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流雲放眼望去的那一剎那,忽然間原本平靜的墨無痕動了起來,他的身形變成了一道道黑藍相間的影子,全身散發出幽幽的冥土氣息,穿梭於這片廣場之間,竟然絲毫不受阻塞。
比起他的極速挪移身法,這魑魅步法可以說是有痕跡的,也有影子的存在,只是流雲雖然把極速挪移身法練到了一個極致,畢竟它在很多的時候都無法使用,受到強大的壓力之時,根本無法逃脫,只能使用天影一劍或者是天漠流水,配合着彷光術使用。可是這魑魅步法異常詭異,讓人看得到身形但是卻無法觸摸到它,而且最重要的是,魑魅步法所掠過的區域,風不動,塵不飄,可是距離他最近的一棵大樹卻應聲倒地!
這不是一門簡單的逃脫或者是敏捷法術!這是一門攻擊法術!流雲終於明白了這法術之所以成爲中級冥術的原因。
只有速度和瞬間攻擊的結合,纔是最爲恐怖的存在!
“雲兄,刺我一劍試試。迷離之中,墨無痕的聲音有些飄渺,隔着空氣傳來,從這邊傳到那邊,終究是傳到了流雲的耳畔。
“你這套步法纔剛剛練成,恐怕難以抵擋我這一劍吧?”流雲大聲喊道,似乎是有些擔心。雖然他的龍焱劍纔剛剛開始用,可是怎麼說也灌注了雲墨劍法和冥劍七星的雛形,那全力一擊也是幽冥天狼了,他自信可以重傷對方。雖然驚鴻不能在龍焱劍上使用,他目前還沒有做到這一點。
“那就不用施展劍術了,用劍法全力一擊吧!”墨無痕淡淡開口。
“就算是單純的劍法,可是我的雲墨劍法已經悟到了一個極致……”流雲還是喃喃着。
“雲兄,拜託了!一切後果我來承擔,這是對我的第一個錘鍊。”墨無痕如同魑魅一般,不凡詭異,聲音也變得分外詭異起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流雲自信地笑了笑,龍焱劍閃耀起奪目的光輝,帶着飄柔的點點墨色。
他的心魂裡面抵擋着歲月地氣息,和那漫天大雪之中看到的,臨摹到的雲墨用一生創造的劍法,雖然雲墨劍不再,但是他的劍心還在。
而這顆心,就像移花接木一樣移到了流雲的胸口中央。
最爲樸素的劍法,卻足以融合每一把劍中,劍由心而生,由虛無中生,人更是如此,正是因爲這樣,人和劍才能真正的合二爲一。
那是最爲本真的劍道氣息,是他一生去領悟的雲墨劍法,迴歸本真,迴歸自由,一伸,一斬,將所有的劍魂都散發了出來,竟然還帶着幽幽的清香。
那一刺,沒有使用任何劍術,可是流雲的的確確是盡了全力,盡了一個身爲劍客的全力。
他的雙眸鎖定了如同鬼魅一樣的墨無痕,輕易地就找到了亂影之中魑魅的步伐。
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他沒有任何的感情,彷彿化身了一把劍。
誰讓他自己找死呢?出劍的前一刻,這是流雲最後的念頭。
就在那劍鋒已經觸碰到了墨無痕的虛空冥袍,即將刺入那皮膚和骨髓之時,墨無痕的身上忽然燃起了陣陣墨痕,是的,那是真正的燃起,如同飄渺的火焰,一瞬之間就充斥了整個身體。
流雲大吃一驚,因爲那些墨痕化作了一條淡然從容的墨龍,竟是在一瞬間吞噬了流雲的那一把龍焱。
所有的劍影全都破碎,流雲咬着牙齒,拼命地把劍從那墨色凝聚而成的巨龍口中拔,可是怎麼拔都拔不出來。
“無痕!看你乾的好事!”氣急之下,他只能對着早已閃到一旁的墨無痕吼道。
墨無痕一看情勢也不妙,想要把那忽然間出現保護自己的墨痕撤掉,卻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弄出那玩意的辦法,更不知道怎麼把它收回去。
流雲感覺龍焱已經完全地被墨龍虛影所吞噬,就連他的身體也快要被吞進漩渦裡面了,可是無論怎麼掙扎都不行,極速挪移身法照樣使不出來,手也無法空閒出來,劍更是沒有了。
就在他有一絲絕望,想要留遺言的時候,那把的墨無痕忽然捻指劃過一個美麗的弧度,臉上的慌亂不再,轉而變成了一種近乎空靈的境界。
流雲有些癡然了,就連掙扎也忘記了,任憑着那墨龍一口一口地把自己吞掉。
因爲在墨無痕的指尖,一股神秘的力量隨之襲來,那力量超越了一切,竟是讓所經過的那片世界全都變成了灰黑色!沒有了色彩,那就是遺忘麼?
真的可以連色彩都遺忘,只剩下了一個空洞的,沒有靈魂的世界中嗎?
就在那一刻,流雲感覺到的壓力消失了,感到的束縛消失了,因爲他身前的那條墨龍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遺忘了整個世界,連自己也遺忘了嗎?
流雲皺了皺眉頭,看着對面那沉靜的少年,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曾幾何時,他和對面的那個人都是擁有一段美麗的青春的。
可是宿命的蔑視和輕笑,悲哀如碎夢一樣掠過,記憶消失在了夢影之中,讓他們無奈地選擇了遺忘。
不知怎麼的,在這覆滅了所有色彩和痕跡的力量之中,流雲還是感到了一絲悵惘和恍惚。
如今,他們都成了追逐碎夢的人。
可是追逐碎夢的人啊,究竟還能不能追上那遙遠的夢幻呢?亦或者是夢在後方,卻已經錯過不能回頭?
流雲凝視着墨無痕,看他那一式遺忘從喚起到緣滅,整個世界的色彩又循着那命運的軌跡慢慢面成了原樣。
墨無痕眼睛恢復了神色,也這麼靜靜地看着流雲。
“遺忘。”流雲淡淡開口,語氣有些複雜。
“只是過去瞬間的遺忘,就像我不知道爲什麼要使出這門法術一般,其他的,都還記得。”墨無痕輕輕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流雲手中依然熠熠生輝的龍焱劍。
“你感覺到了什麼嗎?”流雲輕聲道。
“你說的是悵然若失和迷惘?或許對於別人來說,一定是會有這種感覺的,過去的幾個呼吸間的事情拼了命的去想,卻如何也想不起來了,可是對我我們這些失去過所有記憶的人來說,已經根本不在意了,沒有什麼感覺了。”墨無痕聳了聳肩,眸子出奇的平靜。
“當我手拿着凡塵珠,在那風雲過後的陽光之中,凝望着山峰之下的飄渺雲朵之時,我感到我失去了什麼,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的身邊站着一個陌生的人,那感覺,是一種異樣的感覺。”流雲目光有些迷離了,記憶如流水映入眼簾。
那是他記憶的初始,又或許是一種終結。
“一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墨無痕笑了笑。
那笑之中,帶着太多的釋然,也摻雜着太多的悲涼。
流雲看了看天際,黃昏已經落寞,黑夜馬上就要來臨,不久,又是一個殺戮的夜晚,只是他可以安心地睡一覺了,因爲除了死神,他自己已經可以控制他自己了。
只可惜沒有見到死神,以後可以試試晚上去練一練,流雲默默地想。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黛兒和小舞還等着我們的啊!”流雲嘆了一口氣,收回了手中的劍,轉身無言,慢慢離開。
墨無痕看着他的背影,蕭瑟而又真實,他的身邊好像花團錦簇,又好似大漠孤煙,最終,從一片耀眼的光明背後,走向一片黑暗之中,走到天涯盡頭,就沒有了蹤影。
“同是天涯淪落人,又何必淪落天涯?”墨無痕輕聲喃喃着。
“啊,雲哥哥!無痕!你們可算回來了,我可想死你們了啊!”宿處,花舞從粉黛的那間房子力量跑了過來,看着揹着大劍的流雲和神色平靜的墨無痕。
“真的啊,有這麼想我們?”流雲眨了眨眼,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樣。
“當然是真的啦!不過無痕就勉勉強強啦!”花舞燦爛地笑着,笑顏如花般綻放。
墨無痕頓時一臉無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怎麼樣啊雲哥哥,練得怎麼樣了?說起來我還真是手癢癢,只能看那些單調的文字和圖畫,卻不能夠施展一下自己的悟力和本領。”花舞撅了撅嘴,用可愛表達自己的不滿。
“明天你不就可以去修煉了嗎,急什麼!”流雲笑道,隨後便和墨無痕一起進入了粉黛的那間房子,撲鼻而來的就是永遠不會褪色的芬芳,彷彿是從地獄走到了人間,又從人間走到了天堂。
流雲的關注點還是在粉黛身上,那窈窕的身姿,傾城的容顏,粉色的長髮永遠是這個世界最俏麗的那一抹。
她此刻微側着倚在牀上,手中拿着一本書,但是流雲卻發覺那不是冥界的法術之書,而是一本喚作《蒼茫歌》的小說,這一本書孤風也曾經給他看過,作者寫的還是很好的,在醒過來後那一段孤獨單調的日子裡,除了練功,就只有看書是他最大的樂趣了,這一來也讀了人間百本書,只是很多書總感覺以前也讀過,只是被歲月遺忘了罷!
黛兒這麼有才華,琴棋書畫一定是樣樣都行,有了時間一定要一起探討探討文學藝術!流雲心裡美美地想着。
只是粉黛的那個姿勢的確是優雅異常,流雲來或不來,對於她來說沒有什麼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