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就顯得有點微妙了。
一家規模龐大,還獲利頗豐的企業團體發展到一定層面,一定會產生不同利益羣體繼而出現爭權奪利的局面,因爲人心就跟局勢一樣,也在無時不刻變化,石澗仁對每個人品性的觀察掌控,也只是基於他結識的那個階段,同樣也沒有一勞永逸的絕對,如果完全採用放任自流的管理方式,那也太過考驗每個人面對巨大利益的道德承受力了。
特別是在石澗仁逐漸遊離在整個團隊邊緣以後,這種約束力肯定會直線下滑。
而齊雪嬌在這個時候開始發出聲音,隱隱就有種要把所有分支收斂整肅起來的味道。
如果是個男性,可能誰都會覺得有個需要選擇站隊的苗頭,哪怕是唐建文來這麼做,諸如莊成棟到林嶽娜等人都會覺得要考慮下到底是不是要聽從號令,畢竟他們已經在自己的產業裡面做出規模,擁有自己的親信和團隊了,很容易選擇考慮各自團隊的利益,還會掂量,這是不是在奪權,奪走石澗仁一直以來對整個團隊規模的所有權,雖然從法律股份上來說石澗仁都已經交代一空,但實際上所有人都明白,如果離開他可能就會徹底被摒棄到團隊之外,可如果石澗仁被奪權,那整個感覺就不對了。
更不用說耿海燕、紀若棠這樣本來獨立性就頗高的獨立經濟體。
但偏偏是齊雪嬌來說這話,好像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又或者無可奈何,似乎她跟石澗仁之間根本不用考慮所有權的問題,也不用擔憂她是不是對誰手中的利益感興趣,於是順理成章接過了管理權,接二連三的開了好幾個會議,從餐飲集團的整體運營狀況,到月亮湖酒店、茶場、旅遊項目之間的銜結,再到現在最關注的互聯網大廈工程,效率極高的一一解決。
沒錯,齊雪嬌不具備金融、營銷、財務、建築物業等各方面的專業知識,可需要的就是她這樣一個雷厲風行的管理者,專業的事情分配到專業人士來做就行了,她只負責召集和拍板決定,換做誰對自己不太瞭解的項目涉及到過千萬資金投入變化,都會掂量下,她適應得卻很快。
隨着座標書店入駐大廈裙樓的方案落定,一系列工作都順着這個座標被確定下來,各家企業在大廈裡面的辦公樓層分佈,大廈內外裝修方案確定,被定義爲“座標生活”的讀書生態商業空間開始準備物業招商,餐飲集團管理層的培養確定,這些原本都應該是石澗仁來經手的工作,全都被齊雪嬌承擔起來了。
和柳清不太一樣,雖然幾乎每天都會跟石澗仁打個電話討論下工作狀況,但齊雪嬌一如當年在月亮湖就能自己打理出來攻堅扶貧工作的方案一樣,這裡她也不會把各項工作的抉擇交給石澗仁,毫不拖泥帶水的自己決定實施,給石澗仁說的時候更像是知會一聲。
而在這種強硬的工作作風背後,那間曾經石澗仁的辦公室幾乎每天都會亮燈到深夜,後來齊雪嬌索性也乾脆搬到了辦公室住,因爲她需要閱讀學習大量的工作數據、文件和專業常識。
完全就是另一個女版的石澗仁,一絲不苟的踐行石澗仁那種全身心邊工作邊學習的模式,幾乎沒了私人空間。
所以石澗仁再看到齊雪嬌,就是在12月底,元旦前夕的新知協正式成立大會上。
因爲這次江州成立新知協的統戰意義太過重大,算是開全國先河的涉及到中產階級政治權利這個很敏感的領域,所以包括平京上層都帶着考察試驗田的意思,相當慎重的對蘇以德和石澗仁提交的報告一審再審,最後確定了由江州統戰部來作爲推動方,江州市統戰部副部長朱宏濤任新知協黨委書記,全國知名律師和著名全國代表大會代表蘇以德擔任第一任會長,萬乾都還嫩了點,另外選了一位民主人士擔任副會長,石澗仁擔任秘書長就顯得不那麼起眼,成立時間也一改再改,主要就是平京那邊派什麼樣級別的官員來表態有很大爭議。
這就是體制內的思維模式了,搞這麼個破天荒的事情本來就具有很大的探索性質,最終會演變出或好或壞的結果那都未可知,站在政府的角度,表態的程度也會影響到未來的走向,近些年說錯話、表錯態導致後來領導人物被打上污點的事情不在少數,所以謹慎也沒什麼錯。
於是這一磨蹭就到了年底,蘇以德笑說肯定是要趕在這個工作年度內完成任務,所以不得不因時間所迫,來了兩位部委級官員陪一位全國級別的政協領導站臺講話。
這下把新知協的定位得相當高,在講話中明確稱之爲中產階級表達政治訴求的新平臺,重點就是利用新興階層和知識分子的優勢,去推動實現社會公平正義的實施,輔助調節社會發展不均衡、弱勢羣體期待扶助的現實狀況,後面三點是蘇以德和石澗仁重點協商出來的關鍵定位。
未來新知協的辦公場所也會在已經被定名爲“時代座標”的新互聯網大廈,由新知協這個民間組織自行負責籌措資金運營,領導一行只是到正在施工的建築外面匆匆參觀了一圈,就回到市委辦公會議廳舉行成立大會,江州市的各級領導悉數出席。
齊雪嬌就是這時帶領所有企業高層跟着一起來參加這次成立大會的。
之前其實都有問過,是不是需要大家都加入協會來給石澗仁撐場面漲人氣,石澗仁只是笑說請大家有空來參加成立大會,然後深入瞭解這個協會到底有什麼意義,如果覺得只是政治任務走過場,或者覺得可以獲取政治利益撈好處,那就不用來浪費時間了,所以這個時候還是帶着觀察的角度來體會比較好,真的希望在政治層面發聲,具備了爲社會、爲老百姓發聲的思維方式再談加入的事。
所以在會場看見石澗仁一身黑西裝胸口跟新郎官似的戴着一朵花,吳曉影還開玩笑的立刻過去跟他要合影,被齊雪嬌用目光批評了,趕緊溜回來躲進十來個人的團隊中間看大場面。
用特別趕回來的洪巧雲話來說就是:“以前我參加這種政府部門的各種會議,只覺得是浪費時間,昏昏欲睡,但是有了阿仁在,我肯定會認真的想想,他到底是在爲什麼要這樣做。”
齊雪嬌無聲的笑着,把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個黑乎乎的年輕人身上,只有石澗仁偶爾回視過來時,她纔會飛快的躲開,然後又悄悄的放回去。
作爲秘書長,石澗仁除了事先安排好會議流程,基本上不起眼,本來是要他去當這個會議主持的,他推選安排了楊武軍去,自己坐在長長的主席臺最邊角上,又像個局外人一樣,看着眼前喜氣洋洋的這一切。
能容納千餘人的會議廳裡座無虛席,來自律師協會和會計師、評估師等幾個主力協會的成員坐在前面,後面就是來自各行各業的私營企業主、民營創業人員和很多高校知識分子,這其中大部分都跟他有單獨溝通說話的經歷,過去兩個月可以說石澗仁把所有願意加入新知協的準會員都篩選了一遍,現在不說每個人都十全十美、價值觀一定絕對統一,起碼不會有那些完全不適合坐在這裡的人。
然後稍顯意外的是看見在最後一排,自己掛職電視臺副臺長的那位順林區書記姚建平坐在那,而隔着他幾個座位的就是當時的市警察局副局長盛國祥,跟他對上目光還有輕笑點頭示意,看來江州市的確很重視這次協會的成立,來了不少的實權官員呢,最後坐在角落的居然是蔣道才!
這位的目光就比較複雜了,特別是和石澗仁對視的時候,忍不住舉手示意了一下,石澗仁記得這位當初在風土鎮掛職管委會副主任的同伴,纔是最想通過這種渠道獲取政治地位的,現在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吧,水晶鏡片後面的眼神閃爍得很。
充滿莊嚴氣氛的市委會議廳花團錦簇,熱烈非凡,從市*委*書記開始到各位領導的講話鏗鏘有力,楊武軍有些激昂的聲音就更迴盪在整個會議廳裡讓所有人沒法不集中注意力,石澗仁卻沒有半分志得意滿的興奮激動,協會成立不過只是個形式上的確立,是不是真的能夠達到合理調節社會資源、修補貧富不均狀況的目標,還得看實際運行。
所以看在臺下所有人的眼裡,這個主席臺上最年輕的“領導”真有點位高權重的沉穩,耿海燕都忍不住給身邊一動不動的紀若棠抱怨:“追趕,老子真是追趕他一輩子都追不上,先以爲就是點文化知識的差距,結果等我回來才發現搞成那麼大的連鎖機構,那就爭取發財賺大錢吧,好不容易把錢賺起來,覺得腰桿粗了,說話也有力了,他又去當官了!我的天,這叫我還能怎麼辦?”
紀若棠聞言先伸手摸耿老闆的腰:“我看看哪裡粗了……”
耿海燕連忙保護自己,還不敢動作過大:“呸!你什麼時候也學着吳大姐那樣毛手毛腳了。”
紀若棠嘆口氣:“他這哪裡是當官?無非就是還在繼續做他的燈塔,只不過現在點亮的是最大最粗的那座燈塔,能夠影響到所有過往船隻的那種,我倒希望他一直呆在這種地方,起碼還能看見他的存在,還能隨時都坐在一起,畢竟這還是跟體制有點關聯,不能說走就走,就怕他呆在大唐網這些企業裡,只要搞定了事情,把所有攤子丟給別人拍拍屁股就走了,哪裡去找?”
耿海燕小聲吃驚:“你還是覺得他會走?”
紀若棠努努嘴示意那邊的洪巧雲和吳曉影:“她們想拿孩子拴住他,我看也未見得,這時候我有點趙倩說的那個意思了,真的喜歡他,敬重他,那就要給他自由自在,讓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思去活,現在這樣,你覺得他是快樂的麼?”
齊雪嬌又不滿的回頭瞥她們,瞎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