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有很多種,好聽的有,難聽的也有,這陣笑聲已經不能用難聽來形容了,聲音之中不帶半點活氣兒,反倒帶着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陰風邪氣兒。
南風本已瞄準了那女刺客,聽得怪笑下意識的扭頭看向山下義莊,那義莊周圍套有院牆,大門朝東,放眼望去,院牆內外並無異常,而義莊周圍也並不見鬼魅妖氣。
就在南風皺眉遠眺之際,義莊再度傳來一聲怪笑,這一次他聽的更加真切,那怪笑正是自義莊那棟破屋發出的。
儘管不曉得那怪笑是什麼東西發出的,但有一點南風卻能確定,發出怪笑的絕對不是人,不過令他疑惑的是如果義莊真的藏有妖邪,爲何不見妖氣?
想不明白乾脆不想,妖怪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這個女刺客一定會想方設法搶奪公輸要術,實是大患。
打定主意,南風再度瞄向那女刺客。
未曾想尚未開弓,那女刺客竟然自藏身之處向山下急切掠去。
看着那女刺客向山下疾掠,南風忽然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類似的情形他好像在哪兒見過。
仔細一想,當年白衣女子聽聞天元子要散功與林震東同歸於盡,急切的想要下山阻止,當日的情形與剛纔的情形有幾分相似,只是那女刺客修爲不如白衣女子,離地不高,速度也慢。
南風自藏身之處站了起來,使用身法就有會氣息外露,爲了隱藏身形,他便沒有使用身法,而是自林下快步向山下跑去。
那義莊位於山下低處,奔跑之時他能夠看到那女刺客疾速衝向義莊,到得牆外縱身跳進了院子,又自院子衝進了破屋。
離義莊還有兩百多丈時南風停了下來,自此處他仍能居高臨下的看到義莊的情況,再靠近的話視線就會受阻,而他又不想靠的太近,天知道義莊裡發出怪笑的是什麼東西。
剛剛站定,便聽到義莊裡傳來了木板破裂的聲音,聽那動靜,女刺客已經與義莊裡的東西交上了手。
噼裡啪啦的同時,義莊裡不時有瘮人怪笑傳出。
除了那瘮人怪笑,還有那女刺客出招時的呼喝,根據那女刺客的呼喝聲來看,貌似她並沒有落於下風。
南風自遠處觀望,看不到那女刺客與誰爭鬥,也不知道雙方打鬥的具體情形,只能聽到聲響,義莊裡貌似除了木器,還有不少陶器,噼裡啪啦之外還有丁浪咣噹。
沒過多久,伴隨着一聲咔嚓,義莊的窗戶被人撞破,一道人影撞破窗戶落進了院子,那人應該是被女刺客踹出來的,仰身跌落,後背着地。
那人跌倒之後,立刻直身而起,雙臂前伸,跳向門口。
南風見狀倒吸了一口涼氣,雙臂前伸,蹦着移動,這分明是一隻殭屍。
定睛細看,可不怎地,那殭屍生前當是箇中年男子,此時身穿一席破舊長袍,長袍本就腐朽,與那女刺客爭鬥時又多有撕裂,可以看到它周身的皮肉已經乾硬發黑,指甲森長尖利,嘴角已有獠牙生出。
“這裡怎麼會有這東西?”南風暗自心道,與此同時開始擔心張忠等人,張忠之前帶了衙役過來送屍,隨後一直沒回縣衙,萬不要被這殭屍害了纔好。
此時那女刺客正背了什麼東西想要奪門而出,但那殭屍跳到門口,將她又逼了回去。
隨後屋子裡又是一陣噼裡啪啦,趁這工夫兒,南風自懷裡拿出了天木老道寫給他的書籍,這上面記載有一些粗淺法術,也記了一些天木老道對於妖邪鬼魅的瞭解和見識。
天木老道出自太清宗,包括太清在內的三宗道人大致可以分爲兩類,天賦好的那些通常會專注練氣修行,以求得道飛昇。而天賦差的那些道人因爲無望得道,只能學習一些作醮科儀,做些驅邪抓鬼的細碎瑣事,以此活命安身。
除了九部真經,太清宗還有很多雜學,不能修道的就學這些雜學,以後行走江湖也能有口飯吃,天木老道就屬於此類,這本書上記載的就是天木老道對雜學的實踐,這些正是他所缺乏的。
凡事都有陰陽兩面,人也是如此,活着的人屬於陽,死了的人屬於陰,活着叫人,死了叫鬼,但殭屍既不屬於人,也不算是鬼,更不是異類,因而它是沒有氣息外露的。
殭屍的形成需要三個先決條件,一是死的時候心中積有怨氣,經常聽人說‘我咽不下這口氣’,這口氣指的就是怨氣。
再者,必須死於冬天,如果是夏天,用不了幾天就發臭了,屍體也不得保留。
最後就是屍體必須葬於陰地,所謂陰地並不是那些看似陰森的地方,陰地和陽地一般人是分不出來的,有些看似很開闊的地方卻是陰地,而有些看似很嚇人的地方卻是陽地。
在南風急切翻書的同時,義莊裡的爭鬥仍在持續,那女刺客捆了男刺客的屍體在背後,幾次衝突都被殭屍攔下,而她隨身攜帶的暗器竟然不能傷那殭屍,無奈之下只能就地取材,拿了木板和陶罐扔砸。
“嘿,在幹嘛?”身後傳來了聲音。
南風被嚇了一跳,聞聲回頭,只見胖子不知何時來了,先前翻書過於專注,竟然沒有察覺到。
“你就不能吱一聲兒?”南風環視左右,“你的狗呢?”
“在那兒。”胖子手指遠處。
“你怎麼找到我的?”南風循着胖子所指看向東北方向,只見百十丈外站了一羣人,是張忠領的衙役,除此之外還有兩個老道,其中一個是天木老道,另外一個是天木的師弟。胖子的白犬正在一棵樹下撒尿。
南風沖天木老道招了招手,後者會意,與師弟一起走了過來。
“老白能聞到你的味兒,裡面是什麼鬼東西?”胖子眯眼觀望,這段時間的藥湯沒白喝,他此時已能暗夜視物。
“你怎麼把他們叫來了?”南風問道。
“我怕你抓不到鬼,卻被鬼給抓了。”胖子隨口說道,言罷又道,“他們不是我找來的,是自己來的。”
此時天木和他師弟已經走近,南風便與二人見禮,問過之後才知道事情原委,上午胖子搞了一屋子麪餅,全讓他給分了,還讓一名衙役去給天木老道送了幾盒兒,這衙役走到前院兒遇到了搬屍體的同僚,便隨口問了一句扔哪兒去,後者告訴他要送到義莊。
這傢伙藉着公差的由頭,跑出去玩了半天,下午才把麪餅送過去,天木老道的師弟跟這衙役挺熟,麪餅送過去之後二人便閒聊了幾句,這衙役說起衙門修葺房舍一事,一問一答就說到了屍體,最後說到屍體送義莊去了。
天木老道的師弟一聽,立刻跑過去告訴天木,當年二人曾經處理過一具即將屍變的屍體,那屍體就被放在義莊,盂縣在西魏的西南,也沒什麼往來的客商,客死盂縣的人並不多,時間一長,衆人也就把這事兒給淡忘了。
今天聽衙役說起,天木老道擔心張忠等人往義莊送屍會毀壞他們當年佈置的止煞局,便急三火四的趕了下來。
二人下來之後先去的縣衙,胖子起初還不以爲意,後來見二人說得嚴重,方纔召集衙役,趕來此處。
雖然並未遇險,南風仍衝二人道了謝,轉而與衆人一同看那女刺客與殭屍爭鬥。
“那晚就是這婆娘。”胖子手指義莊。
“看好你的狗。”南風隨口說道,白犬感受到了那殭屍的存在,嗚嗚低鳴,想要衝出。
此時那女刺客已經把背後的屍體放了下來,以短刀與那殭屍纏鬥,殭屍被傳得神乎其神,其實終是肉體凡胎,最終還是被那女刺客貫顱刺死。
那女刺客收起匕首,走過去想要帶走那具屍體,但不等她走到屍體近前,就忽然撲倒,連連抽搐。
“咋回事兒?是不是被殭屍咬了?”胖子看向天木。
天木點了點頭。
“能救嗎?”南風問道。
“屍毒尚未攻心,應該還來得及。”天木再度點頭。
“此人雖是壞人,卻很重情義,救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