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靈聖母仗着法術,借得一身熊羆之力,揮動雙刀,七上八下砍來。
段三娘卻是天生的神力,一條狼牙大棒,使得虎虎風生,任她雙刀狠絕,如何能近周身?
兩個婆娘各展身手大斗,看得人眼花繚亂。
如何見她廝殺高明?卻有贊詩一首,備述其詳——
女真薩滿漢天魔,煞氣寒光衝大羅。
鐵棒雙刀雷電閃,白駝駿馬風雲挪。
各施熊力爭高下,齊逞虎威盡蕩摩。
怪吼豪呼無避讓,難分難解兩蠻婆。
兩個這般大戰二十合,眼看金兵重整,又要圍擁上來,扈三娘叫道:“休吃讓這妖婆子攔了去路,衆兄弟齊上,並了她回關!”
烏靈聖母怪叫道:“仗着人多欺負本座麼?”鼓起嘴脣吹了聲勺,兩頭巨熊“吭吭”大叫,便向衆人撲來。
熊這一叫,人且不說,馬兒先自受驚,哪裡還敢上前?都打着哆嗦退後,阿仲、阿康兩頭老虎一看,呵,你敢在我們兄弟面前欺負這些馬兒?頓時大怒,齊齊一吼,撲向二熊。
兩頭巨熊也不示弱,一個對上一個,爪擊牙咬,撕扯成兩團。
沒了熊吼威懾,扈三娘等人趁機並了上去,烏靈聖母仍是不怕,冷笑道:“一起來、一起死,且看本座的法寶。”
自懷裡一掏,掏出一顆黑風珠,正要祭起半空傷人,不料斜刺裡一塊石子打來,正中額頭,打得烏靈聖母眼前一片金星,身形一晃,又一支弩箭飛來,射中左肩!
這兩下痛不可當,烏靈一時肝膽俱裂,一敲駝鹿犄角,駝鹿把頭一晃,小樹般犄角逼開段三娘戰馬,撒四條長腿便跑。
這廂動手傷烏靈的,也不是旁個,正是張清之石,燕青之弩。
兩個俊俏哥兒,心思想到了一塊去,都不由暗生佩服,彼此對視一點頭,雙雙露出微笑來。
扈三娘便呼衆人回關,然而人好說,兩頭老虎和棕熊撕咬在一處,獸性大發之下,你喊它它豈理你?
扈三娘連叫幾聲“阿仲、阿康”,兩頭虎哪裡理會?咆哮低吼,只顧和熊亡命撲撕,急得扈三娘粉面流汗,一時間不知所措。
衆將之中,董平卻是個莽撞的,暗自取笑扈三娘道:伱看這個大嫂,好沒計較,那老虎既然和熊糾纏,戳死了熊便是,唉,終究是個婦人也,還是要看我董平的!
他冷笑一聲,也不同人商量,自己掛住一條槍,僅持單槍下馬,大剌剌上前,奮力一槍,自一頭熊的肋下刺了進去。
那熊正和老虎纏鬥,忽然受這一下重創,身形一激靈,原地蹦了起來,那老虎反應卻是更快,猛地人立而起,血口一張,死死咬住巨熊咽喉,就勢把巨熊撲倒。
那熊大驚,揮爪亂拍,欲待掙扎推開老虎,老虎任他抓得一背血痕,也死死咬住喉嚨不鬆。
董平看了片刻,見熊一時還不得死,便對老虎道:“喂,我乃是你的幫手,你這老虎休要咬錯好人也!”
說罷又刺一槍,自熊目中扎將進去,那熊烏睛粉碎,渾身一抽,鼻孔嘴巴,涌出來些鮮血,就此了賬,老虎一時不知熊死了,還咬着喉嚨反覆撕扯。
董平這一出手,衆人看在眼裡,均吃一驚,直到這熊死了,才微微放心,見董平不緊不慢又奔另一頭熊去,又都把心提起,張清連忙叫道:“董兄快快回來。”
董平笑道:“你等都怕此熊,董某觀其不過大犬也!殺了讓兒郎們擡上那裝虎的車,回關烤着吃。”
說話間到了另一頭熊處,這頭熊比方纔那頭,猶大一圈,正把阿仲按在身下抓扯。
董平繞到他身後,雙手握定了槍,彎腰覷得較親,轟的一槍,自那熊糞門中直刺進去,一下刺入五尺有餘,甚麼大腸小腸,皆成串燒。
那熊負此劇痛,驚天動地一聲慘嚎,訇然人立起來,猛然轉身——
它這一轉無妨,董平那槍大半都在它糞門裡,吃這一甩,如何握的住?當即脫了手,人也帶了個踉蹌。及站穩時,手中空空如也,面前一頭巨熊立着,足有丈三高下,熊目血紅,熊口大張,長長熊涎,自森森利齒間垂掛下來,衝着董平的面門,“吭”的一聲巨吼。
一熊一人之間,相聚不過數尺,這一聲熊吼,吼的董平鬚髮皆動,一股臭氣羶風,薰人慾死。
董平平生自負豪膽,此刻也不由心慌意亂,立起渾身汗毛,出了一背的白毛汗!
所幸他雖慌恐,還有理智,僅剩的念頭轉動道:我不能逃!這時一逃,這畜生自我背後一口,豈不咬下我頭?事已至此,我同它拼了吧。
便聽董平叫聲:“啊呀!你敢吼老爺?”揮手一拳掄上去,正中巨熊鼻頭,那熊的鼻子卻是弱點,吃他一拳,疼得腦袋一搖,下意識一掌揮出。
董平見這一掌來勢奇重,不敢硬接,往前一撲,攔腰抱住了那熊,腦袋往上亂頂,卻是要用頭盔上的盔槍去刺熊口,讓它不敢貿然咬掉自己的頭。
同時又探出只腳別在熊足之後,猛然發力,竟是異想天開,要使摔法把熊給絆翻。
然而董平之軀,不過一百來斤,這熊體重卻在一千五百斤之上,董平使出吃奶氣力,也休想撼動半點。
這邊巨熊嘭嘭兩掌,拍在董平背上,就勢一撕,嘩啦啦,後背盔甲盡數扯爛!
董平吃它兩拍,如受兩錘,哇的一聲,噴出口血來,一時間急得大叫:“老虎呢?老子幫你,你不來幫老子,你這老虎沒義氣!”
他此刻在熊懷裡,目難視物,卻不知那虎幾番要撲熊,但是熊軀擺動,糞門後一截槍掃來掃去,連連將虎逼退,那虎亦自納悶,鬧不清對手如何忽然長出了尾巴來。
董平更沒看見,老虎雖不曾上,扈三娘等一干兄弟姐妹,卻是齊刷刷撲了上來!
衆人眼見巨熊撕了董平背後衣甲,露出皮肉,都是大驚:那熊爪如勾刃一般,先前兩擊扯了盔甲,再來兩下,豈不抓出董平的脊椎骨來?
當下張清不顧高低,搶先出手,猛然蹦起身來,凌空兩塊石頭髮出,啪啪兩下,封了兩隻熊眼,那熊狂嚎一聲,大爪子又拍下來,石秀、燕青兩個好漢,雙雙大喝躍起,一個抱住左爪,一個抱住右爪,各自使出吃奶氣力,強行截下巨熊拍擊。
小瓊英見狀,尖嘯一聲,碎步頻行,墊步擰腰振臂出戟,呼的一戟,精準絕倫,自下往上刺入巨熊咽喉!
那熊“吭”的一聲悲呼,頓時氣絕,碩大身軀往後便倒,恰逢董平再度發力,轟隆一下,巨熊仰倒,董平哈哈大笑道:“不信便摔你不倒!”
正得意,屁股驀然一痛,急回頭看,卻是張清狠狠踹他一腳,怒聲罵道:“若不是兄弟們奮力救你,你已吃此熊撕爛了,如何這般莽撞哩!”
董平一愣,隨即見燕青、石秀,各自鬆開熊臂爬起,再看熊眼流血,咽喉上的畫戟,瞬間想明白方纔情形,老臉一紅,爬起身,踩着熊胸拔出畫戟,遞還給瓊英,臊眉搭眼道:“小妹子,多謝了。石兄、燕兄、嫂子,多謝了……”
扈三娘拍拍胸口,嘆口氣道:“自家兄弟,不必言謝,你不曾受傷便是萬安!快快撤回關去。”
這時金兵已然圍上,只是段三娘縱馬揮棒,領軍繞陣廝殺,誰能近前?又有熊虎惡鬥,駭得那些戰馬退股戰戰,因此難以圍合。
扈三娘令人擡了二熊上車,兩頭老虎自行跳上車撕咬,衆人催車駕馬殺將回去。
關上見了,連忙大開關門,王佐拍馬舞刀,同祖士遠二人帶兵殺出,將衆人接應回關。
吳乞買眼睜睜望着衆人殺出,救了董平、張清回關,一時心灰意冷,搖頭嘆道:“天不佑我!偏偏此時他援軍大至,如今奪關不得,後面武植早晚追來,難道天意要亡我大金?”
話未說完,已是淚如雨下。
完顏希尹上前,擋住衆人視線,低聲勸道:“王爺,如今不是沮喪之時,我觀漢人史書,那些成就王霸之業者,未嘗不多遇劫難,命懸一線也屢見不鮮,然而只要不死,終有峰迴路轉之時。他援軍雖到,卻也不算衆多,我等拼命再戰,未必奪不得此關!”
吳乞買已是一代豪傑,方纔一時失態,得希尹提醒,便自收斂,拭去淚花道:“不錯,我女真人起自微末,如今局面雖難,比護步答岡豈不又好許多?穀神,多虧你的提醒。”
二人正說,烏靈聖母包紮了傷口,氣急敗壞走來,大聲道:“王爺不必沮喪,今日是本座大意,着了南蠻手腳,王爺可令軍士們紮寨休憩,今夜三更發兵取關,到時候定讓南蠻們見識本座驚天動地的手段!”
說着從懷中取出紅豔豔一顆珠子,獰聲道:“此前於那小縣屠了一萬餘人,本座粗粗煉製,雖難成絕世兇兵,破他此關卻又何難?”
說罷將那紅珠子的妙用說了一番,吳乞買一聽,頓時滿心歡喜,起身行禮道:“我大金國國祚若能保存,全仗聖母威能也。”
這正是:
前番二虎救雙龍,又見董平助獵熊。聖母獻出新煉寶,關城眼見化飄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