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陳大管家雖然也是見多識光之人,但見我口沫橫飛,煞有介事的吹了一通,也不敢擅自做主了。只道:“宋師父,聽您這麼一說,這事我還真做不了主了。您稍等片刻,您稍等。”
過了片刻,我首先聽到腳步聲響,一羣人都跟着過來了,其實來人還應該在幾十米之外,但我現在聽力超凡,在腦海中已能通過細辯腳步判斷人數。
我發現除了陳大管家外,還有五個人,四個落地有聲,步步沉穩,分四角走在最後。頭前另有一個腳步較輕,走在前邊。想來應該是陳家的重要人物吧。
我忙洗了把手,簡單收拾完畢,剛站穩人就進來了。
但是我卻陡然一驚。
不因別個,只因我眼前的人數不對。
本來我聽着來人之中,除了陳大管家外,理應還有五人,總數應該是六個人,然而,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有七個人。
這七個人有四個是護衛模樣,身材建壯,樣貌威猛,我辯的出,剛纔那四個腳步沉穩的聲音是出自他們四個的。
然而吸引我的竟然是他們身前的兩個人,這兩人均是四十歲許間人,頭前一個穿着富貴,錦綢玉緞,而且面白如玉,雙眼晶晶閃亮,玉挺鼻樑,脣上黑鬚輕揚,舉手投足間,彰顯富貴之氣,此人氣質極佳,是我到古代之後,見到的算是最有氣質的人,好似現代有身份的儒商一般。我暗想此人莫不是陳顯達,陳大商?
但這陳大商卻不是最引我注意的人,最引我注意的人反而是他身邊,一個身着文士服飾的高大男子。
此人眉上有一川字紋,使其不怒自威,雙目微閉閃合間,精芒奪射,讓人望之心寒不敢正視,高鼻樑,闊嘴薄脣,鬚髯飄揚,雖衣不顯華貴,但卻掩蓋不住他內在的一股攝人氣質。觀其人,猶似猛虎,更若梟龍,矗立人羣之中,好似山嶽般巍峨,總讓人有種仰視的心情,不禁間就自弱了氣勢。若說陳顯達有氣質,而此人則是無邊磅礴氣勢。陳顯達與之相比,猶若大石對山嶽。
此文士好生不凡!
我在心中暗暗驚歎!
那陳大商本是一位氣質不凡的人,但在此人映襯下,卻顯的沒那麼顯眼了。
而且此人腳步,竟然無聲無息,耳力如此不凡的我,也沒聽出來。
我正詫異此人是誰,竟然有這般不凡的氣質時,陳大管家已經向那位儒商氣質的人拱手稱道:“家主,這位就是宋戰勇,宋師父。”
然後又轉首對我道:“宋師父,這是我家家主。”
前邊站的那位,果如我所料,是陳顯達,陳大商。
我忙向陳大商陳顯達見禮,那陳顯達許是見我年輕就有如此名聲,到也沒有怠慢了我,向我拱了拱手。
我向陳顯達現了禮後,又特意向那位文士服的中年男子獻上一禮,那男子含笑看了看我,注視良久。
我在那男子注視下,猛然感覺到一種如有實質的威壓之勢,竟然有種身軟的心理,陡然感覺不對,忙提了口氣,硬自挺了挺身,擡頭正視那文士服男子。
那男子略感詫然,微微張嘴一笑,也還了一禮。
我待他笑時,才猛然感覺身子一輕,壓力頓消,心中不由的納悶:爲何會生出如此奇怪的感覺,竟然會有無形的壓力生出?
我心尋思間,陳顯達卻問道:“宋家郎好,我聽聞管家說你要殺黿獻菜?”
我穩了穩心神,點了點頭。
陳顯達說道:“我自小曾走遍天下的大江南北,去過不少地方,到不曾聽說過有敢殺黿吃菜的,所以想問一下,大郎這殺黿取菜,有甚講究否?”
陳顯達此問,那文士服男子也注目傾聽之狀,我暗想這兩位可不同於剛纔那些人好糊弄。但既然剛纔已經說了,現在斷沒有收回的道理,管它呢,不就是吃個老鱉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想通此節,我坦然笑了笑道:“不瞞陳大商,我自幼得異人傳授,家師乃是深通易數的道家師父,家師所學甚廣,只可惜小子愚鈍,生性懶惰,學藝不精,只學會了其中的烹飪一術,其中就有這殺黿做菜的法門,因知陳大商不是一般人家,一般的菜品必然看不到眼裡。所以今日才特意想把這拿手的絕藝獻上,請陳大商不要多心,這烏黿經我特殊手法殺取,不但不會有禍事纏身,而且是除了美味絕倫不說,吃了後,還有延年益壽,強筋健骨,滋陰補腎的功效。”
陳顯達一聽還真如管家說的那樣,不由的看了眼身邊那文士服男人。
那男子颯然一笑道:“既然這位大郎有此本事,我等不妨一試,不瞞陳兄,我黃某雖吃遍山珍海味,但卻不曾吃過這烏黿,今日有幸,能得宋家大郎殺黿獻菜,還真的想嘗試一下,這龍之六子,是甚麼滋味。哈哈。”
見那黃姓文士如此一說,陳顯達也立即拿定主意。當即就要我準備這烏黿。
我也不客氣,當即就着手殺黿。
其實這老鱉我上大學在家就殺過幾回,都是從網上學的,就像別人說的,殺頭殺屁股,各有各招。
其實最省事的方法,就是一腳猛然跺下,把老鱉跺個半死,然後再殺。
但今日不同以往,一是有陳顯達和黃姓文士在旁觀看,二是我現在學會了隱龍刀法,有信心顯露一番。
所以,我取了一隻較大的老鱉放在菜臺之上時,剛想手起刀落,斬殺老鱉時,猛醒剛纔吹的還有咒語一說,且不可把這事給忘了。
我於是就嘴裡唸唸有詞:“求百世極樂,出入平安,逢凶化吉……”
唸叨一陣子看見陳顯達和那黃姓文士都皺着眉頭,想是這種普通唸叨恐怕服不了衆。
心中一閃念,不由想:豁出去了,反正他們都沒聽過。
想及此,我手中龍刀猛然一劃,一道刀光爆閃而出,同時聲調陡高,已是唱起:“龍刀起烏黿桌上
龍起卷馬長嘶刀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
多少烏黿手足埋骨它鄉……”
我是把我拿手的歌曲精忠報國略改了一下歌詞唱了出來,因爲我知道,現在大唐還沒有這樣的歌曲,如此唱出,必然能唬得住那兩位看似氣質不凡的人物。
果然,在我腔調並不精準的情況下,周邊衆人下至各位廚師,上至陳顯達和那氣質不凡的黃姓文士,都是驀然詫異面面,均是被我呼的一楞一楞的,不由的都暗自驚奇不已。
待那一曲唱完,只見我手一翻,老鱉被我掀翻了個。爲了起身,老鱉很自然的伸出大長脖子,形如一條尺許長蛇一般,嚇的衆廚師都是惶然後退,就連陳顯達也雙腳微動,唯那黃姓文士面含微笑,穩如山嶽。
就在衆人驚惶之中,我手中龍刀輕揮,只見刀光一閃,老鱉脖頸間已然出現一道細細割痕,血未流出之際,我龍刀再轉,形如神龍擺尾,刀鋒過處,已然把老鱉的整個蓋子割掉,接着我手腕又是一抖,老鱉蓋下的身子已然分裂爲四塊,龍刀拖出之時,帶出內臟,直接甩落在旁邊的廢桶裡。
待至這時,刀已輕收,而烏黿已然斬殺乾淨!
這幾刀快如電閃,行雲流水,精準異常,正是隱龍刀法。我看了都是心驚不已,沒想到這隱龍刀法用在做菜上,竟然有此效!而周邊驚恐中的衆人多半看不明白我都做了什麼,只是覺得我刀光霍霍,極爲好看。
唯有那黃姓文士和陳顯達猛然眼光一亮,繼而相視一眼,然後同時擊掌爲我贊起:“哈,沒想到宋家大郞不但廚藝精湛,刀法也竟然如此嫺熟,了不得,了不得呀。”
我放下龍刀,抱拳謝過:“獻醜獻醜,還望兩位大人不要見笑纔是。”
陳顯達和黃姓文士兩個同時伸出大姆指,對我大加讚揚,讓我頗爲受用。
那黃姓文士道:“這位大郎非比尋常,少年英雄,它日必然會出人頭地,陳兄呀,我就宣賓奪主一回,可否一會兒,也請大郎一同入座,同飲幾杯否?”
感情這是想邀我一起喝酒結交呀。
我正要謙讓,陳顯達卻不許我推辭,直接給管家交待,等我做好菜後,就要請我入席同飲,以賓客之禮相待。
陳顯達和黃姓文士直待我答允後才帶着護衛離去,那黃姓文士臨走之際,還特意交待於我,一定要去。
由於剛纔浪費了時間,我就趕緊下手做菜。現在對於下廚的事情早已是輕車熟路,陳家的火又是極旺,我沒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就連湯帶菜整出了二三十種菜品,再加上其他廚師的傳統菜品,足足夠陳顯達宴請賓客。
這期間,陳管家還來請了我兩次,我都推說沒有做完菜,只到最後一個菜做成,陳管家已是在那裡盯着等我,一待我做好,知道不需要我再做什麼了,就非要拉着我一起去飲酒。
陳管家道:“宋師父呀,您是不知道,府上那些貴賓吃的可是開心的很呀,您每一道菜上去,沒有片刻功夫就如同風捲殘雲一般,吃個乾乾淨淨,所有人都叫好,都在問是哪家師父做的如此一手好菜,就連我們老太爺也是交口稱讚。而且我們家主吩咐了,您必需要去,您如果不去,我是沒辦法交差的。”
我本待不去,卻又推辭不下,只好隨那管家一起去,想要帶上蘭哥兒一起,蘭哥兒卻小聲在我耳邊說道:“都是陌生人,就不去了。那個,姓黃的你留意些,要小心應付,看他很有些煞氣。”
我聽了心中一顫,雖然蘭哥兒沒有明說,但我已經感覺到了,蘭哥兒心裡有些懼他。暗道蘭哥兒竟然也有感覺。
當下也就不勉強蘭哥兒一起去了。獨自隨管家到了前庭。
來到前庭後,果見若大的庭院間,足足一二十桌以上,桌上之人各個穿着富貴,與我平日裡在窮巷所見之人的穿着打扮,是天壤之別,盡是富商大賈就座。
我正要按管家的安排坐在末位的一張桌子時,那黃姓文士卻極爲熱情,竟然離席快步跑來,拉住我手,硬把我拉到他所坐的桌子上。
那可是最中央的位置,頭等席位。最顯貴的客人都在那裡,我撇了一眼,發現所坐之人,都是身着富貴,其中竟然有兩三個還穿着官服,不用想就是官府裡的人。
一時不由的猶豫:這裡都是達官顯貴,我一個廚子身份,坐這裡合適嗎?不行,還是換個位置的好。
忙對那黃姓文士推拒了一下。不想黃文士卻讓僕人拉過來一張椅子,硬把我按到他的身邊,陪他一起坐下。
因爲人多,我知道自已不過是一個廚子身份,很多商賈顯貴未必如那黃姓文士看的起我,也就沒有多說話,點頭哈腰的向所坐的衆人示好後,屁股半邊落座,沒敢坐實。
饒是如此,其中一個穿着官服面色發白,細眼長眉,鷹鼻薄脣一看就是一個小心眼的人就面色不愉的冷哼一聲,隨之他下手位也是穿着官服長的尖嘴猴腮一副小人樣的男子張口道:“陳東主,怎麼讓廚子也上來就坐了,這不太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