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樂意, Josh是最可愛的小天使,我非常榮幸能做Josh的乾媽媽。”采薇眼中盈滿笑意。後半句乾爸爸和乾媽媽是一家的,大不了以後讓子墨也做Josh的教父好啦。
“太好啦, 我有一個god father還有一個god mother, 回去我要告訴媽咪這個好消息。“小Josh開心地爬起來, 在牀上手舞足蹈, 轉了個圈兒。看了看采薇, 在她的面頰上”mua”一口 ,然後又轉身猝不及防在周葳臉上也”mua”印上一口。
兩人相視一笑,真是個惹人疼愛的孩子。
這算不算間接吻了她?周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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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 子墨坐於窗邊輪椅上。
采薇走過去,子墨已小寐, 手中虛虛執着書卷, 一如初見時分。
她悄然取了薄毯, 輕輕拿下愛人手中書卷,爲他仔細蓋住細瘦的腿腳。
合上書冊, 原來是Six Chapters of A Floating Life,林語堂先生英譯版的沈梅逸《浮生六記》。
以前在國內粗翻過漢語原版,對那沈梅逸與陳芸孃的風流蘊藉、伉儷情深頗有印象。未曾見過這英譯本,不知林老先生怎麼翻譯那“閨房記樂”。
帶着好奇,采薇翻開書頁, 掃到“Wedded bliss“, 直譯過來就是“婚後極樂“。
是了, 那個封建年代只能盲婚啞嫁再行閨房之歡, 陳芸娘能夠得沈梅逸這樣的如意郎君布衣蔬食, 舉案齊眉,何其有幸, 此情至死不負。
時事境遷,現代社會風氣開放,只要有情,一切都好辦。
浮生若夢,爲歡幾何?婚禮只是形式,不是嗎?
在遇到子墨之前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婚禮。希望在布吉島的Bamboo Island上,碧海藍天,水清沙幼,海浪輕拍沙灘微語,自己身着白色婚紗,手捧香水百合花束,自己的王子深情款款彈完一曲love to be loved byyou,爲自己戴上戒指。
而子墨的癱瘓就是那未算的遺策,他的手指蜷曲再也彈不了琴,他的不良於行即使有輪椅如何在沙灘上行駛,如何與他挽臂倚肩閒行,如何與他揚帆逐浪?他不宜久坐,如何受得了長途飛行倒機之苦?
那日在歐陽家不忍說出這些,因爲既已用情,如水合水,似空印空。
雀屏選中他爲入幕之賓,不計俗禮,惟願情長,一如沈梅逸與陳芸娘。
“行李收拾好了嗎?“子墨醒來,慵懶地微笑道。
“你醒啦,嗯,差不多了,可惜不能把你打包帶走!“采薇蹲下/身,將下巴擱在他的雙膝上,楚楚道。
“傻丫頭,你又不是不回來“。子墨擡腕,捧住她的臉龐。
“可是見不到,會想啊“她撅起脣
“會有多想?“
“纔不說,你壞,你誆我說肉麻的話,你怎麼不先說說會怎麼想我?“采薇粉拳輕錘在子墨的胸上有知覺的地方。
“行相思,坐相思,朝相思,暮相思,一日相思十二時。“子墨臉色緋紅。
“你作弊,背首長相思給我混槍絲。林大教授就是整本花間詞背下來也不足爲奇,不理你了!“采薇不依了。
(混槍絲:上海方言,渾水摸魚)
“薇薇,上來!“子墨張開手臂,做出擁抱姿勢。
采薇不解,難道他要她坐上她的輪椅?想到子墨那肌肉萎縮的細面兒腿,她有些怯縮,怕自己太重,壓壞他孱弱的細腿。
“相信我!“子墨鼓勵道。
采薇一手搭上子墨的肩,另一手摟住他的脖頸,子墨大手伸至她的腿彎兒,一攬就將她公主抱上了輪椅。
“嫌重了要和我說阿“采薇還是惴惴不安愛人身體的承重能力。
“放心,我的腿沒知覺,感覺不到重的。閉上眼睛“子墨邊說,邊開始滑動輪椅至屋子中央。
“要做什麼壞事啊?“采薇瞪大眼睛盯着子墨好奇地問。
“乖,閉上眼睛,一會就知道了。“子墨溫然安撫懷中好奇的小貓咪。
“好吧!“采薇依言閉眼,感覺輪椅停了。
靜寂中聽有水珠滴落的聲音滴答迴響,然後采薇就感覺自己被籠在柑橘的熱情中,花瓣輕撫清澈水氣,荷花的絲絲清香,陽光折射着溫柔多情含羞草和柔情綿綿的樹木環繞着自己。
“薇薇,可以睜開眼睛了“子墨溫然笑說。
當她睜開眼睛,子墨手握着精緻透明的三棱柱玻璃瓶,簡約而高貴,子墨用食指指節抵住潤澤的瓶頂,那香氣便瀰漫開來。
“抱緊我,寶貝“子墨柔情脈脈,采薇配合地摟緊愛人的脖頸,輕咬他的耳垂。
子墨騰出抱她的那隻手,費力地單手控制輪椅轉圈。這是男人爲心愛的女人塗抹香水的絕佳方式。抱着愛人在充滿香水的空氣中旋轉一圈,那無數粒微小的香分子便均勻地灑落愛人身上。
愛用香氛的她豈能不知,那是Issey Miyake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一生!
他不能像尋常男人一樣,給自己的女人那樣的擁抱,但他用自己的輪椅完成了這唯美的儀式,許下一生的承諾。
一個深知他愛的女人心底最深切渴望的,並讓這份渴望變成現實的男人,是懂她,關心她,愛她的。
即使分別在即,即使萬水千山相隔,即使流年菲薄,即使發禿齒危、嗅覺弱化的那一天,她依然會記得愛人的容顏,記得這屬於愛情屬於誓言的味道,那是三宅一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