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您好？請問是等等的家長嗎？我是薔薇班的祁老師”
電話一頭傳來溫柔體貼的聲音，正是等等的幼兒園老師。
“您好，祁老師，是等等在幼兒園怎麼了嗎？”
關念順勢看了看時鐘，十點半，離放學還有一個半小時，這個時間應該在上課纔對。
“您先彆着急”
祁老師聽出對方語氣中的擔憂，連忙寬慰道
“是這樣的，今天上繪畫課的時候，等等和班裡的昕昕發生了點爭執，我打這個電話，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關於等等爸爸”
“啊？”這讓關念始料未及
“您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今天繪畫主題是一家人，等等在畫紙上畫了四個人，所以…如果您是重組家庭的話，希望您和爸爸可以多和孩子溝通溝通，他是個很懂事的孩子…”
祁老師緩緩解釋道，生怕措辭不對，影響到彼此的良好溝通。
關念一時語塞，她靜默地站在客廳裡，空氣就像凝結在窗前的雪花，脆弱而冰冷。
“等等媽媽？”
“啊…抱歉啊，祁老師，我…應該把早些和您說明情況的…我…等等爸爸…因公殉職了…”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關念異常平靜。
五年了，這個秘密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是他們一次也不願提及的疤痕…
“這…真不好意思，等等媽媽”
“沒事，都過去了，只是…等等還不知道，希望老師暫時先幫忙保密”
掛上電話，像用盡了全身氣力，關念虛脫似的蹲坐在地上，她環住膝蓋，空洞的眼神失去焦點，眼前蒙上一層厚重的霧色。
明明已經不哭了…
怎麼淚水還會落下來…
欽慕，你知道嗎？
夜裡的院燈，我一直留着，
因爲…
我怕你忘記，沿途回家的路，
我怕你忘記，我和等等，
一直在等你回家。
五
下了校車，等等笑着和朋友們揮手告別。
他小跑上前一把抱住等在門口的關念，關心道
“關念，你怎麼不開心？”
等等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牽起對方，星星一樣的眼睛像極了她日夜思念的人。
她仰首，望向天空，忍住哽咽的聲音。
默唸道：關念，你可以做到，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嗎？
等等看着媽媽，不解道
“關念，你在想什麼？”
她調整呼吸，整理好情緒，俯下身，摸着等等的小腦袋瓜，微笑道
“關念在想…晚上給等等做紅燒排骨還是牛腩燉菜？”
“紅燒排骨！紅燒排骨！”
等等一聽到紅燒排骨，兩眼放光
“小傻瓜”她伸手輕輕捏了捏孩子的鼻尖，寵溺地看着他
“但是…”等等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湊近，低聲耳語
“能不能把青椒換成紅蘿蔔？”
看着等等天真爛漫的模樣，關念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決堤的淚怎麼會輕易停止呢…
她想起第一次給欽慕做紅燒排骨的時候，他笑着連連稱讚，結果第二天竟然全身過敏住進了醫院。
這個大傻瓜竟然還不以爲然道，
“只要是關念做得，怎麼都好吃，但是以後…能不能把青椒換成紅蘿蔔？”
這個傢伙，明知道自己青椒過敏竟然還吃了下去…
女孩心疼地笑了…
就是那一刻，她決定將一生“借”給他…
“關念，你怎麼哭了？”
等等雙手捧着關念哭花的臉，輕輕吹了吹
“關念不哭，等等幫你呼呼”
“嗯，不哭，我們回家！”
六
“清點完了嗎？”碼頭上一身穿黑色棒球服的男子詢問道。
“都好了，數沒錯”身旁一體格壯碩的男子，躬身低語應答。
蕭敬言坐在碼頭的牽索柱上，嘴裡叼着抽了半根的香菸，警惕地向四周張望。
他的眼神被海風吹得迷離，不經伸出右手再次壓低了帽沿。
“叫管事的出來見一面”
傳話的人應聲點了點頭，三兩下跑進船艙。
夜色靜謐。
月照着海上的景，帶着透徹地涼意。
若有似無的光精準地落在他的肩上，他擡頭，露出完美的下顎線，帶着邪魅的笑。
“…今天，是十五啊…”
他的眼神清冷，正如海上的月色。
“你就是老蕭？”說話者正是昨夜通話的人，他銳利的眼神此刻正精準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袁哥，這批貨靠譜？我怎麼聽說最近查得緊，進來都是問題，你這麼大批貨夠扎眼啊？”
蕭敬言漫不經心地吞雲吐霧道
此話一出，惹得袁紹華氣不打一處來
“呵！小子！飯可以亂吃，這話可要掂量掂量再說！我吃這碗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看在你是我老主顧得力助手的面上，我就當你放了一個屁，以後…小心我的子彈可不長眼！”
他說完，得意洋洋地露出跨在腰間的槍。
蕭敬言撇了一眼對方，皺起眉頭，繼續挑釁道
“您也別動氣，我也是初來乍到，自然要謹慎，這可不是小數目啊，要是出了紕漏，整條船上的螞蚱可都要掉進熱鍋裡。”
“呵！我不跟你扯這些文字遊戲，就算…出了紕漏，我也有辦法，讓你東家吃一百個放心吧！”
蕭敬言眯眼斟酌，內心隱隱感到不妙，海風很大，他再次壓低了頭上的帽沿，擡手示意道
“ok!收了，讓兄弟手腳麻利點，速度！”
聽聞，袁紹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將腰間的槍收了起來。
“小子，挺上道！看不出來，年紀這麼輕，大有作爲啊！”
蕭敬言冷哼一聲，繼續試探道
“袁哥，你說…讓我們東家放心，可是…有什麼保命靠山？”
“自然！你以爲我這十年風生水起，是白混的？”
“可否指點一二？”
他起身，一把勾住對方的脖子，將對方拉到黑暗處，耳語道
“你知道這做什麼？”袁紹華狐疑道
這隻老狐狸…
“您也知道我的能力，我也不甘心一輩子做人小弟吧，總有一天，我也是要另起爐竈的，對您來說也不虧，總得告訴我個底，讓我吃個放心？”
說完，他從胸口掏出一疊鈔票，塞進對方腰間的口袋裡。
袁紹華得意地笑笑，伸手摸向腰間，拍了拍口袋，道
“好兄弟！我在裡面…有人罩着”
他湊近，壓低聲音回答道
蕭敬言內心大爲震驚！
大事不妙！
而此時，此刻，在距離碼頭後方一公里隱蔽處，
一羣身穿黑色警服的人正蓄勢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