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一聲不吭地聽完了天狼的整個敘述,顯然一直陷入了思考之中,等到天狼說完,他擡起頭,問道:“楚天舒的武功當真有這麼強,連你都敵他不過?”
天狼回想到那天驚天動地的一戰,當時自己是膽氣豪生,捨生忘死,但事後每每回想起來,都是汗溼重衫,那種劍氣割傷自己的銅皮鐵骨,又瞬間被烙成傷疤的感覺,讓他終生難忘,想到這裡,他咬了咬牙,說道:“楚天舒武功之高,我這一生所僅見,甚至要高過陸總指揮一點點 ,那詭異快速的劍法,連我都無法看清,加上他的身影一直隱身於那強烈的紫氣之中,很多時候我都感覺是在和一個幻影在作戰,不知道他從哪裡突然刺我一劍。”
陸炳連忙追問道:“那劍法和峨眉派的幻影無形劍有相似之處嗎?”
天狼搖了搖頭:“完全不一樣,我在峨眉雖然沒有學成幻影無劍劍法,但也學習過這套劍法的前置武功紫青劍法,也曾經和峨眉的了因師太交過手,當年在白駝山莊外也跟達克林交過手,對此劍法非常熟悉,幻影無形劍的要訣在一個幻字,要的是完全隱藏自己的行蹤,所以講究是四處遊走,讓敵人無法發現自己的行蹤,必要的時候半個時辰纔出一劍,可這一劍卻是迅如驚雷,極難抵擋。”
“可是那楚天舒用的劍法,卻是和幻影無形劍完全不一樣,雖然他也藉着那陣子紫色氣浪隱藏自己的行蹤。但那只是由攻轉守時偶爾爲之,他的劍招,如滔滔大浪。綿綿不絕,快得不可思議,而又從各種匪夷所思的部分出劍。”說到這裡,天狼抽出隨身的長劍,比劃了那天楚天舒的幾招,看得陸炳連連點頭。
陸炳說道:“這劍法的速度當真有如此之快,連你都無法跟上嗎?”
天狼正色道:“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那些招數我勉強可以看清。但有時候根本無法招架,尤其是前五六百招,至少有五六次我是無法抵擋的,若不是使出了同歸於盡的打法。逼他撤劍。只怕當時已經傷在劍下了,饒是如此,兩千招下來我身上的傷痕足有三四十處,自出江湖以來,我還沒有傷得如此之多。只是那楚天舒看起來也上了年紀,到了後來氣力有些不濟,加上劍法套路也漸漸地被我看穿,應對起來就沒那麼吃力了。”
陸炳來回踱了幾步。搖了搖頭:“聽你所說,這劍法倒有點象是傳說中的天蠶劍法。就是華山派展慕白的先祖展霸圖所用的那套,只是展慕白的武功我見識過,雖也是頂尖的高手,但要論劍法武功,比起司馬鴻還是稍稍差了一點點,他的劍術也是這樣詭異迅速,但做不到一千多招都能持續地對敵人施展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更做不到以頂尖內功把自己完全籠罩在內,讓敵人摸不到行蹤的地步。但從你的這幾招來看,這應該是天蠶劍法無疑。”
“天狼,你以前在進錦衣衛之前和司馬鴻和展慕白的關係不錯,可知道展慕白如何就練成了他的父親和祖父都無法練成的天蠶劍法?”
天狼想到了這天蠶劍法的離奇往事,以及和華山派的恩恩怨怨,心中暗道,展慕白只怕到現在也隱瞞着自己自宮練劍的秘密呢,又怎麼可能把此事告訴我呢,但他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笑道:“陸總指揮,我以前可沒有到華山派臥底過,跟這兩位的關係也只是泛泛之交而已,他們倒是幾次邀請我去華山派,本來我還指望着離開丐幫之後就到華山去呢,後來陰差陽錯的直接就來了你這裡。”
“所以展慕白練的是什麼劍法其實我到現在也不清楚呢,我看也未必是他家傳的天蠶劍法,如果這劍法真的這麼厲害,爲什麼展慕白父子都不用,卻被那青城派的於桑田直接滅了門呢。我覺得這恐怕是展慕白到了華山之後新學的什麼厲害武功吧。”
陸炳搖了搖頭:“華山派沒這麼強的劍法,這點我很清楚,司馬鴻的獨孤九劍來源於雲飛揚所傳,嶽黨的武功雖然接近頂尖,但還沒到今天的司馬鴻的水平,更不用說展慕白年紀輕輕,基礎又不行,若不是練成家傳的天蠶劍法,又怎麼可能在短短一兩年內一躍而成如此高手呢?我雖然沒有見過天蠶劍法,但也曾聽錦衣衛的前輩描述過此劍法的路數,你剛纔說的那幾招,正是當年展霸圖所使劍法中幾個有名的招式,必是天蠶劍法無疑。”
天狼突然想到了楚天舒一直懷疑的雲飛揚,心中一動,說道:“剛纔陸總指揮提到了那劍神雲飛揚,此人少年時即學得了獨孤九劍,劍術號稱天下無敵,除了獨孤九劍外,各門各派的劍法想必也都爛熟於心,當年他學成獨孤九劍的時候,正好是展霸圖如日中天之時,沒準他和展霸圖也私下交過手,學會那天蠶劍法也說不定,然後等到展慕白上華山後,機緣巧合地結識了雲飛揚,從他那裡學到天蠶劍法,也是很順理成章的事啊。”
陸炳聽得連連點頭:“不錯,這個分析很合理,當年落月峽之戰,聽說伏魔盟的建立就是這雲飛揚多方奔走的結果,可是大戰之時,他卻始終沒有現身,這也是多年來我一直在追查的一件事情,到現在也沒有結果,可是你說他卻在戰後,在華山上授予展慕白這套天蠶劍法,又是有何用意呢?”
天狼哈哈一笑:“陸總指揮,想不到當年的滅魔之戰,居然是這雲飛揚一手策劃的,我以前在武當的時候聽前輩們說過,這雲飛揚爲人亦正亦邪,甚至跟魔教的前任教主陰布雲和現任教主冷天雄都是交情非淺,當年華山派劍氣兩宗相爭。氣宗設局引開雲飛揚,結果還是魔教的人把此事透露給雲飛揚,從此雲飛揚就恨極了華山派。當即就退出門派,不再過問派中之事,你說這麼一個人,又怎麼會突然熱心地奔走各派,策劃起滅魔大戰呢?”
陸炳本人對華山派當年的這些內情也並不清楚,聽到之後眉頭一皺:“天狼,這種華山派的秘辛。你又是從何得知的?當年在武當派時,你只不過是個受人歧視的弟子罷了,紫光是不可能向你透露這種別派醜事的。而澄光本是半路入派,這些事情他都從來沒和我彙報過,更不可能告訴你了。”
天狼微微一笑:“陸總指揮,我在武當派的時候。確實無人跟我提及此事。可是後來我臥底各派,向紫光師伯請示要去哪裡臥底的時候,本來我是想先去華山派的,因爲我跟司馬鴻的私交最好,但紫光師伯卻斷然反對,我一再追問原因,他這才把這些華山派的陳年舊事跟我提及,落月峽之戰後。他也開始懷疑雲飛揚,那一戰中我們正道聯軍的一舉一動。魔教都瞭如指掌,若非有內鬼報信,絕不可能。”
陸炳點了點頭:“那戰中我是想阻止你們正邪開戰,其實我從戰前你們兩邊的調動和準備情況,就猜到了正道聯軍必敗無疑,這纔會上武當阻止,可惜你們當時還以爲我是跟魔教站在一起,有意偏袒魔教,真是不識好人心啊。”
天狼的心中一陣悲傷,但還是繼續說下去:“所以紫光道長事後就開始懷疑起雲飛揚,多年來一直暗查此人的下落,可是他卻在人間蒸發了似的,再也不見蹤影,當時紫光掌門派我這樣貿然地入華山會有危險,所以讓我先到別的門派內查臥底,而剛纔的那些雲飛揚的往事,也是他爲了打消我的疑慮,向我透露的。”
“陸總指揮,我進錦衣衛後,一直沒有和你說過此事,就是想靠自己的力量來查這位劍神,可是這兩年下來,我發現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而且分身乏術,現在我懷疑當年武當派紫光師伯之死也可能與此有關,所以還想請你幫忙探查此事。”
陸炳面沉如水,緩緩地說道:“你這樣一說,我基本上就可以確定了,挑起正邪衝突的一定是這雲飛揚,而巫山派的前任幫主林鳳仙,也是死於他手。”
天狼一下子驚呆了,睜大了眼睛 ,失聲道:“怎麼會是他?林鳳仙不是被達克林所殺的嗎?”
陸炳冷笑道:“你也和達克林交過手,那林鳳仙的武功比起今天的屈綵鳳只高不低,你覺得達克林即使是突襲,有可能就能殺得了林鳳仙嗎?如果屈綵鳳真的認定了達克林纔是兇手,又怎麼可能這麼多年和我們合作?”
天狼這一下驚得背上一陣汗出,他定了定神,說道:“此事非同小可,陸總指揮,你的意思是屈綵鳳也相信了達克林不是兇手?可是當年引林鳳仙出去的,分明就是當時身在峨眉,代號朱雀的王念慈,而跟她見面的,也是達克林無疑,這點不是在歐陽可的白駝山莊裡被公之於天下了麼?”
陸炳的鼻子裡不屑地“哼”了一聲:“朱雀的地位還不如畫眉呢,只不過是一個我用來傳信的道具罷了,她又能懂多少機密之事。不錯,當年我確實是讓朱雀傳信,讓林鳳仙出來,而且是我和達克林二人約她出來詳談,因爲我們已經察覺了巫山派當時在調集大批人馬,擺明了就是想突襲你們正派聯軍的後方 ,我不希望看到正道聯軍慘敗,以致江湖正邪失衡,所以想勸林鳳仙放棄。”
“可是林鳳仙卻堅持說自己要自保,她沒承認已經與魔教聯合的事,只說這是防備正道聯軍趁機滅她巫山派的舉動,並且置疑我的用心是衝着她的那個太祖錦囊而來,本來我帶上克林,是想讓他用多年的舊情來勸說林鳳仙,可是適得其反,這對當年的情侶早已經反目成仇,不僅沒有重敘舊情,反而越說越僵,差點動手,後來我只能帶着克林離開,但我也沒想到竟然還會有神秘高手出現,用那峨眉派的絕學幻影無形劍法殺了林鳳仙。”
“本來當時驗傷的時候,從那傷口看。確是幻影無形劍無疑,因爲在當時江湖上已知的劍法中,沒有比幻影無形劍更快的。但是今天聽你這樣一說,那天蠶劍法的速度似乎還在幻影劍法之上,而且你說楚天舒手上有干將劍這樣的神兵,比起當年峨眉的鎮派之寶倚天劍只強不弱。”
“所以這楚天舒,還有那雲飛揚,都有足夠的武功和動機,去殺了林鳳仙。以挑起巫山派和正道聯軍的戰爭,促使巫山派下定最後的決心,在落月峽一戰中斷正道聯軍的後路。這纔有了你們伏魔盟的慘敗,本來即使打不過魔教,也不至於損失如此之慘,到現在都無法恢復元氣。”
天狼聽得連連點頭。若不是楚天舒跟他交過了底。確實這個神秘的楚天舒就是最大的嫌疑人,甚至很可能就是雲飛揚本人所扮,聽着陸炳的分析,他知道陸炳八成是把楚天舒給當成雲飛揚了,他意識到不能讓陸炳順着這條線查下去,楚天舒(嶽黨)是恨魔教入骨的現任東廠提督,也是現在對付魔教的最大助力,甚至比伏魔盟都還要管用。若是讓陸炳把矛頭對準了他,或者是查出他就是嶽黨的秘密。那勢力會讓錦衣衛和洞庭幫起了衝突,反而削弱了對付嚴黨和魔教的力量。
想到這裡,天狼連忙說道:“陸總指揮,楚天舒絕對不會是雲飛揚,我可以用性命擔保。”
陸炳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天狼,你只不過和這個楚天舒有過一面之緣,和雲飛揚更是從來沒有見過,又何來的自信,敢肯定他不是雲飛揚呢?”
天狼的心中一動,說道:“陸總指揮,那楚天舒使來使去,用的都不過是那天蠶劍法而已,而云飛揚身爲天下第一的劍道宗師,出道時以獨孤九劍稱霸於世,不可能只用一套天蠶劍法的,就算是他有意隱瞞,也不可能在生死之際還不使出自己最熟悉的獨孤九劍來,他與我打了兩千多招,卻沒有一招司馬鴻使過的獨孤九劍,可見此人絕對不會是雲飛揚。”
陸炳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他的武功比你高得也很有限,你幾次三番地使出同歸於盡的打法,打到後來更是反客爲主,甚至逼他都使出了同歸於盡的招數,而這種情況下也不用獨孤九劍,顯然他並不會此劍法,難道楚天舒真的不會是雲飛揚嗎?那他又會是誰?”說着說着,陸炳自己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狼的心中一塊大石頭算是落了地,他微微一笑:“天下之大,異能之士層出不窮,高手實在是太多了,就是在伏魔盟和魔教之外,還是有許多風塵高手,甚至不爲人知,那楚天舒既然會天蠶劍法,也許會是展家的旁支庶流呢,何況當年展霸圖本人也是橫空出世,以一手天蠶劍法打遍天下,無人知道其師承來歷,沒準是展霸圖的那個神秘門派的後人也說不準呢。”
陸炳笑了笑:“這倒是,天下之大,各大門派是明面上的力量,而不爲人知的高手還不知凡幾呢,就是有些人獲得奇遇,得到前輩高人留下的神功秘籍,一出江湖天下驚的,也是爲之不少呢,既然你說楚天舒不是雲飛揚,那此人壟斷洞庭的航運,還有意染指湖北,爲的就是大規模地積累錢財,發展勢力,我覺得他有不臣之心,還是需要特別關注的。”
天狼心中暗歎,楚天舒這樣不顧一切地發展壯大自己,最終還是引來了陸炳的注意,這次他可是沒辦法再幫楚天舒辯解了,只能笑了笑,說道:“在我看來,楚天舒的洞庭幫仍然只不過是一個江湖的門派,在湖南這樣斂財不過是爲了能有更多的錢去招納天下英雄豪傑罷了。”
“他們收人幾乎來者不拒,並不象白蓮教那樣在地下秘密行事,而敵人很明確,就是魔教和巫山派,我想這楚天舒可能跟這二派有着深仇大恨,但未必有謀逆之心,如果真的有意爭奪天下的話,至少對於掌控着強大綠林勢力的巫山派,不會這樣斬盡殺絕纔是。”
陸炳的眼中神光一閃:“洞庭幫的事,我回去後自會去查,李名樑的事情你不要多管了,以後由我來和楚天舒打交道。林鳳仙的死,楚天舒和雲飛揚都有足夠的武功和動機來辦成此事,尤其是楚天舒,我覺得他的嫌疑更大一些。也許當年林鳳仙在建派時跟這楚天舒有過什麼淵緣瓜葛,也未可知。我會專門留意此事的。”
天狼的眉毛一動:“既然當年林鳳仙並不是你派達克林殺的,爲何不向天下解釋呢?現在所有人都認定此事是你所爲,而屈綵鳳也不爲你洗脫這個冤情。”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