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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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有人在敲院子的大門,小三跑去開門。門一開,外面站着的赫然是阿超。小三一呆,想立即把門關上,阿超早已頂住門,一跨步就進來了。

“我們不跟你做朋友了,你趕快走!”小三喊。

“我只說幾句話,說完我就走!”

雨鳳、雨鵑聽到聲音,跑出門來。雨鵑一看到阿超,就氣不打一處來,喊着說:

“你來幹什麼?我們沒有人要跟你說話,也沒有人要聽你說話,你識相一點,就自己出去!我看在你不是‘元兇’的分上,不跟你算賬!你走!”

“好好的一個姑娘,何必這樣兇巴巴?什麼‘元兇’不‘元兇’,真正受傷的人躺在家裡不能動,人家可一個‘兇’字都沒用!”阿超搖頭說。

雨鳳看到阿超,眼睛都直了,也不管雨鵑怎麼怒氣騰騰,她就熱切地盯着阿超,顫抖着聲音,急促地問:

“他,他,他怎樣?”

“我們可不可以出去說話?”

“不可以!”雨鵑大聲說。

雨鳳急急地把她往後一推,哀求地看着她。

“我去跟他說兩句話,馬上就回來!”

雨鵑生氣地搖頭,雨鳳眼中已滿是淚水。

“我保證,我只是要了解一下狀況,我只去一會兒!”

雨鳳說完,就撂下雨鵑,轉身跟着阿超,急急地跑出門去。

到了巷子口,雨鳳再也沉不住氣,站住了,激動地問:

“快告訴我,他怎麼樣?嚴不嚴重?”

阿超心裡有氣,大聲地說:

“怎麼不嚴重?刀子偏半寸就沒命了!流了那麼多血,現在躺在那兒動也不能動,我看,就快完蛋了!大概拖不了幾天了!”

雨鳳聽了,臉色慘變,腳下一軟,就要暈倒。阿超急忙扶住,搖着她喊:“沒有!沒有!我騙你的!因爲雨鵑姑娘太兇了,我才這樣說的!你想,如果他真的快完蛋,我還能跑來跟你送信嗎?”

雨鳳靠在牆上,驚魂未定,臉色白得像紙,身子單薄得也像紙,風吹一吹好像就會碎掉,她喘息地問:

“那,那,那……他到底怎樣?”

阿超看到她這種樣子,不忍心再捉弄她了,正色地、誠懇地說:

“那天到聖心醫院裡,找外國大夫,縫了十幾針,現在不流血了。可是他失血過多,衰弱極了,好在家裡滋補的藥材一大堆,現在拼命給他補,他自己也恨不得馬上好起來,所以,有藥就吃有湯就喝,從來生病沒有這麼聽話過!”

雨鳳拼命忍住淚。

“家裡的人,瞞過去了嗎?”

“好難啊!沒辦法瞞每一個人,齊媽什麼都知道了,我們需要她來幫忙,換藥換繃帶什麼的,齊媽不會多說話,她是最忠於大少爺的人。至於老爺,我們告訴他,大少爺害了重傷風,會傳染,要他不要接近大少爺,他進去看了看,反正棉被蓋得緊緊的,他也看不出什麼來,就相信了!”

“那……他的娘呢?也沒看出來嗎?”

“太太就難了,聽到大少爺生病,她纔不管傳染不傳染,一定要守着他。急得我們手忙腳亂,還好齊媽機靈,總算掩飾過去了,太太自己的身體不好,所以沒辦法一直守着……不過,苦了大少爺,傷口又痛,心裡又急,還不能休息,一直要演戲,又擔心你這樣,擔心你那樣,擔心得不得了。就這樣折騰,才兩天,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

雨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淚珠落下,她急忙掏出手帕拭淚。阿超看到她流淚,一驚,在自己腦袋上敲了一記。

“瞧我笨嘛!大少爺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告訴你,他什麼都好,一點都不嚴重,不痛也沒難受,過兩天就可以下牀了,要你不要着急!”

雨鳳聽了,眼淚更多了。

“還有呢,大少爺非常擔心,怕二少爺還會去待月樓找你們的麻煩,他說,要你們千萬忍耐,不要跟他起衝突,見到他就當沒看見,免得吃虧!”

雨鳳點點頭,吸着鼻子。

“還好,這兩個晚上,他都沒來!”

“還有一件事很重要,家裡都知道你們姐妹了!因爲大少爺告訴老爺太太,他要娶你!所以,萬一有什麼人代表展家來找你們談判,你們可別動肝火……他說,沒有人能代表他做任何事,要你信任他!”阿超又鄭重地說。

雨鳳大驚。

“什麼?他告訴了家裡他要娶我……可是,我根本不要嫁他啊!”

“他本來想寫一封信給你,可是,他握着筆,手都會發抖……結果信也沒寫成……”

雨鳳聽得心裡發冷,盯着他問:

“阿超!你老實告訴我,他是不是傷得很嚴重?”

阿超嘆口氣,凝視她,沉聲說:

“刀子是你捅下去的,你想呢?”

她立刻用手矇住嘴,阻止自己哭出來。阿超看到她這個樣子,一個衝動,說:

“雨鳳姑娘,我有一個建議!”

她擡起淚眼看他。

“他有好多話要跟你說,你又有好多話要問,我夾在中間,講也講不清楚,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見他一面?我把你悄悄帶進去,再悄悄帶出來,管保沒有人知道!”

雨鳳急急一退,大震擡頭,激動地說:

“你到底把我想成什麼人?我所以會站在這兒,聽你講這麼多,實在因爲我一時失手,捅了他一刀,心裡很難過!可是,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跟展家的人做朋友,更不可能走進展家的大門!我現在已經聽夠了,我走了!”說完,她用手蒙着嘴,轉身就跑。

“雨鳳姑娘!”阿超急喊。

雨鳳不由自主,又站住了。

“你都沒有一句話要我帶給他嗎?”

她低下頭去,心裡千迴百轉,愛恨交織,簡直不知從何說起。沉默半晌,終於擡起頭來。

“你告訴他,我好想念那個蘇慕白,可是,我好恨那個展雲飛!”她說完,掉頭又跑。阿超追着她喊:

“明天早上八點,我還在這兒等你!如果你想知道大少爺的情況,就來找我!說不定他會寫封信給你。雨鵑姑娘太兇,我不去敲門,你不來我就走了!”

雨鳳停了停,回頭看了一眼。儘管阿超不懂男女之情,但是,雨鳳眼中的那份悽絕,那份無奈,那份痛楚……卻讓他深深地撼動了。

所以,阿超回到家裡,忍不住對雲飛繪聲繪色地說:

“這個傳話真的不好傳,我差點被雨鵑姑娘用亂棍打死,好不容易把雨鳳姑娘拉到巷子裡,我才說了兩句,雨鳳姑娘就厥過去了!”

雲飛從牀上猛地坐起來,起身太急,牽動傷口,痛得直吸氣。

“什麼?你跟她說了什麼?你說了什麼?”

“那個雨鵑姑娘實在太氣人了,我心裡有氣,同時,也想代你試探一下,這個雨鳳姑娘到底對你怎樣,所以,我就告訴她,你只剩一口氣了,拖不過幾天了,就快完了!誰知道,雨鳳姑娘一聽這話,眼睛一瞪,人就厥過去了……”阿超說。

雲飛急得想跳下牀來。

“阿超……我揍你……”

阿超急忙更正。

“我說得太誇張了,事實上,是‘差一點’就厥過去了!”

齊媽過來,把雲飛按回牀上,對阿超氣呼呼地說:

“你怎麼回事?這個節骨眼,你還要跟他開玩笑?到底那雨鳳姑娘是怎樣?”

阿超看着雲飛,正色地、感動地嘆了口氣:

“真的差點厥過去了,還好我扶得快……我覺得,這一刀雖然是捅在你身上,好像比捅在她自己身上,還讓她痛!可是……”

“可是什麼?”雲飛好急。

“可是,她對展家,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齒。她說有一句話要帶給你:她好想念那個蘇慕白,可是,好恨那個展雲飛!”

雲飛震動地看着阿超,往牀上一倒。

“哦,我急死了,怎樣才能見她一面呢?”

第二天一早,雨鳳實在顧不着雨鵑會不會生氣,就迫不及待地到了巷子口。

她一眼看到雲飛那輛馬車停在那兒,阿超在車子旁邊走來走去,等待着。她就跑上前去,期盼地問:

“阿超,我來了。他好些沒有?有沒有寫信給我?”

阿超把車門打開。

“你上車,我們到前面公園裡去說話!”

“我不要!”雨鳳一退。

阿超把她拉到車門旁邊來。

“上車吧!我不會害你的!”

雨鳳還待掙扎,車上,有個聲音溫柔地響了起來。

“雨鳳!上車吧!”

雨鳳大驚,往車裡一看,車上赫然躺着雲飛。雨鳳不能呼吸了,眼睛瞪得好大。

“你……你怎麼來了?”

“你不肯來見我,只好我來見你了!”雲飛軟弱地一笑。

阿超在一邊插嘴:

“他發瘋了,說是非見你不可,我沒辦法,只好順着他,你要是再不上車,他八成會跳下車來,大夫已經再三叮囑,這傷口就怕動……”

阿超的話還沒說完,雨鳳已經鑽進車子裡去了。阿超一面關上車門,一面說:

“我慢慢駕車,你們快快談!”阿超跳上駕駛座,車子踢踢踏踏向前而去。雨鳳身不由己地上了車。看到椅墊上鋪着厚厚的毛毯,雲飛形容憔悴地躺在椅墊上,兩眼都凹陷下去了,顯得眼珠特別地黑。脣邊雖然帶着笑,臉色卻難看極了。雨鳳看到他這麼憔悴,已經整顆心都像扭麻花一樣,絞成一團。他看到雨鳳上了車,還想支撐着坐起身,一動,牽動傷口,痛得咬牙吸氣。她立即撲跪過去,按住他的身子,淚水一下子就衝進了眼眶。

“你不要動!你躺着就好!”

雲飛依言躺下,凝視着她。

“好像已經三百年沒有看到你了……”他伸手去握她的手,“你好不好?”

雨鳳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他緊握着不放。她閉了閉眼睛,淚珠滾落。

“我怎麼會好呢?”

他擡起一隻手來,拭去她的淚,歉聲說:

“對不起。”

她立即崩潰了,一面哭着,一面喊:

“你還要這樣說!我已經捅了你一刀,把你弄成這樣,我心裡難過得快要死掉,你還在跟我說‘對不起’,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我承受不起你的‘對不起’!”

“好好!我不說對不起,你不要激動,我說‘如果’,好不好?”

雨鳳掏出手帕,狼狽地拭去淚痕。

“‘如果’我不是展雲飛,‘如果’我和你一樣恨展雲翔,‘如果’我是展家的逃兵,‘如果’我確實是蘇慕白……你是不是還會愛我?”他深深切切地瞅着她。

雨鳳柔腸寸斷了。

“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的‘如果論’全是虛幻的,全是不可能的,事實就是你騙了我,事實你就是展雲飛……我……”她忽然驚覺,怎麼?她竟然還和他見面!他是展雲飛啊!她看看四周,頓時慌亂起來,“怎麼糊里糊塗又上了你的車,雨鵑會把我罵死!不行,不行……”她用力抽出手,跳起來,喊:“阿超,停車!我要下車!”又看了雲飛一眼,“我不能跟你再見面了!”

雲飛着急,伸手去拉她。

“坐下來,請你坐下來!”

“我不要坐下來!”她激動地喊。

雲飛一急,從椅墊上跳起來,伸手用力拉住她。這樣跳動,傷口就一陣劇痛,他咬緊牙關,站立不住,踉蹌地跌坐在椅子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上滾下。他掙扎忍痛,彎腰按住傷口,痛苦地說:

“雨鳳,我真的會被你害死!”

她睜大眼睛看着他,跟着他吸氣,跟着他冒出冷汗,好像痛的是她自己。

“你……你……好痛,是不是?”她顫聲問。

“‘如果’你肯好好坐下,我就比較不痛了!”

她扶着椅墊,呆呆地坐下,雙眼緊緊地看着他,害怕地說:

“讓馬車停下來,好不好?這樣一直顛來顛去,不是會震動傷口嗎?”

“‘如果’你不逃走,‘如果’你肯跟我好好談,我就叫阿超停車。”

她投降了,眼淚一掉。

“我不逃走,我聽你說!”

阿超把馬車一直駛到桐城的西郊,玉帶溪從原野上緩緩流過。

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安靜極了。阿超看到前面有綠樹濃蔭,周圍風景如畫,就把車子停下。把雲飛扶下車子,扶到一棵大樹下面去坐着,再把車上的毛毯抱過來,給他墊在身後。雨鳳也忙着爲他鋪毛毯,蓋衣服,塞靠墊。阿超看到雨鳳這樣,稍稍放心,他就遠遠地避到一邊,帶着馬兒去吃草。但是,他的眼神卻不時飄了過來,密切注意着兩人的行動,生怕雨鳳再出花樣。

雲飛背靠着大樹,膝上,放着一本書。他把書遞到雨鳳手中,誠摯地說:

“一直不敢把這本書拿給你看,因爲覺得寫得不好,如果是外行的人看了,我不會臉紅。但是,你不同,你有很好的文學修養,你又是我最重視的人,我生怕在你面前,暴露我的弱點……這本書,也就一直不敢拿出來,現在,是沒辦法了!”

雨鳳狐疑的低頭,看到書的封面印着:“生命之歌 蘇慕白著”。

“蘇慕白?”她一震,驚訝地擡起頭來。

“是的,蘇慕白。這是我的筆名。蘇軾的蘇,李白的白,我羨慕這兩個人,取了這個名字。所以,你看,我並不是完全騙你,蘇慕白確實是我的名字。”

“這本書是你寫的?”她困惑地凝視他。

“是的,你拿回去慢慢看。看了,可能對我這個人,更加深一些瞭解,你會發現,和你想象的展雲飛,是有距離的!”

她看看書,又看看他,越來越迷惘。

“原來,你是一個作家?”

“千萬別這麼說,我會被嚇死。哪有那麼容易就成‘家’呢!我只是很愛寫作而已,我愛所有的藝術,所有美麗的東西,包括:音樂,繪畫,寫作,你!”

她一怔。

“你又來了,你就是這樣,花言巧語的,把我騙得糊里糊塗!那麼……”她忽然眼中閃着光彩,熱盼地說,“你不是展雲飛,對不對?你是他們家收養的……你是他們家的親戚……”

“不對!我是展雲飛!人,不能忘本,不能否決你的生命,我確實是展祖望的兒子,雲翔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他沉痛地搖頭,坦白地說,不能再騙她了。

雨鳳聽到雲翔的名字,就像有根鞭子,從她心口猛抽過去,她跳了起來。

“我就是不能接受這個!隨你怎麼說,我就是不能接受這個!”

他伸手抓住她,哀懇地看着她。

“我今天沒辦法跟你長篇大論來談我的思想,我的觀念,我的痛苦,我的成長,我的掙扎……這一大堆的東西,因爲我真的太衰弱了!請你可憐我抱病來見你這一面,不要和我比體力,好不好?”

她重新坐下,淚眼凝注。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你把我弄得一團亂,我一會兒想到你的好,就難過得想死掉,一會兒想到你的壞,就恨得想死掉……哦,你不會被我害死,我纔會被你害死!”

他直視着她,眼光灼灼然地看進她的內心深處去。

“聽你這篇話,我好心痛,可是,我也好高興!因爲,你每個字都證明,你是喜歡我的!你不喜歡的,只是我的名字而已!如果你願意,這一生,你就叫我慕白,沒有關係!”

“哪裡有一生,我們只有這一刻,因爲,見過你這一面以後,我再也不會見你了!”雨鳳眼淚又掉下來了。

他瞪着她。

“這不是你的真意!你心裡,是想和我在一起的!永遠在一起的!”

“我不想!我不想!”她瘋狂地搖頭。

他伸手捧住她的頭,不許她搖頭,熱切地說:

“不要搖頭,你聽我說……”

“我不能再聽你,我一聽你,就會中毒!雨鵑說,你是披着人皮的狼,你是迷惑唐僧的妖怪……你是變化成蘇慕白的展雲飛……我不能再聽你!”

“你這麼說,我今天不會放你回去了!”

“你要怎樣?把我綁票嗎?”

“如果必要,我是會這樣做的!”

她一急,用力把他推開,站了起來。他跳起身子,不顧傷口,把她用力捉住。此時此刻,他顧不得痛,見這一面,好難!連阿超那兒,都說了一車子好話。他不能再放過機會!他摟緊了她,就俯頭熱烈地吻住了她。

他的脣發着熱,帶着那麼炙烈的愛,那麼深刻的歉意,那麼纏綿的情意,那麼痛楚的渴盼……雨鳳瓦解了,覺得自己像一座在火山口的冰山,正被熊熊的火,燒烤得整個崩塌。她什麼力氣都沒有了,什麼思想都沒有了。只想,就這樣化爲一股煙,纏繞他到天長地久。

水邊,阿超回頭,看到這一幕,好生安慰,微笑地轉頭去繼續漫步。一陣意亂情迷之後,雨鳳忽然醒覺,驚慌失措地掙脫他。

“給人看見,我會羞死……”

他熱烈地盯着她。

“男女相愛,是天經地義的事,沒有什麼需要害羞的!何況,這兒除了阿超之外,什麼人都沒有!阿超最大的優點就是,該看見的他會看見,該看不見的,他就看不見!”

“可是,當我捅你一刀的時候,他就沒看見啊!”

“這一刀嗎?他是應該看不見的,這是我欠你的!爲了……我騙了你,我傷了你的心,我姓展,我的弟弟毀了你的家……讓這一刀,殺死你不喜歡的展雲飛,留下你喜歡的那個蘇慕白,好不好?”

他說得那麼溫柔,她的心,再度被矛盾擠壓成了碎片。

“你太會說話,你把我搞得頭昏腦漲,我……我就知道不能聽你,一聽你就會犯糊塗……我……我……”

她六神無主,茫然失措地擡頭看他,這種眼神,使他心都碎了。他激動地再把她一抱。

“嫁我吧!”

“不不不!不行!絕對不行……”

她突然醒覺,覺得腦子轟地一響,思想回來了,意識清醒了,頓時間,覺得無地自容。這個人,是展家的大少爺呀!父親屍骨未寒,自己竟然投身在他的懷裡!她要天上的爹,死不瞑目嗎?她心慌意亂,被自責鞭打得遍體鱗傷,想也不想,就用力一推。雲飛本來就忍着痛,在勉力支持,被她這樣大力一推,再也站不穩,跌倒在地,痛得抱住肚子,呻吟不止。

雨鳳轉頭要跑,看到他跌倒呻吟,又驚痛不已,撲過來要扶他。

阿超遠遠一看,不得了!好好抱在一起,怎麼轉眼間又推撞在地?他幾個飛躥,奔了過來,急忙扶起雲飛。

“你們怎麼回事?雨鳳姑娘,你一定要害死他嗎?”

雨鳳見阿超已經扶起雲飛,就用手捂住嘴,哭着轉身飛奔而去。她狂奔了一陣,聽到身後馬蹄答答,回頭一看,阿超駕着馬車追了上來。

雲飛開着車門,對她喊:

“你上車,我送你回去!”

雨鳳一面哭,一面跑。

“不不!我不上你的車,我再也不上你的車!”

“我給你的書,你也不要了嗎?”他問。

她一怔,站住了。

“你丟下車來給我!”

馬車停住,阿超在駕駛座上忍無可忍地大喊:

“雨鳳姑娘,你別再折騰他了,他的傷口又在流血了!”

雨鳳一聽,驚惶、心痛、着急、害怕……各種情緒,一齊涌上心頭,理智再度飛走,她情不自禁又跳上了車。

雲飛躺着,筋疲力盡,臉色好白好白,眼睛好黑好黑。她跪在他面前,滿臉驚痛,啞聲喊:

“給我看!傷口怎樣了?”

她低下頭,去解他的衣紐,想察看傷口。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握得她發痛,然後把她的手緊壓在自己的心臟上。

“別看了!那個傷口沒流血,這兒在流血!”

雨鳳眼睛一閉,淚落如雨。那晶瑩的點點滴滴,不是水。這樣的熱淚不是水,是火山噴出的岩漿,有燃燒般的力量。每一滴都直接穿透他的衣服皮肉,燙痛了他的五臟六腑。他盯着她,恨不得和她一起燒成灰燼。他們就這樣相對凝視,一任彼此的眼光,糾糾纏纏,癡癡迷迷。

車子走得好快,轉眼間,已經停在蕭家小院的門口。

雨鳳拿着書,胡亂地擦擦淚,想要下車。他緊緊地拉住她的手,不捨得放開。

“記住,明天早上,我還在巷子裡等你!”

“你瘋了?”她着急地喊,“你不想好起來是不是?你存心讓我活不下去是不是?如果你每天這樣動來動去,傷口怎麼會好呢?而且,我明天根本不會來,我說了,我們不能再見面了!”

“不管你來不來,我反正會來!”

她凝視他,聲音軟化了,幾乎是哀求地。

“你讓我安心,明天好好在家裡養病,不要這樣折磨我了,好不好?”

他立刻被這樣的語氣撼動了。

“那麼,你也要讓我安心,不要再說以後不見面的話,答應我回去好好地想一想,明天,我不來,阿超也會來,你好歹讓他帶個信給我!”

她哀惻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掙脫了他的手,跳下車。

她還沒有敲門,四合院的大門,就“豁啦”一聲開了,雨鵑一臉怒氣,挺立在門口。阿超一看雨鵑神色不善,馬馬虎虎地打了一個招呼,就急急駕車而去。

雨鵑對雨鳳生氣地大叫:

“你又是一大清早就不告而別,一去就整個上午,你要把我們大家嚇死嗎?”

雨鳳拿着書衝進門,雨鵑重重地把門碰上,追着她往屋內走,喊着:

“阿超把你帶到哪裡去了?你老實告訴我!”

雨鳳低頭不語。雨鵑越想越疑惑,越想越氣,大聲說:

“你去跟他見面了?是不是?難道你去了展家?”

“沒有!我怎麼可能去展家呢?是……他根本就在車上!”

“車上?你不是說他受傷了?”

“他是受傷了,可是,他就帶着傷這樣來找我,所以我……”

“所以你就跟他又見面了!”雨鵑氣壞了,“你這樣沒出息!我看,什麼受傷,八成就是苦肉計,大概是個小針尖一樣的傷口,他就給你誇張一下,讓你心痛,騙你上當,如果真受傷,怎麼可能駕着馬車到處跑!你用用大腦吧!”

“你這樣說太不公平了!那天,你親眼看到我衣服上的血跡,你幫我清洗的,那會有假嗎?”雨鳳忍不住代雲飛辯護。

小三、小四、小五聽到姐姐的聲音,都跑了出來。

“大姐!我們差一點又要全體出動,去找你了!”

小五撲過來,拉住雨鳳的手。

“你買了一本書嗎?”

雨鳳把書放在桌上,小三拿起書來,念着封面:

“生命之歌,蘇慕白著。咦,蘇慕白!這不就是慕白大哥的名字嗎?”

小三這一喊,小四、小五、雨鵑全都伸頭去看。

“蘇慕白?大姐,真有蘇慕白這個人嗎?”小四問。

雨鵑伸手搶過那本書,看看封面,翻翻裡面,滿臉驚愕: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雨鳳把書拿回來,很珍惜地撫平封面,低聲說:

“這是他寫的書,他真的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蘇慕白。”

雨鵑瞪着雨鳳,忽然之間爆發了。

“赫!他的花樣經還真不少!這會兒又變出一本書來了!明天說不定還有身份證明文件拿給你看,證明他是蘇慕白,不是展雲飛!搞不好他會分身術,在你面前是蘇慕白,回家就是展雲飛!”她忍無可忍,對着雨鳳大喊,“你怎麼還不醒過來?你要糊塗到什麼時候?除非他跟展家毫無關係,要不然,他就是我們的仇人,就是燒我們房子的魔鬼,就是殺死爹的兇手……”

“不不!你不能說他是兇手,那天晚上他並不在場,兇手是展雲翔……”

雨鵑更氣,對雨鳳跳腳吼着:

“你看你!你口口聲聲護着他!你忘了那天晚上,展家來了多少人?一個隊伍耶!你忘了他們怎樣用馬鞭抽我們?對爹拳打腳踢?你忘了展夜梟用馬鞭鉤着我們的脖子,在那殺人放火的時刻,還要佔我們的便宜?你忘了爹抱着小五從火裡跑出來,渾身燒得皮開肉綻,面目全非……”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雨鳳用手抱住頭,痛苦地叫。

“我怎麼能不說,我不說你就全忘了!”雨鵑激烈地喊,“如果有一天,你會叫展祖望做爹,你會做展家的兒媳婦,做展夜梟的嫂嫂,將來還要給展家生兒育女……我們不如今天立刻斬

斷姐妹關係,我不要認你這個姐姐!你離開我們這個家,我一個人來養弟弟妹妹!”

雨鳳聽到雨鵑這樣說,急痛鑽心,哭着喊:

“我說過我要嫁他嗎?我說過要進他家的門嗎?我不過和他見了一面,你就這樣編派我……”

“見一面就有第二面,見第二面就有第三面!如果你不拿出決心來,我們遲早會失去你!如果你認賊作父,你就是我們的敵人,你懂不懂?懂不懂……”

姐妹吵成這樣,小三、小四、小五全傻了。小五害怕,又聽到雨鵑說起父親“皮開肉綻”等話,一嚇,“哇”的一聲,哭了。

“我要爹!我要爹……”小五喊着。

雨鵑低頭對小五一兇。

“爹!爹在地底下,被人活活燒死,喊不回來,也哭不回來了!”

小五又“哇”的一聲,哭得更加厲害。

雨鳳對雨鵑腳一跺,紅着眼眶喊:

“你太過分了!小五才七歲,你就一點都不顧及她的感覺嗎?你好殘忍!”

“你才殘忍!爲了那個大騙子,你要不就想死,要不就去跟他私會!你都沒有考慮我們四個人的感覺嗎?我們四個人加起來,沒有那一個人的分量!連死去的爹加起來,也沒有那一個人的分量!你要我們怎麼想?我們不是一體的嗎?我們不是骨肉相連的嗎?我們沒有共同的爹,共同的仇恨嗎……”

小四看兩個姐姐吵得不可開交,腳一跺,喊着:

“你們兩個爲什麼要這樣吵吵鬧鬧嘛?自從爹死了之後,你們常常就是這樣!我好討厭你們這樣……我不管你們了,我也不要念書了,我去做工,養活我自己,長大了給爹報仇!”他說完,轉身就往屋外跑。

雨鳳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崩潰了,哭着喊: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偷偷跑出去,不該和他見面,不該上他的車,不該認識他,不該不該不該!反正幾千幾萬個不該!現在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見他了,不見他了……請你們不要離開我,不要遺棄我吧!”

小五立刻撲進雨鳳懷裡。

“大姐!大姐,你不哭……你不哭……”小五抽噎着說。

雨鳳蹲下身子,把頭埋在小五肩上,泣不成聲。小五拼命用衣袖幫她拭淚。

小三也淚汪汪,拉拉雨鵑的衣袖。

“二姐!好了啦,別生氣了嘛!”

雨鵑眼淚奪眶而出,跪下身子,把雨鳳一抱,發自肺腑地喊:

“回到我們身邊來吧!我們沒有要離開你,是你要離開我們呀!”

雨鳳擡頭,和雨鵑淚眼相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五個兄弟姐妹緊擁着,雨鳳的心底,是一片悽絕的痛,別了!慕白!她看着那本《生命之歌》,心裡崩裂地喊着:你的生命裡還有歌,我的生命裡,只有弟弟妹妹了!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我都不會去見你了!永別了!慕白!

事實上,第二天,雲飛也沒有去巷口,因爲,他沒辦法去了。

經過是這樣的,這天,雲翔忽然和祖望一起來“探視”雲飛。

其實,自從雲飛“醉酒回家”,接着“臥病在牀”,種種不合常理的事情,瞞得住祖望,可瞞不住紀總管。他不動聲色,調査了一番,就有了結論。當他告訴了雲翔的時候,雲翔驚異得一塌糊塗。

“你說,老大不是傷風生病?是跟人打架掛彩了?”

“是!我那天聽老羅說,阿超把他帶回來那個狀況,我直覺就是有問題!我想,如果是掛彩,逃不掉要去聖心醫院,你知道醫院裡的人跟我都熟,結果我去一打聽,果然!說是有人來找外國大夫治療刀傷,他用的是假名字,叫做‘李大爲’,護士對我說,還有一個年輕人陪他,不是阿超是誰?”

“所以呢,這兩天我就非常注意他房間的情況,我讓小蓮沒事就在他門外逛來逛去,那個齊媽和阿超幾乎整天守在那兒,可是,今天早上,阿超和雲飛居然出門了,小蓮進去一搜,找到一段染血的繃帶!”天堯接着說。

雲翔一擊掌,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興奮得不得了。

“哈!真有此事?怎麼可能呢?阿超整天跟着他,功夫那麼好,誰會得手?這個人本領太大了,你有沒有打聽出來是誰幹的,我要去跟他拜把子!”

“事情太突然,我還沒有時間打聽是誰下的手,現在證明了一件事,他也有仇家,而且,他千方百計不要老爺知道,這是沒錯的了!我猜,說不定和蕭家那兩個妞兒有關,在酒樓捧戲子,難免會引起爭風吃醋的事!你功夫高,別人可能更高!”

“哈!太妙了!掛了彩回家不敢說!這裡面一定有文章,一定不簡單!你知道他傷在哪裡嗎?”

“護士說,在這兒!”紀總管比着右腰。

雲翔抓耳撓腮,樂不可支。

“我要拆穿他的西洋鏡,我要和爹一起去‘問候’他!”

雲翔找到祖望,先來了一個“性格大轉彎”,對祖望好誠懇地說:

“爹,我要跟您認錯!我覺得,自從雲飛回來,我就變得神經兮兮,不太正常了!犯了很多錯,也讓你很失望,真是對不起!”

祖望驚奇極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忽然來跟我講這些?你不是覺得自己都沒錯嗎?”

“在工作上,我都沒錯。就拿蕭家那塊地來說,我絕對沒有去人家家裡殺人放火,你想我會嗎?這都是雲飛聽了蕭家那兩個狐狸精挑撥的,現在雲飛被迷得失去本性,我說什麼都沒用。可是,你得相信我,帶着天堯去收賬是真的,要收回這塊地也是真的,幫忙救火也是真的!我們畢竟是書香門第,以忠孝傳家,你想,我會那麼沒水平,做那麼低級的事嗎?”

祖望被說動了,他的明意識和潛意識,都願意相信雲翔的話。

“那麼,你爲什麼要認錯呢?”

“我錯在態度太壞,尤其對雲飛,每次一看到他就想跟他動手,實在有些莫名其妙!爹,你知道嗎?我一直嫉妒雲飛,嫉妒得幾乎變成病態了!這,其實都是你造成的!從小,我就覺得你比較重視他,比較疼他。我一直在跟他爭寵,你難道都不知道嗎?我那麼重視你的感覺,拼命要在你面前表現,只要感覺你喜歡雲飛,我就暴跳如雷了!”

祖望被雲翔感動了,覺得他說的全是肺腑之言,就有些歉然起來。

“其實,你弄錯了,在我心裡,兩個兒子是一模一樣的!”

“不是一模一樣的!他是正出,我是庶出。他會念書,文質彬彬,我不會念書,脾氣又暴躁,我真的沒有他優秀。我今天來,就是要把我的心態,坦白地告訴你!我會發脾氣,我會毛毛躁躁,我會對雲飛動手,我會口出狂言,都因爲我好自卑。”

“好難得’你今天會對我說這一篇話,我覺得珍貴極了。其實,你不要自卑,我絕對沒有小看你!只是因爲你太暴躁,我纔會對你大聲說話!”祖望感動極了。

“以後我都改!我跟您道歉之後,我還要去和雲飛道歉……他這兩天病得好像不輕,說不定被我氣的……”說着,就擡眼看祖望,“爹!一起去看看雲飛吧!他那個‘傷風’,好像來勢洶洶呢!”

祖望那麼感動,那麼安慰。如果兩個兒子能夠化敵爲友,成爲真正的兄弟,他的人生,夫復何求?於是,父子兩個就結伴來到雲飛的臥室。

阿超一看到雲翔來了,嚇了一跳,急忙在門口對裡面大喊:

“大少爺!老爺和二少爺來看你了!”

雲翔對阿超的“報信”,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阿超覺得很詭異,急忙跟在他們身後,走進房間。

雲飛正因爲早上和雨鳳的一場見面,弄得心力交瘁,傷口痛得厲害,現在昏昏沉沉地躺着。齊媽和夢嫺守在旁邊,兩個女人都擔心極了。

雲飛聽到阿超的吼叫,整個人驚跳般地醒來,睜大了眼睛。祖望和雲翔已經大步走進房。夢嫺急忙迎上前去。

“你怎麼親自來了?”

齊媽立刻接口:

“老爺和二少爺外邊坐吧,當心傳染!”就本能地攔在牀前面。

雲翔推開齊媽。

“哎,你說的什麼話?自家兄弟,怕什麼傳染?”他直趨牀邊,審視雲飛,“雲飛,你怎樣?怎麼一個小傷風就把你擺平了?”

雲飛急忙從牀上坐起來,勉強地笑笑。

“所以說,人太脆弱,一點小病,就可以把你折騰得坐立不安。”

阿超緊張地往牀邊擠,祖望一皺眉頭。

“阿超,你退一邊去!”

阿超只得讓開。

祖望看看雲飛,眉頭皺得更緊了:

“怎麼?氣色真的不大好……”他懷疑起來,而且着急,“是不是還有別的病?怎麼看起來挺嚴重的樣子?”

“我叫老羅去把朱大夫請來,給雲飛好好診斷一下!”雲翔積極地說。

夢嫺不疑有他,也熱心地說:

“我一直說要請朱大夫,他就是不肯!”

雲飛大急,掀開棉被下牀來。

“我真的沒有什麼,千萬不要請大夫,我早上已經去看過大夫了,再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來,我們到這邊坐。”

雲飛要表示自己沒什麼,往桌邊走去。雲翔伸手就去扶。

“我看你走都走不動,還要逞強!來!我扶你!”

阿超一看雲翔伸手,就急忙推開祖望,想衝上前去,誰知用力太猛,祖望竟跌了一跤,阿超慌忙彎腰扶起他。祖望驚詫得一塌糊塗,大怒地喊:

“阿超,你幹嗎?”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雲翔已背對大家,遮着衆人的視線,迅速地用膝蓋,用力地在雲飛的傷處撞擊過去。

雲飛這一下,痛徹心肺,跌落於地,身子彎得像一隻蝦子,忍不住大叫:“哎喲!”

雲翔急忙彎腰扶住他,伸手在他的傷處又狠狠地一捏,故作驚奇地問:

“怎麼了?突然發暈嗎?哪兒痛?這兒嗎?”再一捏。

雲飛咬牙忍住痛,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阿超一聲怒吼,什麼都顧不得了,撲過來撞開雲翔,力道之猛,使他又摔倒在地。他直奔雲飛,急忙扶起他。雲翔爬起身,驚叫着:

“阿超,你發什麼神經病?我今天來這兒,是一番好意,要和雲飛講和,你怎麼可以打人呢?爹,你瞧,這阿超像一隻瘋狗一樣,滿屋子亂竄,把你也撞倒,把我也撞倒,這算什麼話?”

祖望沒看到雲翔所有的小動作,只覺得情況詭異極了,擡頭怒視阿超。大罵:

“阿超!你瘋了?你是哪一根筋不對?”

齊媽緊張地扶住雲飛另一邊,心驚膽戰地問:

“大少爺,你怎樣了?”

雲飛用手捧住腹部,顫巍巍地還想站直,但是力不從心。踉蹌一下,血跡從白褂子上沁出,一片殷然。阿超還想遮掩,急忙用身子遮住,把雲飛放上牀。 щшш▲ тTk Λn▲ ℃ O

雲翔立刻指着雲飛的衣服尖叫:

“不好!雲飛在流血!原來他不是傷風,是受傷了!”

夢嫺大驚,急忙伸頭來看,一見到血,就尖叫一聲,暈倒過去。

齊媽簡直不知道該先忙哪一個,趕緊去扶夢嫺。

“太太!太太!太太!”

祖望瞪着雲飛,一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你受了傷?爲什麼受了傷不說?是誰傷了你?給我看……給我看……”

祖望走過去,翻開雲飛的衣服,阿超見事已至此,無法再掩飾,只能眼睜睜讓他看。於是,雲飛腰間密密纏着的繃帶全部顯露,血正迅速地將繃帶染紅。祖望嚇呆了,驚呼着:

“雲飛!你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啊……”

雲飛已經痛得頭暈眼花,覺得自己的三魂六魄,都跟着那鮮紅的熱血,流出體外,他什麼掩飾的力量都沒有了,倒在牀上,呻吟着說:

“我不要緊,不要緊……”

祖望大驚失色,直着脖子喊:

“來人呀!來人呀!快請大夫啊!”

雲翔也跟着祖望,直着脖子大叫:

“老羅!天堯!阿文!快請大夫,快請大夫啊……”

雲飛的意識在渙散,心裡,剩下唯一的念頭:雨鳳,我的戲演不下去了,我失誤了,怎麼辦?誰來保護你?誰來照顧你?雨鳳……雨鳳……雨鳳……他暈了過去,什麼意識都沒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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