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七和端木秋走出墓村大陣,來到原本進去的地方,那祭臺上的香早就燃盡,被呼嘯而過的風吹散,落得到處都是。
“終於出來了,真是一場美好的噩夢。”葉七舒活幾下筋骨,感受着外面明媚的陽光,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感覺是如此美好。
對他來說,墓村中發生的一切,就是一場美好的噩夢。
既提升了修爲,可是又多次險象環生,不僅鬥智鬥勇,還發現了驚天的陰謀迷霧。
“臘月二十三,誰能想象短短五天時間裡,我們能夠經歷這麼多,真的就跟做夢一樣。”
端木秋一邊收拾着祭臺上的東西,一邊和葉七搭話。
葉七終於見他脫去,那一身滑稽的白無常寬袍。但對他現在的行爲很是不解。
“木頭,你這是在幹嘛,那些東西,不都是天祭時的祭品嗎?”
“嘿嘿,天祭的時候是祭品,可這墓村裡面連人都沒了,哪裡還需要祭品。當然是收回,等找到下一座城的時候,賣掉貼補的好。”
葉七一時語塞,他沒有料想到,端木秋竟然還是一個會精打細算的人。
“再不濟,也不能留給裡面那兩個魂淡吧?”
“木頭,你……”
端木秋直起身子,將收拾好的東西,用他那寬大的白袍紮起,做了個簡易的包裹。
“那個蘇玄,修煉的法訣,很像是魔門的一門法訣,乃是無形真氣。”端木秋掂了掂肩膀上的包裹,重新背牢實,示意葉七可以上路。
一邊走,端木秋一邊說着自己的發現。“他看似能夠不用真氣,極有可能就是修煉了魔門法訣,練成無形真氣。”
“只是他們同樣也是兩人,光那個牧老就有法訣五重的修爲,蘇玄雖然看着只有法訣四重的樣子,只怕也不是易與之輩,所以我纔沒有說破,準備見機行事。”
“我知道。”葉七撥開攔在身前的枝椏,和端木秋兩人重新找到大路,走了上去。
端木秋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葉七,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你知道?你也知道那魔門法訣?”
葉七搖搖頭,回首又看了一眼,那處隱匿樹林中的墓村,想到此時它的空空如也,心中不禁產生物是人非的悲涼。
“我不知道蘇玄修煉的法訣,雖然我也明白,他可能只是將真氣化作無形,並非沒有使用真氣,但我不是憑藉這個,來判斷他們動機不純的。”
沒錯,蘇玄和牧老的演技,不可謂是不精湛。
蘇玄深諳話多錯多的道理,將自己演繹成一個城府很深的冷漠男子。
而牧老本就是牧家叛徒,即使叛出牧家,對它裡面的一切仍舊是熟門熟路,不然也不會得到蘇玄的器重,帶他一起來完成任務。
他們和葉七兩人的接洽,沒有任何問題和漏洞。
只是葉七總能從別的方面,去思考一些問題,那些讓人容易疏忽和遺忘的東西。
牧老是牧家人並沒有錯,可是蘇玄爲什麼能夠跟牧老結伴而行?要說是牧老在外結交的朋友,可這歲數差距實在大了些,況且牧老對蘇玄不加掩飾的恭敬……
他們進入墓村的目的又是什麼?要說是調查事情的真相,那牧老怎麼會在墓地二層這樣失態,不應該早有心理準備了嗎,那麼便是有別的目的……
還有一些小的細節,比如蘇玄搶先一步將劍柄取入手中,牧老趁三人的視線被劍柄吸引,率先查探族長棺材內的情況等等,讓葉七更加確定,這兩人定然也有所圖謀。
“所以,我最後只是想要堅持一下,並不是真的正義感發作,想要探尋事情的真相。相比我們兩個御物境的瞎忙活,還不如先趕到小蓬萊,將此時公諸於衆。”
“葉子果然夠機靈,雖然比不上我,可也能夠一看了。”端木秋聽完葉七的分析,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用長輩讚揚晚輩的口氣,拿葉七開涮。
葉七不語,低頭悶聲走了一會,這纔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讓端木秋差點被憋過氣。
“木頭你比我機靈,怎麼還被別人利用,俗話說事不過三,這可是第三次了。而且我記得某人曾經的言論,境界高所以謀局廣,那蘇玄不過也是法訣四重,你爲什麼到最後才發現不對勁呢?”
“咳咳咳。喝水喝多了,且容我先緩緩,不要跟我說話。”端木秋一手捂在喉嚨處,連連發出乾咳的聲響;一手對着葉七直襬,遮擋住他傳遞過來的戲謔目光。
“木頭,我們去小蓬萊究竟幹什麼?”
“不知道!”
“木頭,那真氣無形的法訣,是個什麼名字?”
“不知道!”
“木頭,下面咱們去哪?”
“這個我知道,雲州!”
————
雲州,與青州相鄰。
同樣是一個大州,雲州因爲地大物博,珍奇繁多,是許多門派聚集的地方,被普通的尋常百姓稱爲仙州。
雲州綿延不斷的高山,和青州的孑然獨立相比,顯得氣韻悠長,山中居住着千奇百怪的生物,只要你有足夠的修爲和膽識,也不妨進去一闖。
有人在雲州成名,有人在雲州隕落。
這句話說的,是雲州的紛爭。因爲雲州作爲仙州,有着許多的門派家族,所以相互之間的競爭,也是最爲強烈的。
原本劍仙殿強盛的時候還好,有這樣一座巨頭壓着,他們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只可惜後來,劍仙殿發生變故,君子風帶着劍仙殿半隱青州式微山,少了它的雲州,更加動盪起來。
“木頭,雲州並不是小蓬萊的必經之路吧?”葉七被端木秋連拉帶拽,總算進入雲州境內,心中焦急不解,端木秋爲什麼要這樣做。
“唉,時間尚早,還有十五天,很充裕。況且我們此次來雲州,就是衝着修者聚集之地的名號來的。正道修士多了,總能找到小蓬萊的線索。”
“可是……”
“別可是了,葉子你閱歷太淺,難道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有備無患?拋開修爲不談,你的法寶呢?你的寶物呢?你的珍奇呢?”
“什麼都沒有,萬一到了小蓬萊,遇上這些個千奇古怪的突發事件,完不成師命怎麼辦?”
若論侃人的功夫,葉七哪裡是端木秋的對手,隨隨便便幾句大道理一搪塞,葉七就被端木秋說得啞口無言。
端木秋手持扇子,翩躚公子自然瀟灑,冬季的清寒更加凸顯他的溫暖,兩片薄薄的嘴脣不停撥動,像灌輸滿真氣般迅速。
“所以我說……”
“吼!”
如果說什麼事情,能夠讓好脾氣的端木秋生氣,那隻能是當他談到興起,口若懸河的時候,被莫名其妙的不可抗力打斷。
這真的是令人惱火!
端木秋“唰”的一下收起扇子,向後看去。
一隻全身雪白的豹子,從灌木中鑽出。
它的脊背上,拖着一條長長的傷痕,像是被鋒利的東西割裂,透出裡面森然白骨,讓原本美麗的雪豹皮毛,變得有些猙獰。
剛入雲州,就遇上特產雪豹,還真是撞大運了。
這倒不用端木秋講述,葉七好歹也從書上了解過一些,裡面就有云州雪豹的介紹。
雲州雪豹,通俗稱作雲豹,因爲它們的脊背上,有一條條代表祥瑞的雲朵圖案,所以皮毛經常被採購,用來編制服飾和毯子。
有些偏愛風度瀟灑、或美麗華貴的修士,同樣也喜歡將它們做成鞘,做成袍,來凸顯自己的樣貌。
“呵,一隻受傷的雲豹,脊背上的皮毛已經被破壞,最大的價值沒有了,也難怪它還能活到現在。不是怕它,而是懶得去獵殺沒有價值的東西。”
端木秋眼睛極叼,瞥過一眼身後,就把雲豹看個通透。他嘴角一勾,似乎想到什麼美妙的主意,又將眼睛看向葉七。
葉七見端木秋又發出那種詭異的笑容,知道他心中怕是起了什麼點子,就跟自己謀算打哈欠是一個道理。
再看端木秋手上的扇子,果然已經開始勤勞地工作。
“說吧,你想幹嘛?”
端木秋絲毫沒有因爲被葉七看穿而羞愧。他興奮地盯着眼下受傷的雲豹,口水不由得掛在嘴邊。
“都說雲州雪豹,因爲常年在大雪山上出沒,所以肉質中帶着天然的雪寒氣息,又因爲運動使肉質彈韌,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
難不成,木頭不僅僅是精打細算,還是一個吃貨?這和初次見面時候的端木秋比起來,簡直是判若連人。
當時的端木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說話談吐間有種高貴的氣質,怎麼相處久了之後,就立馬化身小民,從謫仙跌落人間。
“嗯,雖然你的樣子讓人很倒胃口,不過你的提議很不錯。”葉七之前走在前面,所以是轉過身來和端木秋對話,當然也就能看到端木秋背後的情況。
“怎麼樣,原來葉子你也是同道中人?”端木秋聽到葉七的肯定,心中喜不自禁,以爲遇到知己,能夠在美食間暢遊。
“或者,你跟那頭雲豹是同道中人。”葉七指指端木秋身後,有些促狹地說。
端木秋的背後,那頭受傷的雲豹,在葉七說話間,竟然從草叢灌木中一躍而起,幾個起落間撲向端木秋。
誰,都是美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