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浩渺,月色下天地元能在湖面上凝聚宛如薄紗。
此地是距離陰眼最近的一處湖岸,宋徵以寂滅堂和神魔道的秘法糅合,嘗試着佈置了一座特殊的奇陣。
奇陣當中有七件法器,也都是他新近煉製的。
佈陣、制器,對他來說都很生疏,在皇臺堡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有小夥伴們去做,他不用操心。
好在這些陣法和法器都不高級,他勉強能行。
他提前離席,也正是爲了這件事情。經過了幾天的準備,終於可以實施了。
奇陣吸收了月光,陣法結點中的元玉也“燃燒”起來,釋放了元能,激活整個奇陣。那七枚特殊的法器凌空而起,釋放出特殊的威能,朝下一照,和奇陣互相呼應,一陣幽冥之意閃過,有門戶正在遲緩的打開。
宋徵鬆了口氣,看來這個辦法可行。
他取出一隻漆黑的葫蘆,輕輕一晃,澹臺氏一家數百冤魂從葫蘆裡飛了出來,以澹臺博爲首,大大小小有高有矮。
只是那些原本應該活潑伶俐的“孩童”,此時顯得陰森冰冷。
那些本應是花季的少女,也面目蒼白,雙眼無神。
那些正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修士,魂魄閃着幽光,半點也無意氣風發之態。
宋徵一指那幽冥的門戶:“快去吧。”
澹臺博冤魂無淚,卻聲音哽咽,深深一拜:“多謝大人!”
整個澹臺氏數百老幼一起跪下:“多謝大人!”
宋徵感慨:“諸位國之英烈,不必謝我,是我應該謝你們。”他抱拳還禮,深深一拜。
澹臺博起身來,安排着族人一一進入那道幽冥門戶,到後來,宋徵喊住他給了他一絲魂火:“我與陰司有舊,你下去之後,遇到差役閻羅,先出示這魂火,若正好遇到我熟悉的,當能免去一些責罰。順便,也幫我帶個話。”
“好。”澹臺博接過了魂火收好,走入那門戶之前,回頭朝他道:“當今聖位之上,不是明主。”說罷,走入了門戶不見。
宋徵默然不語,看着陣法的光芒逐漸熄滅,門戶關閉,那七件法器掉落下去化爲凡鐵。
澹臺博看到了有人盜取龍氣,知道當今天子多半命不久矣,而且在位之時發生這種事情,有極大的可能不得善終,所以才安心而去。
他一揮手掃去了陣法的痕跡,望着月空長吐一口氣,來到湖州城的第一個任務,白老七之死算是徹底完結了。
接下來跟白家的事情,其實是決定自己能否真正入主湖州城的一戰。
他卻無大戰之前的緊張,輕輕一笑緩步走回湖州城。
亮出了腰牌,順利入城。宋徵還沒坐下來,杜百戶就氣急敗壞的衝了進來:“大人,白家太過分了,真以爲靠着白閣老,就可以不把咱們龍儀衛放在眼裡了。”
“出了什麼事?”
“白枕鶴聯合了幾家,要把明天會議的地點改在州府衙門。還威脅如果不答應,他們就不參會。”
宋徵不緊不慢的接過手下送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這是想要先聲奪人啊。”
他淡然一笑,蓋上了茶碗:“行,答應他們。”
“大人……”杜百戶傻眼,以前一直是在豹韜衛的衙門裡商議份額,豹韜衛有地主之利。而且答應了等於向白家示弱,他有些想不明白。
宋徵擺擺手:“讓他瘋狂一下。”
……
登闕會之後的第二天,湖州城中有資格參與太極湖利益分配的各方都聚集在州府衙門裡。平湖樓照例缺席,但他們那一份一定會有。
幾家相對來說最弱的勢力來得早些,聚在一起低聲議論着。
昨天半夜了,忽然有人來通知,今天的會議改在了州府衙門召開。他們也都聽說了,這是白家少爺的意思。
宋徵和白枕鶴有些“不對付”,昨天的登闕會上已經表現的十分明顯了。而今天會議改場,似乎證明白家還是更強勢一些。
“畢竟是白閣老啊,一個是親兒子,一個只是手下千戶,宋徵頂不過人家也是正常。”
漸漸地來的人多了,公開的議論就沒有了,大家改爲私下裡互通消息。
說起來湖州城中大部分人對宋徵的觀感更好一些。雖然龍儀衛名聲不怎麼好,可白枕鶴的名聲更******方說他跟煉仙宗宗主毛人傳說的,他買了筍兒那個戲班——哪裡是他買的,他命人將原來的班主打了個半殘,班主主動將戲班送給他了。
以他如今的家資,缺買戲班的錢?當然不缺,但他就喜歡這種恃強凌弱、老子凌駕於王法之上的感覺。
宋徵進入湖州城,掃除了邪教,揪出了反賊,登闕會辦的也不錯,獎品比以往價值高出整整三成,起碼有能力、出手闊。
時辰快到了,雷敏之陪着宋徵一起進來,周圍人紛紛起身問候,兩人也一一回應,不很熱情但也絕不倨傲。
等人都到齊了,雷敏之四處看看,獨缺了白枕鶴。
他暗中一聲冷笑,端坐不言。
白枕鶴昨天想明白了,管你娘!既然懟上了索性就徹底不給你面子了。於是他連夜聯絡了幾個對他唯命是從的勢力,聯手逼宮更改會址。
今天早上故意起得晚了,慢吞吞的吃了早膳,這才坐上馬車趕過來。
眼看着時辰已經到了,車伕小聲問道:“少爺,要不要趕一趕?”
“不用!”
雷敏之和宋徵在州府衙門裡等着,眼看着白枕鶴已經遲到了小半個時辰,周圍其他幾個大勢力主事人的臉色也不好看。
終於,一陣哈哈大笑聲傳來,白枕鶴穿着一身粉紅繡鶴的綢緞長衫走了進來,毫無誠意的朝周圍一抱拳:“抱歉啊,來得晚了。人都到齊了吧,咱們開始。”
雷敏之哼了一聲,訊問宋徵:“千戶?”
宋徵並無不可:“開始吧。”
“好。”雷敏之站起來:“諸位,今兒個把大家都請來,目的不用我多說。好在這一年來,城中各家並無變化,大家若沒有什麼異議,就還按照去年的份額來……”
“慢着!”白枕鶴忽然開聲:“州牧大人怎麼能說沒什麼變化,豹韜衛可是換人了。”
雷敏之道:“只是千戶換了,豹韜衛還是豹韜衛。”
“那可不一樣。”白枕鶴道:“我可是聽說了,宋大人還沒等自己的份額商定,就急不可耐的許給了別人一百六十斤湖米。怎麼,就這麼肯定你要多少我們就得乖乖給你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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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可是聽說了,你分出去的那兩家,姓侯的那家,小娘子水靈靈的……”
他一陣淫笑,盯着宋徵:“要是他侯家家破人亡了,你給他的這湖米生意,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做下去?”
“放肆!”杜百戶忍不住一聲怒喝,宋徵輕輕一擡手攔住了手下,平靜看向白枕鶴道:“你可知道朝廷查辦重臣大案,都是交給我龍儀衛去辦?”
雷敏之和楊六目齊齊心頭一震,宋徵一說,他們纔想到了這一點,頓時暗道一聲:好狠!
白枕鶴卻不明所以,仍舊作死譏笑道:“知道,龍儀衛油水豐厚,那又如何?你看不上這太極湖的收益?”
“不是。”宋徵道:“是我的就是我,我可以不要,但你沒資格惦記!另外還想告訴你一句:這天下,並不是只有你這種蠅營狗苟之徒!”
“宋徵!”白枕鶴拍案而起:“你敢罵我?”
宋徵皮笑肉不笑道:“罵你?待會不僅罵你,還要打你呢。”
“你敢!”白枕鶴剛喊了一句,忽然看到自己的管家滿頭大汗衝了進來:“少爺,快、快回去,有聖旨!是豹韜衛護送着欽差過來的……”
“你說什麼!”白枕鶴大吃一驚,豹韜衛參與進來,肯定不是什麼恩旨。
老管家已經快哭出來了,拽着他的衣襬道:“少爺,快回去看看吧。”
白枕鶴猛的明白過來,霍然朝宋徵看去,恰好迎上宋徵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一個激靈,色厲內荏道:“宋徵你休要得意,我爹他……”
雷敏之實在看不下去,冷冷打斷道:“不要在此丟人現眼了,你爹若是安然無恙,你白家怎會被抄家?”
“抄、抄家……”白枕鶴腦中嗡的一聲,眼前發黑搖晃了幾下,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宋徵呵呵一笑:“若不抄家,何須萬里聖旨、龍儀衛護送?”
白枕鶴一屁股坐在地上,老管家連聲呼喚,卻沒有了迴應,呆呆傻傻。
宋徵一揮手,杜百戶派人上前:“將他帶回去,聖旨還是要接的。”
他早已經得到了肖震的消息,白九極倒臺了。文修帶着抄家的聖旨趕來湖州城,修士腳程極快,應該今早就到,所以昨晚上他索性不去跟白枕鶴計較,等到今天一併算賬。
如他所說:讓他最後瘋狂一下。
肖震並沒有多做什麼——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他做什麼了,一個失寵的閣臣,屁股下面的位置有多少人盯着?一羣虎狼衝上來,就將白九極撕成了碎片。
等杜百戶將已經嚇得癡傻的白枕鶴拖下去,宋徵厭惡的看了一眼他剛纔癱坐的地方,一片水痕。白枕鶴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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