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人……呢？”
“人……呢？”
連續一兩分鐘的時間裡，清兵戰將始終重複着這簡單兩字。嗓音從最初的砂紙打磨鏽鐵般難聽，逐漸變得猶如指甲刮過玻璃鋼般刺耳。
近在咫尺的牛斬雄，也從初時只微微皺眉到不得不捂住雙耳——任由《潛龍心經》內息自動運行，抵抗着這一聲聲灌注強大修行者氣息的刺耳聲音。
（糟糕，這個腦袋不怎麼清楚的傢伙好像要發瘋了。）
牛斬雄很快意識到不對，迅速捏碎枚青色綠鬆寶石，往自己身上連打“太清”“太陰”兩道諱令。然後身形悄悄一轉，不動聲色地朝來時路退去。
可惜還沒等他走出幾步，前面清兵戰將就倏地扭轉頭，朝這邊看了過來。那雙鷹隼般狹長雙目內茫然之色褪去，一絲淡淡的血紅色取而代之：“人……呢？”
喊完後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不對，沉默了幾秒終於換了句話：“不準……跑！”
牛斬雄迅速停下腳步雙手一攤：“我幫着你找人呢，誰跑了？！”
清兵戰將身形一滯，眼內密佈的紅血絲緩緩褪去，又重新流露出股迷惘之色。
“不……跑？”
“不跑，不跑。”只要對方不突然失去理智暴走，牛斬雄當然也不想離開這找到閆思光的唯一救命稻草：“還等你幫忙找朋友呢，人都沒找到哪裡會走！”
這一長串話似乎又超出了清兵戰將理解能力，站在原地時而轉頭時而望向兩側低矮民居，眼內那股子茫然之色越來越濃：“人……呢？”
“你到底想找誰，是這裡面原本有人嗎？”牛斬雄放慢語速，幾乎一字一句地朝對方問道：“我的朋友，那個黑胖子到底在哪？”
清兵戰將繼續歪腦袋，不過眼內迷惘之色卻是逐漸消退下去：“黑……胖子？”
“就是這人！”牛斬雄從平板電腦中調出張照片，放大了給前者看：“黑！胖！戴副眼鏡，看上去就像個鄉村教師，”
這幾句話顯然又超過了清兵戰將理解能力，他盯着平板電腦屏幕看了一會兒，又擡頭看看牛斬雄，發了好久的呆才冒出一句：“我……見過……他。”
後者瞬間精神一振，雙目內有光芒亮起：“真的？在哪裡！”
——跟着這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傢伙一路都沒有任何收穫，牛斬雄幾乎就要失去了重新找回閆思光的希望，此刻終於聽到點“好消息”，自然令他欣喜若狂。
可惜清兵戰將只聰明瞭不到幾秒鐘，很快又恢復了原狀：“人……呢？”
牛斬雄嘆了口氣，乾脆轉身自顧自在周圍那些簡陋、低矮的泥牆民居內搜尋起來。
戰將仍然站在原地目露茫然之色，隔了片刻又重新將那骷髏圖案頭盔帶起來，整個人身上氣息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強烈。
不僅僅是冰寒、鋒銳，而且還隨着時間推移逐漸凝聚壓縮。
就在牛斬雄走進旁邊一間低矮民居時，清兵戰將身上那股頂尖宗師境的氣息已經被壓縮成一團縮無可縮的小點。
他身體周圍，逐漸亮起層極不穩定的冰藍色光華。
而牛斬雄，並未看到這一幕。
……
……
隨着城池東南角傳來轟然巨響，和那股級強烈的能量波動。
姒道衍與鄭長林兩人都是臉色微變。不僅僅因爲此處看似空無一人的遺蹟，終於出現了“敵人”蹤跡，更因爲這能量波動的強度遠遠超過了自身。
毫無疑問的頂尖宗師境。
姒道衍望向鄭長林，後者明白他意思地搖了搖頭：“陌生氣息，不是贏老大。”
“焉道”組織首領臉上第一次露出苦笑，原本那股智珠在握的自信悄然斂去：“什麼時候開始，頂尖宗師境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存在，也變得隨處可見了？”
“姒首領，能不能先回去看一下牛斬雄和閆思光他們？”意識到城池內並非僅己方四人後，鄭長林終於按捺不住心中擔憂，面色嚴肅地沉聲道：“既然有一位頂尖宗師的敵人存在，就可能還有其他人。若是閆思光因此失陷在這裡，絕對是我潛龍淵上下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結果。”
姒道衍轉過頭盯着他看了片刻，道門宗師境的氣息緩緩從身上散逸出來，眼內不知不覺中帶上了絲煞氣：“無法接受，又待如何？”
鄭長林目光半點未退，卻也不至於硬頂着眼前這位身份尊貴、實力遠超自己的“焉道”首領針鋒相對：“我意思是若您能施以援手保證閆思光先生的安全，我潛龍淵必對您感激不盡。其他什麼許諾鄭某不敢瞎開口，但相信贏老大絕不會吝嗇給出和在上林湖古窯城中一樣的條件。”
共享收穫麼？
又盯了鄭長林片刻，見這位上品武術家境“後輩”絲毫未有退意，姒道衍眸內那股子煞氣也終於逐漸斂去。只是語氣依舊冷冰冰地不帶半點感**彩：“這次就算了，不過記住了……宗師不可辱！我能不計較一次僭越，不代表會一直容忍。”
“還有，焉道與潛龍淵的合作條件也不是以你身份能和我談的。”把幾個原則性問題說清楚後，姒道衍語氣才緩和下來。他又看了看城市東北角的極遠處，感應着那股強大能量爆炸餘波：“行吧，先回去那邊看看。”
雖然不清楚東北角那邊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才能爆發出如此可怕能量波動，更不確定這座神秘的地底城池中，是否到底真的有除了贏行天之外第二個頂尖存在。
兩人心中各種帶着許多擔憂與疑惑，轉身朝着靠近城牆那處演武場走去。
鄭長林這位戰鬥部的部長行事沒牛斬雄仔細，一路過來並沒有繪製地圖，也未留下任何劃痕作爲記錄。不過以兩人修行者本身記憶力和方向感，當然也不至於迷路，來的時候一路探察速度極慢，回去時直接趕路倒是很快回到了演武場之內。
而剛從大門進去，兩人就同時感覺到了不對勁。
倉庫大門洞開，裡面空無一人也空無一物。右側整排整排的馬廄鐵欄杆被打開，其中幾間牆壁上還掛着一連串的大洞。
鄭長林臉色微變，心中那股子擔憂終於變成了現實。
閆思光和牛斬雄兩人去了哪裡？還有方纔滿滿一倉庫的木架、制式軍備，爲何也在不到一個小時內，全部消失？
兩人進入到空蕩蕩的倉庫內看了圈，又轉到馬廄那邊發現地上一大一小兩個破洞，心中疑惑得不到半點解答反而愈來愈重：“到底……出了什麼事？”
“危險終於開始出現了。”姒道衍深深吸了口氣，並未捏碎任何綠松石就直接用自身經脈中內息，抖手打出兩道諱令在自己和鄭長林身上：“此地既然有頂尖宗師境的敵人存在，真發生戰鬥我未必護得住你。這道‘紫薇諱’能持續一小時左右，剩下自己各安天命吧。走，去那邊看看。”
他目光轉向城池東北角，感應着已逐漸開始減弱的能量氣息，也未等鄭長林回答就直接轉身朝那邊走去。而後者心中焦急如焚，只想在這裡繼續尋找兩人蹤跡，並沒有跟着姒道衍一起去能量波動傳來處查探之意。
“等一下，這是……”鄭長林四下裡轉了圈，突然在地面上看到個熟悉痕跡，一下子興奮了起來：“老牛留下的標記，他們朝那個方向走了！”
既然還有時間留下標記，那證明兩人應該沒事吧？
鄭長林心中稍稍安定了些，等旁邊姒道衍也過來看過之後，朝遠處一望很快發現了百米外的第二個標記：“咦，這方向？”
潛龍淵後勤部長留下的標記，居然正對着城池東北角。
——方纔那一處強烈能量波動傳來處。
“所以剛剛，是他們那邊發生了什麼意外？還是遇到了那位頂尖宗師境敵人？”
這判斷一說，心中才安定沒多久的鄭長林一顆心又馬上提了起來。
“趕緊過去吧！”
姒道衍看着他疾步離開背影，搖頭笑笑也很快跟上。
……
……
同樣感應到城市東北角傳來波動的贏行天，也很快帶着衆人朝那邊趕去。
當然與姒道衍和鄭長林不一樣的是，隊伍內有着兩大頂尖宗師的他們，心中並無太大危機感——即便有個頂尖宗師境的敵人，以贏行天和蠱蛇小陽這兩大頂尖宗師，都有着壓制對方的實力。
幾人反而對這座“前清祖地”遺蹟，產生了更多期待。
雖然劉洛身死，歐海潮昏迷不醒。但既然前面最困難的時空迷陣被姬亦鳴破去，那麼接下來……應該就是收穫的時候了吧？
一行十人一蛇，帶着昏迷的歐海潮和劉洛屍體，就這麼齊齊加快腳步朝能量波動傳來方向趕去。連一路上隨處可見的各種陣法，都顧不上停下來檢查或者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