的,魯滕伯格事先聽李林廣說起過秦海這個人,也知道他非常年輕,但卻想不到會年輕到這個程度。在他看來,李林廣能夠解決熱噴塗中間的那些關鍵技術問題,都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誰能想到,真正的技術大牛居然會是這樣一個年輕人。
“我想李教授大概是過分誇獎我了,其實我只是提出了一些思路而已,真正解決問題的,是李教授和嶽教授。”秦海笑着回答了魯滕伯格的疑問。不過,他這個回答起到的效果卻是坐實了技術牛人的形象,到了魯滕伯格這個層次,自然知道能夠提出思路是何其重要,至於在這種思路的指導下解決問題,反而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
“秦先生,你是如何想出這個思路的呢?這兩天,我們和李先生、嶽先生就你們開發的熱噴塗工藝問題進行過非常深入的交流,你們解決問題的思路非常卓越,簡直是天才的想法。”瓦納姆也是讚不絕口地說道。
“這個……可以只是靈機一動吧。”秦海笑着答道,“我懂得不多,所以思想上也沒什麼固有模式,可能更容易產生出一些新想法。不過,這些想法最終能夠變成現實,還是全仗李教授和嶽教授的卓越學識以及辛勤工作。”
“是的,是的,兩位教授的學識是非常出衆的,我們校方有意授予兩位教授終身榮譽教授的稱號,這件事已經提交董事會討論了。”魯滕伯格說道,不知爲什麼,他的眼神裡透出了一絲詭秘的神色。
“這事是真的?”秦海注意到了魯滕伯格那個眼神,他心生疑慮,藉故把李林廣拉到一邊,小聲地對他問道。
李林廣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紅,他同樣小聲地答道:“沒錯,魯滕伯格找我和老嶽說了好幾次,看來是真的……”
“這是好事啊,怎麼,你們還有什麼顧慮嗎?”秦海問道。
李林廣道:“你不知道,魯滕伯格開了一個條件,要求我們無償贈送給他們一臺熱噴塗機,他們想做這方面的實驗呢。”
“我艹,這傢伙這麼奸呢?”秦海不住笑出來了,“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啊,一臺熱噴塗機,換兩個終身榮譽教授,不算貴啊。”
“這還不貴?咱們一臺設備,也得40多萬呢,合着一個頭銜20多萬。”李林廣說道。
秦海道:“沒事,羊毛出在羊身上,回頭咱們多往巴西賣幾臺設備,就把這一臺的錢給賺回來了。李老師,你要知道,這個頭銜對於咱們太有用了。不行,我現在就去跟這個姓魯的談談。”
秦海說罷,轉身就向魯滕伯格走去。李林廣伸手想拽住他,卻拽了個空。秦海走到魯滕伯格面前,說道:“魯滕伯格教授,您剛纔說聖保羅大學準備給李教授和嶽教授授予終身榮譽教授的稱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確定?”
“這個……是需要董事會討論的,董事會的成員都有自己的工作,我不能確信什麼時候能夠召開董事會。”魯滕伯格說道。
“現在能夠確定嗎?”秦海沒有理會他的推託,直接問了一句,“如果我們答應向貴校贈送一臺熱噴塗機的話……”
“你是說,你們答應向我們贈送熱噴塗機了?”魯滕伯格的臉果然變得陽光燦爛起來。他是太想得到這樣一臺設備了,在與李林廣、嶽昆他們交談過之後,魯滕伯格就敏感地意識到,熱噴塗技術即將迎來一個大發展的時期。如果他能夠比同行更早地得到這樣一臺設備,就意味着他能夠搶到在這個領域裡進行研究的先機,這將有多少篇高質量的論文在等着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