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色靈氣中,可以聽見張曉風不時發出叫聲傳出來。
如鬼哭,如狼嚎。
並且,有時從紫氣中突冒出一股黑色魔氣。但很快地,便被周圍的紫氣強壓了下來。
幽剎心中忽地一緊,不由得爲眼前紫氣氣團中的張曉風而擔心。他知道剛纔和他二弟冥剎聯手使出‘雙龍戲珠’只是將張曉風的‘一劍蒼穹’勉強戰平。雖然他故意了收斂了他們兩人的功力,但他也知道魔性張曉風的恐怖之處。並且張曉風的‘一劍蒼穹’是在沒有神兵利器的引導下,與他自己的‘雙龍戲珠’硬碰。所以,他擔心這莫名的紫色靈氣是否能將張曉東的魔性壓制下來。畢竟他鎮守喚魔洞多年,知道些關於聖魔之血的可怕之處。
“奇怪,這紫氣不像是蒼茫劍派的心法。可是,張曉風他只學過天魔宮和蒼茫劍派的心法修爲。這紫氣是怎麼回事?爲何會如此具有靈氣,並不是我所知兩派的心法。難道是柳長雲或玄葉真人他們兩人傳授過他我不知道的心法?還有那柄傲雪劍是怎麼回事?整柄劍跟原來翻天覆地了一樣。”
“不對,這紫氣是……”
幽剎腦中靈光一現,他知道這紫氣的來歷了,這不是碧泉谷的靈氣麼?只有天下靈氣最爲濃郁的碧泉谷的《青玄心法》方可修成這樣的紫色靈氣。但要有這樣靈動的紫氣只有將《青玄心法》修煉到極高境界方可。
在三十多年前,幽剎曾經跟隨着柳長雲前往一處神秘的地方。那時,柳長雲大戰一位修爲道行極爲高深的道人。那一次,柳長雲全魔化後,身上的魔氣唯一一次被他人壓制的比試。最終,柳長雲與那位道長勉強戰成了平手。那次大戰,幽剎到現在,還記得很深。
那位道人是如今碧泉谷的谷主清泉道人,傳聞他精通天文卦象,可知天命,並且《青玄心法》的修爲境界極高。當時,清泉道人身上便擁有這種靈性非凡的紫氣。在那次大戰後,毫髮無損的清泉道人爲柳長雲算了一卦。後來,這一卦真的應驗在柳長雲的身上。柳長雲在幾年之後,他就失去了他的女兒柳曉雪。
清泉道人於那場大戰後,便閉關與碧泉谷的禁地青龍寒潭之中。從此之後,幽剎便沒有再聽見清泉道人出關的消息。
幽剎對張曉風身上的紫色靈氣,感到十分奇怪疑惑。這孩子身上和傲雪劍的變化是怎麼回事?就算他知道《青玄心法》,但憑他現在的年齡修道到眼前這種紫氣是不可能的。據我所知,《青玄心法》並不是取決於天資,而是取決於修煉的時間和對道的悟性。這兩點,這孩子都沒有可能,那他是怎麼得到如此極高的《青玄心法》修爲呢?等等,我記得他前些日子,曾秘密地去過碧泉谷,很有可能他在谷中有所奇遇。但是,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奇遇……
就在這時,一聲震徹天地的吼叫聲忽響起,打斷了幽剎他的思索。他看見那團紫色靈氣緩緩收縮濃聚,融於張曉風的體內。
最終,一個衣袍破損不堪的男子顯露出來。
張曉風雙目閉起,手持傲雪劍,如蒼松般筆直地站立着。
幽剎看見張曉風額頭上的魔紋已經消失了,說明他的魔性已經被徹底鎮壓下來。
現在的張曉風臉上盡是疲倦之意,但身上隱隱有種縱橫天地的傲氣。這讓大殿中的不少人想起曾經的張凝風,他的父親,也如他現在這般,立於魔殿中。
小雪看見張曉風回到以前的樣子,心中十分愉快。原本如陰雨綿綿的心情立即小雨轉晴,開心地道:“曉風哥哥!”
張曉風閉着眼,臉上露出略顯疲憊的微笑,低聲道:“依依!”
說這個名字後,他的身體忽倒向地。
白影一閃,小雪出現在張曉風身後,扶住他那沉重的身軀。她輕輕靠在曉風的胸膛上,聆聽裡面的聲音。她聽到張曉風胸膛裡的心臟正在強健有力地跳動着。
撲通,撲通……
一聲聲穩健的心跳聲。
曉風哥哥,看來你是太累了。
幽剎走到他們身前,看了一眼張曉風后,便轉向其他處,道:“風行雷厲。”
“屬下,在。”風行和雷厲異口同聲地道。
“你們將龍牙副宮主,風堂主,冥剎送去鬼醫那裡。”
幽剎看向此時張曉風的面容,不經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戰,眼中的神彩快速黯淡下去,臉上的表情有些悔意。
“我可以跟着他們一起去麼?”小雪擡頭注視着幽剎,道:“我想照顧我的曉風哥哥。”
“可以。”
“嗯。”小雪微微一笑,道。
在風行和雷厲兩人將四人帶下去後,幽剎又對魔殿中其餘的人,道:“你們也下去吧。”
在魔殿中的所有人都聽從幽剎下達的命令,都陸續離開了魔殿之中。
幽冥雙剎在天魔宮中,除了柳長雲能命令他們之外,沒有能其他人能命令,並且他們一直鎮守天魔宮的禁地——喚魔洞,資歷極深,輩分極深,所有他們說的話沒有人不敢遵從。
如今的大殿中,一片寂靜,與剛纔鬥法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空氣中還是有絲冰冷冷的,地面上的石板有些破裂嚴重。
幽剎長嘆一聲,收回目光,落在遠處那口楠木棺上。他臉上的眉頭皺得很緊,因爲他知道以柳長雲的修爲道行,天下沒有幾人能奈何得他。
幽剎來到棺木前,往棺中一看,他吃驚地發現柳長雲心臟部分有一個大窟窿,更令他吃驚的是柳長雲的黑雲狂劍竟斷裂成了三段。
黑雲狂劍乃柳長雲所用的魔劍。此劍乃柳長雲歷盡千辛萬苦找來材料,由鬼匠鑄造而來。可與天下任何一柄神兵所爭鋒。此時的黑雲狂劍不但斷裂成了三段,而且劍中的魔氣彷彿被某物強行吸走般,一點都沒有殘留下來。只剩下三段再普通不過的斷劍片了。
眼前的情景,讓幽剎感到膽戰心驚。有人竟可以殺死柳長雲,還能將黑雲狂劍擊斷成三段。那人修爲道行恐怖到了通天的地步,更重要的是,我現在根本不知道有誰能這樣做。
想到這裡,幽剎的雙手有些顫抖,他無法想象將來的天下會掀起怎麼樣的一場血雨腥風,天魔宮和其它兩派的命運會如何?
寂靜的大殿中,突響起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顯得十分沉重,令幽剎感到異樣的熟悉和格外的悲傷。他轉過頭去,卻沒有看見任何的身影。
但是,在他轉回頭後時,這腳步聲竟詭異地響起在他的耳邊。
這讓幽剎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難道,殿中還有其他人?或許,這只是我的錯覺。
當幽剎再一次轉過頭去時,他看見了。
一個黑衣女子站在他身前,絕色的容顏上略顯的容顏上略顯老態,髮鬢盡是銀白。
幽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幽雪?”
眼前的陳幽雪雙目空洞無神,彷彿整個人的魂魄都被抽走了似的。她失魂落魄地張啓微白的雙脣,道:“幽剎大哥,我臨死之前,我想託付給你一件事。”
雖然幽雪她看上去精神狀態不佳,但我覺得她一點也沒有死的跡象。難道?因爲柳長雲的死,她有了輕生的念頭,想陪伴死去的他。不,這樣絕對不行。我絕不能讓她死去。
想到這裡,幽剎不由大怒,但眼中盡是憐愛之色,大聲地道:“幽雪,你絕不能死去。絕不不能!”
幽剎他從小和陳幽雪一同長大,可謂是青梅竹馬。雖然陳幽雪最後是投入了柳長雲的懷抱中,但是他對她一點恨意也沒有,對她的情愛轉變爲兄妹之情。如今他知道她有輕生的念頭,心中特別恐懼。這些年來,他雖然沒有與她見過幾面,但他對她的關懷,不會比任何人少的。
陳幽雪看着他,苦笑一聲。
幽剎雙手抓緊她的雙肩,心切地道:“幽雪,別嚇我。你到底怎麼了?”
陳幽雪回收目光,落在那副楠木棺上,聲音中帶着淡雅的悲傷,道:“當初,我就不應該讓長雲他離去。是我,是我害死了長雲他。”
幽剎的聲音有絲顫抖,道:“柳長雲他的死不是你的錯,這一切都是命。”
陳幽雪搖了搖頭,又是苦笑一聲。
然後,她的嘴角流下了一淌鮮血。
“哇”的一聲,陳幽雪吐出一大口鮮血。
“你……”幽剎害怕地說不出話來,渾身上下都在微微顫抖着。
陳幽雪臉色極差,緩慢地走到棺木前,扶住棺木的一角,虛弱地喘着氣。鮮血不時從她的口中溢出來。
過了一會兒,幽剎纔回過神來,轉頭向她看去。看見陳幽雪對着棺木裡的人,苦痛地一笑,輕聲地道:“長雲,我馬上就去和你相會,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
幽剎不知道只見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他只能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生命正極速地逝去。
我要救她!
幽剎一閃到她身後,雙手紫色的真元不斷涌出,輸入陳幽雪的體內。但是,陳幽雪卻一掌推開了他,無力地靠在棺木上,面帶着蒼白的笑意,道:“幽剎大哥,我已經自斷心脈了。你不必將你自己的真元強行輸給我,這樣只會浪費了你苦苦修煉來的成果。”
幽剎整個人呆住了,嘴角僵硬地一動,道:“自斷心脈?”
這時,陳幽雪的臉色變得更加差了,又“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道:“幽剎大哥,我時間不多了。我想……”
幽剎眼中已是流出了眼淚,急忙截道:“我知道你想託付給我一件事。你放心,你交給我的事。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將它做到的。”
“真好!”
這兩個字的話,讓幽剎忽想起了他們兩人小時候的事。
在童年裡,陳幽雪總是很淘氣地要幽剎爲她做些事。而幽剎總是想也不想救答應了她,並且每一處都爲她做到了。每一次幽剎答應她後,陳幽雪總是說了一句“真好”,來回復他。
時隔了不知多少年後,陳幽雪還是如小時候一樣地說了一句,“真好!”
“你慢慢的說,我會細細地聽着。”幽剎的眼睛已經哭紅腫了,害怕地道。
此時的陳幽雪已經變得一臉死氣,但雙眼卻驚奇地有神,有絲力氣地道:“我最放不下的是曉風這孩子。”
說完這句話後,陳幽雪大口地喘了幾口氣。
“幽雪,你先休息下。然後,你再慢慢說。”
然後,幽剎想將自己的真元輸給陳幽雪,想來延長她最後的性命。
可是,陳幽雪再一次拒絕了。她推開幽剎的手,道:“幫我想曉風這孩子說聲,外婆我不能繼續照顧他,要他好好活着,照顧自己和依依,還有小雪他。”
幽剎強穩住身形,點了點頭。
“花月閣中的密室,”陳幽雪停頓了一下,道:“叫曉風去一下。”
“最後,幽剎大哥,麻煩你幫我看着曉風這孩子點,代我照顧他。答應我,幽剎大哥!”說完後,陳幽雪閉上了雙眼。
“我會爲你做到的。”幽剎重跪在地上,低聲哭泣,心中的天地彷彿塌了下來一樣。
“真好!”
幽剎猛地擡頭看去,他看見陳幽雪靜靜地靠在棺木上,面帶微笑,眼角卻含着淚。他已經感覺不到她的一絲氣息了。
他知道她已經離開了這個繁華的人世,永遠地離開了他,留他一個人在這個冰冷的魔殿中,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之中。她已經陪伴另一個人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幽剎才停止住眼中的淚水。他抱起陳幽雪的屍體,將她輕放入楠木棺中,與柳長雲同躺在一副棺木中,讓她能一直陪伴在柳長雲。
“還是你們兩個相配。”
幽剎凝視着棺木中的陳幽雪和柳長雲兩人,淚光閃閃,哭着笑了一下。然後,他伸出顫抖的雙手,將棺木蓋合上。
“願你們來世繼續在一起。”
九聲“砰”的響聲後,棺木蓋上的九根玉釘牢牢釘入棺木邊上的九處。
從此之後,這副棺木再也打不開了。
幽剎再也見不到她的樣子了。
手上的傷口還在滴血,血滴在冰面上,很快就與冰水混在了一起。手上的傷口遲早有一天會癒合,但心中的傷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癒合?
明天?
或許他一輩子都不能將心中的傷口癒合。
或許這傷口會帶到他的來世,孟婆湯也無法令他忘卻這傷口上的痛。
幽剎看着那具打不開的楠木棺,道:“幽雪,我走了。”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離去。當他走到殿門口時,不知爲何他停下來,跪在地上,將一塊黑色的東西緊抱在懷中。他口中喃喃地念着,“真好,真好…….”
不知唸了地上下“真好”後,他終於站起身來,將手中的東西輕輕塞入懷中,如他最珍貴的東西。
幽暗的通道中,幽剎緩慢地行走在其中。
漸漸的,他消失在漫長的黑暗中。
大殿之中,只剩下一副打不開的楠木棺和兩柄紫色長劍。其中一柄紫劍上,流光溢轉,不知道它爲何會這樣。有可能是因爲它的劍主人忘記帶走它了,又有可能是……
許許多多的有可能讓人猜不出那一個纔是真正的原因。但此時,幽剎已來到了天魔宮外。
面對着滿天的繁星,躺在草地上的他一種輕微的,釋然的感覺。他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來到天魔宮外。
此時此刻,他靜靜地看着星空,一切都不去想。
繁星點點,思思牽掛。
夜色中,忽兩顆流星相伴劃落,它陪伴着它,它陪伴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