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登峰所在的屋頂位於那座廢屋的西南,距離廢屋有半里多地,左登峰唯恐瓦片飛不到目的地,所以用盡了全力,但是結果卻令他咂舌皺眉。
瓦片飛到了目的地,但是距離太遠,失去了準頭,他本來是想打那鉢盂的,結果砸中了和尚,而且不偏不倚正中腦門,他這一下子準頭雖然不咋地,但是力道是有的,直接將那個正在全神貫注對付女鬼的年輕和尚砸了個頭破血流,和尚哎呀一聲撲倒在地就沒了動靜。
那女鬼死中得活,顧不得觀察周圍的情況,快速離開廢屋向西北方向飄去。
左登峰等女鬼離開方纔閃身而下,來到廢屋院子伸手檢查了一下和尚的鼻翼,一試之下發現竟然把他打死了。
十三後隨而至,看了看死和尚,又看了看左登峰,它能夠分辨出死人和活人,也知道左登峰失手殺了不該殺的人。
“看什麼看,快走。”左登峰環顧左右無人,快速的帶着十三離開了院子尾隨着那個紅衣女鬼。
左登峰雖然殺伐由心,但是他殺的大部分是壞人,即便不是壞人也不能算是好人,他還從未殺過正在幹好事兒的好人,因此左登峰心裡感覺很不踏實,不過片刻之後他就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小心的跟着女鬼,與前方的女鬼保持着一里左右的距離。
濟南城有居民,有人的地方就有雞,有母雞就有公雞,公雞到了天亮就會打鳴,此時東方天際已然放亮,雄雞報曉,那紅衣女鬼移動的速度再度加快。
左登峰已經做好了跟隨女鬼前往荒山野嶺的準備,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女鬼飄進了一處住戶密集的城郊村落,在村子東頭的一棟房子中失去了蹤影,左登峰隨之而入,發現這裡是一戶人家,此時這戶人家已經起牀了,一個老頭和一個年輕人在院子裡整理農具,一個年輕的女人在正屋做飯。
“你是什麼人?”年輕人愕然問道。
左登峰環顧四周尋找紅衣女鬼的下落,紅衣女鬼進了這處院子之後陰氣就消失了,這說明它附身在了某個人的身上,這三個人先前都在忙着各自的活計,不可能被附身。
“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左登峰轉頭看向那年輕人,年輕人面相憨厚,像個老實人。
“你到我們家幹什麼?”老頭兒接過話茬出言問道。
“我問你們家還有什麼人?”左登峰面露兇相,擡手將那老頭和年輕人正在修理的犁具隔空扔出了院子。在這種情況下,必須鎮住他們,不然得浪費太多口舌。
“我們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家裡也沒有錢。”年輕人擋在了老頭的面前,看樣子應該是父子。
左登峰聞言轉身邁步進屋,屋裡做飯的女人此時正在往臉上抹鍋底灰,這是對付日本鬼子的招數,這個女人把他當成劫色的壞人了。
左登峰見狀陡然皺眉,還真看得起自己,都長成這樣了,抹不抹的還有啥區別?
左登峰進屋的同時,那對父子已經跑到門口打開了大門,此時外面已經有人了,打開大門他們感覺安全些,事實上左登峰壓根兒不想傷害他們,不然全村的人都來了也不夠左登峰熱身的。
房子一共四間,做飯在正屋,東面還有兩間房子,西面還有個西屋,東西兩處都有呼吸聲,左登峰快速的進入東屋,發現是炕上躺着個不大的嬰兒,但是這個嬰兒是個男嬰,女鬼不可能附身到童子身上。
等到左登峰走到正屋的時候,那女人已經跑了出去,父子二人拿着嬐誹鍬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口,十三正在抓撓西屋的房門。
“我不想傷害你們,西屋住的是誰?”左登峰此刻已經確定那紅衣女鬼就附身在西屋那個人的身上。
“我媽。”年輕人聞言立刻回答。
左登峰聞言忍不住發笑,暗自心道“你媽真夠騷的。”
“你媽爲什麼還不起牀?”左登峰坐到正屋的板凳上湊近竈臺烤火。
“你找我家女人有什麼事嗎?”老頭放下鐵鍬出言問道,他已經看出左登峰並不想傷害他們。
“你家女人最近有沒有奇怪的舉動?”左登峰出言問道。天已經亮了,鬼跑不了了,所以他並不急於動手。
“我媽能走陰差。”年輕人沒心計。
左登峰聞言頓時恍然大悟,所謂走陰差又叫走無常,就是幫陰間辦事的陽世中人,最有名的兩個人是唐朝的魏徵和宋朝的包拯,相傳此二人平時是朝廷的大臣,若陰間有什麼難以決斷的案件會在夜晚邀請他們的魂魄去陰間審案。
走無常之事並不見於正史,但是在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中曾有過記載,紀曉嵐學風嚴謹,當不會妖言惑衆,所以此事當可做真。
“把你媽叫起來,我有話問他。”左登峰探手自懷中摸出幾枚大洋放到了鍋臺上,他本來還想更大方一些的,但是他的錢都花光了。
“是你救了我嗎?”左登峰話音剛落,西屋就傳來了一聲蒼老的聲音。
“是我打倒那個和尚的。”左登峰出言說道。他沒說打死,只說打倒。
“你們都去東屋,我有話跟恩人說。”西屋的聲音傳來。
這戶人家應該是女人做主,女人一發話,一家三口立刻去了東屋,左登峰不待對方說話便推門進了西屋。
西屋與普通人家的屋子一樣,北側靠牆立着一個櫃子,南面是炕,炕上有被褥等物,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女斜坐在炕的西側正在繫着斜襟的佈扣。房間的地面很潮溼,十三沒進來,人模人樣的坐到了他先前坐的那個板凳上烤火。
老婦長的跟普通農婦沒什麼不同,不算胖也不算瘦,穿的是普通農婦的衣服,倘若不是之前發生的那一幕,左登峰很難將眼前這個農婦與昨夜的紅衣女鬼聯繫到一起。
老婦見到左登峰之後顯得非常尷尬,這種神情與偷情被抓的婦女完全一樣。
“你能走無常?”左登峰出言問道,西屋可能是老婦自己居住,屋子裡瀰漫着中老年婦女不講衛生產生的臊氣,很難聞。
“是啊。”老婦急忙接口。
左登峰聞言立刻心生歡喜,走無常的人非常少見,可遇不可尋,這類人體質異於常人,可以往復陰陽,不過這個農婦肯定不會是魏徵包拯一級的,充其量也就是幫陰間跑跑腿兒。
“你去過陰間?”左登峰再問。
“去過。”老婦點頭回答。
“陰間什麼樣子?”左登峰出言問道。
“陰間有陰間的規矩,我真的不能說,你千萬別怪我。”老婦面露乞求。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左登峰挑眉說道。
“我得罪不起的人,但我真的不能說,我不敢說,說了我就得死。”老婦聲帶哭腔。
“那好,我不問了,你既然能去陰間,你幫我找個人,這個人叫巫心語,是個女人,文登縣人氏,卒於三年前的十月十號。”左登峰正色開口。
“好,我下次去的時候一定幫你問問。”老婦猶豫片刻點頭答應。
“下次?爲什麼要等到下次?”左登峰不滿的問道。
“我平時去不了陰間的,得有事兒我才能下去。”老婦急忙解釋。
“什麼意思?”左登峰再度皺眉。
“就是有他們不方便辦的事兒我纔有機會下去。”老婦不敢得罪左登峰。
“什麼事兒他們不方便親自動手?”左登峰問道。
“如果有人去世,魂魄到了時辰該走了,但是這個要死的人身邊有當官兒的或者當將的,他們就不能來領人,我身上有陽氣,不怕那些人,他們就來找我,我去把人領出來送下去。”老婦說的是濟南方言,鼻音挺重。
“你能魂魄離體,爲什麼不能下去?”左登峰聞言面露不悅。
“我的魂魄只能在陽間活動,有事兒了才能下去。”老婦急切的解釋。她的魂魄離體之後雖然很厲害,但是在度過天劫的修道中人眼中還是不值一提,她很清楚左登峰要殺她猶如殺雞,而且她之前做的事情也的確不光彩。
“你爲什麼要出去引誘男人?”左登峰壓低了聲音。
“我……我想,不過我從來沒害死人。”老婦面露尷尬和感激神情,她知道左登峰壓低聲音是爲了給她留下顏面。
“你爲什麼要留下男人的那個東西?”左登峰皺眉發問,有老不正經的男人,就有老不正經的女人,這個老女人已經年老色衰,倒貼都沒人上了,假公濟私魂魄出竅噹噹大閨女過過癮也符合人類陰暗的心理。
“我,我覺得那東西能讓我年輕點兒。”老婦的聲音低不可聞。
“你一點兒也沒年輕,這事兒你肯定沒少幹,不然和尚也不會來抓你。”左登峰冷哼開口,他原本打算探尋一下女鬼凝聚實體的原因,而今這個想法泡湯了。
老婦慚愧無地,低頭不語。
“你白天能走無常嗎?”左登峰擡手看了看錶。本來與藤崎正男約定好了今天出發,現在看來要拖延了。
“能是能,不過沒事兒我下不去的。”老婦見左登峰轉換了話題,頓時如蒙大赦。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下去!”左登峰森然開口,他殺的人太多了,不在乎再多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