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遠眼見這腰帶,只差一點點就勾着了垂眉老者,不僅心生焦急。這可該當如何是好啊?這荒山野嶺之中,上哪去找繩子啊?!
這垂眉老者在下面也不停的喊叫着,“小子哎,這再下一點點就夠啦!快些啊,我好支撐不住了!”
身旁一聲嘆息聲傳到劉知遠的耳朵裡,劉知遠回目相望,但見醜婆婆臉色冷冷的瞅着懸崖下面。
“這……?!”劉知遠剛要張口向她求救,轉念一想,不行,弄不好她再來阻止自己,那樣更麻煩,還不如自己想想辦法來解決的好。
其實,這醜婆婆一直在關注下面湖心島主的動向,生怕他爬了上來。對於垂眉老者的死活,他倒是無動於衷。
他看了一下,這懸崖峭壁直陡直立的,湖心島主只是一隻手抓住了巖縫中的崖柏,無法着力,自然他是沒有什麼辦法上來的。
劉知遠正在爲難之際,突覺得自己後背被推了一下,回頭相看,驚見那中年男子已從遠處爬了過來,也已解下了自己的腰帶,遞了過來。
劉知遠感激的點了點頭,接過他的腰帶,將兩個腰帶接到一起,慢慢的順了下去,正好夠長。
下面的垂眉老者一見之下,大喜過望,趕忙伸手一把抓住,身子一蕩,劉知遠手上加勁,便將他緩緩的向上拽來。
此時,那湖心島主手中抓住的崖柏,已經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越發的鬆動,眼瞅着就要脫落下來。
正當此時,見垂眉老者就要被劉知遠拽上去,如果這樣的話,那自己可就真的沒人救了。誰還會來管自己?那自己只有等死的份了,就是不掉下去,待在這兒,餓也會把自己餓死的!
自己究竟能堅持多久,還不一定呢。他必須抓住這最後的一線希望,決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念及至此,他拼命的縱身一躍,身體向上飄了起來,就在即將下落之時,一把抓住了垂眉老者的腳踝。
垂眉老者正在劉知遠的扯拽下緩緩的向上,不料想身子一沉,腳後跟竟被什麼東西纏住,一聲驚叫,向下一瞅,大吃一驚,卻原來是那湖心島主抓住了自己的腳。
他氣惱中一陣蹬踹,可湖心島主死死的抓住,就是不鬆手,因爲他知道他一鬆手,他的命真的就沒了。
這是他惟一生的希望,他不可能放棄,就像溺水的人一樣,只要抓住了什麼,到死都不會撒手的,他現在就是這樣。
上面正扯拽垂眉老者的劉知遠,突覺手中一沉,差一點將自己晃了下去,身體更近崖邊,心裡一陣的發抖,不知下面發生什麼情況,趕忙咬牙死死的抓住腰帶不敢鬆手。
幸虧他與中年男子都是練功之人,所捆的腰帶都是那種寬寬的很結實的板帶,所以能承受得了二人的重量,不然普通的腰帶那可就玩完了。
那中年男子見劉知遠身體向下一滑,差點滑落山崖,急切中趕忙伸手一把抓住劉知遠的衣襟,才使他穩住沒有滑落下去。
定睛向下一望,見湖心島主竟然緊隨垂眉老者其後,心下着惱,便又撒開手來,“刺溜”的一下,劉知遠又向前滑動了一下,他趕忙又無奈的一把抓住。
那立在一旁的醜婆婆,一直冷眼相觀,當中年男子拼命的爬過來,扯下腰帶相救垂眉老者的時候,她不免心生妒忌,一股醋意頓生。但轉念一想,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是親生父子,骨肉相連,哪有不牽腸掛肚的道理。
湖心島主見垂眉老者用腳蹬踹自己,趕忙焦急的道,“垂眉,你怎麼能這樣,我可是將救命的解藥都給你了,自己都沒捨得用呢!現今你卻對我這樣?!”
“什麼,你說什麼?把解藥都給我用了,是真的嗎?!”垂眉老者聞聽他的話,一愣,身子隨之一頓,心便軟了下來,不再去蹬踹他。
劉知遠雖然對湖心島主銀杏莊傷害人命一事,心生不滿,可聽他剛剛的話,他也確實將救命的藥,留給了他和垂眉老者二人,而沒有給自己留下一粒,他當時也是把生留給了別人,把死留給了自己,對他這種做法還是心存感激的!
中年男子本來是要阻止湖心島主上來的,可聽了他這番話,還是猶豫了。是呀,當時自己是親眼所見的,他拼了命的騙取了解藥,趕去救垂眉老者和劉知遠!他不僅發出一聲長嘆,人爲什麼有的時候會是那麼的善良,有的時候又會做出十惡不赦的罪惡呢?人性爲什麼會是那麼的複雜呢?!
一直冷眼相觀的醜婆婆,此時見湖心島主也要跟上來,眼睛中閃爍出憤怒的火焰,劉知遠的每一下的提近,都是給湖心島主和垂眉老者增加了生的希望,而恰恰是像絞肉機般的絞着醜婆婆的心,她的心跳開始急劇的加快,緊緊抓住藤杖的手,幾乎要將藤杖抓個粉碎。
而中年男子緊緊的盯着下面的二人,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是不是該趁着他們剛剛上來還沒立穩之際,來個突然襲擊,將湖心島主一掌打下懸崖,結果了他的性命,以報孃的養育之恩。
想到這,又想到了湖心島主幾十年來對自己的付出。這可該怎麼辦呀?!一陣心煩意亂,兩手重重的向自己的腦袋擊去。
劉知遠一聲驚呼,身體“哧溜”的一下向懸崖下滑落,原來這中年男子用雙手擊頭,便忘記了去扯拽劉知遠,當劉知遠一聲驚叫,他才清醒過來。趕忙伸手又將劉知遠的衣襟扯住,劉知遠纔沒有繼續滑落下去,但已是驚出一身冷汗。
下面的二人突覺得身體下落,也是一聲驚叫,特別是湖心島主抓的是垂眉老者的腳踝,甚不得手,這一抖之勢,差一點脫手,當下已是七魂失去了三魄,渾身竟不自主的顫慄發抖。
劉知遠定了定神,強忍着自己的恐高眩暈,咬緊牙關,拼命的向上扯拽二人。
眼瞅着二人就要接近懸崖邊沿了,垂眉老者首先爬了上來。緊跟着湖心島主也抓住了懸崖邊沿,當大家還沒等緩過神來,他已借力騰空躍起,躥到了衆人的頭上,衆人皆是一愣。
他所以要這麼做,是因爲目前所有在場的人,都不站在他的一邊。他甚至感覺得到都在奔着他死,所以他沒有可相信的人,他必須抓住任何機會逃生,也絕不給任何人謀害自己的機會。因爲他看到了醜婆婆那虎視眈眈的面目表情,和緊緊的抓在手裡的藤杖在索索發抖,暗藏殺機。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醜婆婆,他畢竟武功修爲要勝於衆人。她的藤杖在那一瞬間早已出手,一下子就打到了湖心島主的後心處。湖心島主不由得一聲慘叫,跌落到地上,滾了幾滾,勉強的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怨毒和憤恨。
緊跟着“嗷”的一聲嚎叫,身體僵硬,半天,撲通的一下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掙扎了兩下,再也一動不動。
衆人一聲驚呼,奔上前去,那醜婆婆伸手到他的鼻子下一探,哪還有一絲鼻息,不僅一陣仰天大笑,“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
中年男子臉色蒼白的滾爬過去,他經過剛剛的使勁扯拽劉知遠,已經將力量使盡,已經沒有一絲力氣。
可當他看到湖心島主一下子跌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時,心底悲痛欲絕,想一想他的幾十年的好,真的是於心不忍,爬到湖心島主跟前,立起身子,“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仰天喊叫道:“師父——!徒兒給您老人家磕頭了,您一路走好……!”隨之一陣嚎啕大哭。
此時,除了醜婆婆,其他的人,心裡都不是個滋味。劉知遠與垂眉老者默默的站在湖心島主身前半天,眼含熱淚,神情落落。
一時氣氛壓抑的令人窒息。
“你……?!”垂眉老者望了一眼中年男子,有心上前相認。醜婆婆見了,心生惱怒,將藤杖一下子橫在二人中間,“嗯——?!”
垂眉老者馬上止步,他不想再節外生枝,因爲他剛剛從那懸崖爬上來,實在沒有體力與其爭鬥,只有忍住自己,特別是當他看到中年男子,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對着自己時,他的心涼了。一咬牙,一跺腳,扭身就走。
急的劉知遠在後面不住的追攆喊着,“老丈,等等我呀……!”
醜婆婆見二人走遠,始扭轉了頭,向着中年男子招呼道:“孩子,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
正跪在湖心島主身前,嚎啕大哭的中年男子,聞聽此話,擡起頭來,緊盯着她半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滿臉失魂落魄的樣子,嘴裡嘟囔着,“回家……?!家……!”他的身子一頓,他知道那個家早已不復存在,只是依稀飄散在他的夢裡。
可畢竟那兒有過太多他童年的美好,他真的好想回去,特別是在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的時候,他更想回到那份美好中!
他極力要站起來,跟娘回家,可由於傷勢過重,剛要起來就又跌倒在地,臉上顯出極痛苦的神情。
醜婆婆見了,趕忙扭身蹲下來,將他背到背上,拄着藤杖,顫顫巍巍的向山下緩緩的走去。
中年男子趴在孃的後背上,輕輕的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中,不斷的嘟囔着:“娘,到沒到家?”
醜婆婆連忙道:“沒到家!”
“到沒到家?”
“沒到家!”
“到沒到家?”
“沒到家!”……
山谷間迴盪着母子倆一問一答的話語,隨之飄蕩到遙遠的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