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敢置信（一）
激斗的二人，距離莫曉生的洞口不足百米，明亮的月光下，莫曉生看的極爲真切。
他雖然極爲好奇，但不敢靠上去。雙方出手兇狠毒辣，莫曉生自忖，他就是左腿沒有骨折，他也不是這二人中，任何一人的對手。他只能趴在洞口的岩石後，藏住身形，靜靜觀察。
莫曉生髮現，激斗的二人，一個光着頭，一個戴着帽子。沒戴帽子的人，幾次想脫身向南方逃走。而戴帽子的人卻設法將他攔住，刀刀不離光頭人的要害。
“姓樑的，你不是這裡的人，爲什麼要與我作對，非要置我於死地？”光着頭的人踉蹌着倒退一步，很明顯腿部受傷。
戴帽子姓樑的人低聲道：“薛淼，你在這裡胡作非爲與我無關，我要殺你是因爲你的背叛。”
“你是、你是--”光頭人薛淼大驚失色。
姓樑的人冷冷笑道：“不錯。”
他趁薛淼愣神驚愕之時，短刀忽然揮起，從薛淼的脖子上劃過。
薛淼扔掉手中的長刀，雙手捂着脖子，發出咯咯的聲音，鮮血從他的指縫流出，蜿蜒而下，像是一條條令人恐怖的蛇爬出。
姓樑的人，冷冷的站在薛淼的對面。看看薛淼慢慢的趴在雪地上，手中短刀突然射出，插進薛淼的後心，嘴角勾出一絲冷笑，縱身向東方奔去。
二人說的是漢語，莫曉生把二人說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分析，這二人應該是一個什麼組織的人，似乎薛淼背叛了他們的組織，姓樑的是來清理門戶的。
莫曉生確定姓樑的人已經離遠，拄着柺杖來到薛淼的屍體邊。
薛淼趴在雪地裡，鮮血染紅他身下的積雪，一柄東洋刀落在他身邊不遠處，在皎潔的月光下，閃出冰涼的寒光。
莫曉生翻轉薛淼的屍體，薛淼是被姓樑的人切斷喉嚨和動脈而亡，傷口的血還在向外流淌。雙眼依舊瞪的渾圓，只是瞳孔已經擴散。
莫曉生拔出插在薛淼背上的短刀纔看清，這並非是一把短刀，而是一把日製三八式步槍的刺刀。
爲了能確認薛淼是什麼人？莫曉生搜邊薛淼全身，但只找到十幾塊大洋，和一包牛肉乾，沒有找到證明薛淼的身份證據。
莫曉生把大洋和牛肉乾揣進懷中，把刺刀上的血，在薛淼的上衣上擦乾淨藏在後腰，拿着馬刀回到山洞。他擔心姓樑的人去而復返，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第二天天剛亮樸慧就來了，拿起莫曉生身邊的馬刀驚訝的問：“外面的人是你殺的？”
“不是。”莫曉生平靜的說。
“不是你殺的，這東洋刀你是從哪來的？”樸慧瞪着大眼，咄咄逼人。
“真不是我殺的，這刀是我撿來的。”莫曉生想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講出來。
“騙人，我早就發現你身上藏有刀，薛淼肯定是你殺的。還有，爲什麼薛淼身邊只有你到山洞的腳印，殺薛淼真兇的腳印在哪裡？”樸慧否定莫曉生的說法。
“不可能。”莫曉生笑了，姓樑的人的腳印分明在哪裡，他不相信會突然消失。
“走啦，處理你殺人的痕跡吧。”樸慧拿起東洋刀鑽出山洞，砍下兩根松枝。
來到薛淼的屍體邊，莫曉生傻眼了。殺薛淼的那個姓樑的人的腳印不見了，只剩下一串他到山洞時留下的腳印。
“奶奶的，怎麼會這樣？”莫曉生暗暗叫苦，一種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不對。”莫曉生猛然想到一個問題，令他不寒而慄：“姓樑的在殺薛淼前，肯定已經發現了我，也清楚我會好奇來查看屍體。他看到查看完薛淼的屍體回到山洞後，又折返回來，清理了他殺人時留下的痕跡，利用我的腳印，把殺人的罪名嫁禍給我。”
“傻愣這幹嘛？快來幫忙。”樸慧把東洋刀仍在薛淼的身邊，用松枝掃動積雪，掩蓋莫曉生留下的腳印。
莫曉生沒有說話，掏出懷中的大洋，分出一半要塞進薛淼的懷中。
“不用啦，扔在雪地裡就可以。”樸慧大喊道。
樸慧帶着莫曉生，不僅清理了洞口到薛淼身邊的腳印痕跡，也把她到山洞和小路間的痕跡清理一遍。
回到山洞口，樸慧捏着嗓子，“嗚嗚--”的發出狼叫聲。
“你要幹嘛？”莫曉生很奇怪。
“把狼引來。”樸慧簡單的說了一句，繼續學狼叫。
莫曉生明白了樸慧的用意，但他不相信樸慧能用這種方式把狼羣引來，懷疑的問：“能行嗎？”
“不試怎麼能知道？”樸慧有點煩，繼續模仿狼嚎。
“嗚嗚--”遠處發出狼嚎聲。
“成啦，快進山洞。”樸慧欣喜地鬆了口氣。
“你真行，你是怎麼做到的？”樸慧堵好山洞的洞口，興奮地看着莫曉生：“薛淼的本事很大，和日本人還有來往。我的族人早就想剷除他，可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下手的機會，沒想到你替我們殺了這豺狼。”
樸慧這次直接說日本人，而不是婉轉的用他們一詞代替日本人。莫曉生能夠感覺到，樸慧的族人，應該和小鬼子有深仇大恨。同時，他們也很忌憚小鬼子。
莫曉生沒有急於回答，因爲他還不敢確定，薛淼被殺的事實，他該不該承擔下來。
樸慧救了莫曉生，但莫曉生卻並不完全瞭解樸慧。再說薛淼並非是莫曉生所殺，莫曉生自認爲謊稱薛淼是他殺的，明顯是在說謊，對樸慧不公平。
還有一點也在莫曉生的顧慮中，他如果承認薛淼是他殺的，接下來會不會發生什麼變故？
但他若是不承認薛淼是他殺的，樸慧絕不會相信。姓樑的殺手，毀滅了他殺死薛淼的所有證據。而留下的殺人證據，都是指向他，他不承認，樸慧都不會相信。
“薛淼是個什麼人？”莫曉生試圖着改變話題。
樸慧臉上露出吃驚和不可思議的表情：“難道你殺他是攔路打劫？或者是他發現了你，你在殺人滅口？”
“都不是。”莫曉生有點惱，他不知道樸慧的想象力爲什麼這麼豐富，竟會生出這種奇特的想法：“我只是想知道薛淼在你們眼中是個什麼人？”
樸慧眨巴着眼睛看了莫曉生好久，似乎突然恍然大悟，驚喜地說：“我知道啦，你不是逃出勞工營的勞工，而是個江湖俠客，是在懲惡揚善對不對？”
“這都哪跟哪呀？”莫曉生暗暗道。但是，樸慧畢竟不把他和攔路剪徑的土匪聯繫在一起，這還是讓他好受一些。
“你說說薛淼都在這裡做過什麼？你們族人都是怎樣看待他的？”莫曉生不管樸慧的看法，他要從薛淼生前的行爲，尋找姓樑人的線索。
“他是個大壞蛋。”樸慧不假思索的輕吼着，憤怒取代了她的微笑：“薛淼是漢人，他是日本人派到我們族裡的奸細。
“一年前，他來到大青石子山，打扮成一個可憐的乞丐，博取我們的同情。這條惡狼，在我們收留他後，裝出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騙取我們對他的信任。
“當他摸清我們族裡的一些情況後，帶着日本人闖進我們的族裡，抓走了我們曾經收留的三個漢人，殺害了收留這三人的族人。
“他說日本人抓走的是反滿抗日的暴徒，收留他們就是同等罪行，是不可饒恕的，被殺是他們應有的下場。”
“你有多少族人被殺？”莫曉生問。
同時他也在想，從薛淼的行爲看，他帶日本人抓走的有可能是抗聯戰士，或者是他們組織的人，也有可能是重慶**的人。
“我們族人有十四個被殺害啦，其中有兩個不滿十歲的孩子。”樸慧憤怒的眼中閃出淚花：“我結婚六天的丈夫也被殺了，如果我不是上山採藥，也會被殺。”
“畜生。”莫曉生狠狠地罵了一句。
“不過現在好啦，你殺了他，替我們的族人報仇啦。”樸慧擦乾淚花，輕鬆地露出笑。
“不--”莫曉生打算說，殺死薛淼的另有去人，不是他。但想了想有沒有說出口，他知道，無論自己怎麼解釋，樸慧都會認定他就是剷除薛淼的英雄，他就是樸慧族人的恩人。
“你不需要解釋，不管你是出於哪種原因宰了薛淼這條惡狼，我們都會感謝你。”樸慧站起來：“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的族人。”
當她走到洞口的時候，回頭指着山洞後半部說：“如果遇到緊急情況，可以搬開那塊石頭，逃出去。”
莫曉生向樸慧指的方向望去，發現山洞後半部左側的石壁，是用石頭壘起來的。莫曉生這才明白，爲什麼洞中生火的時候，沒有烏煙瘴氣，薰得留不住人。
莫曉生點點頭：“記住啦。”
“我走啦，等着我族人的盛情款待吧。”樸慧微微一笑，裹上面巾。
一陣異樣的聲音傳來，樸慧停止搬動洞口的石頭，驚喜的回過頭：“來啦，來啦。”
莫曉生驚訝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