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事的黃洪亮起得很早,他老婆見他起來了,也就趕緊跟着起來到廚房裡做早餐。黃洪亮吃完了老婆蒸的饅頭,又喝了一碗稀飯,點上一支菸,出門駕車直奔公司而去。
他來到公司門口的時候,離上班還有半個小時,他一進大院裡,一眼就看到李欣那輛寶馬車異常顯眼地停在院子中央。平時這個時間幾乎沒有人會這麼早到公司來,可今天,李欣來得比他還要早,看來擔心期貨價格的人不止自己一個啊,他想。
與期貨價格相比,銷售公司的業務黃洪亮倒是不擔心,現在市場上銅的售價變化不大,各地客戶的採購意願依然很強,只要手裡有貨,賺錢是很容易的,只是劉中舟把資金調回去三千萬元以後,影響了他進貨的規模,利潤自然也就少了許多。可是這些變化與他自己手裡持倉的浮虧相比,根本就不算什麼,自己賬戶上的資金變化纔是讓他寢食不安的原因。
他進辦公室以後,立刻就打開電腦,調出行情軟件,目不轉睛地研究起來。可是看了半天,他也看不出個究竟來,那上面的各種指標對他來說太複雜了,他能看懂的,也就是成交量、開盤價、收盤價這些,其他的東西,他也就看不明白了。
此時的李欣,也正在電腦前瀏覽各種信息。開盤前這半個小時,讓他覺得很漫長。好不容易等到開盤,價格跳空高開了三十多元,然後就延續昨日的漲勢,緩慢但是堅定的一步步向上攀升。僅僅過了十多分鐘,就比昨天上漲了一百一十元。
李欣看着交易軟件上顯示出的公司賬戶裡那一系列持倉數據,不斷擴大的浮虧讓他的神色越來越嚴峻。他不由得想起侯貴技術分析的那一番話。
如果按他的說法,昨天的上漲只是下跌趨勢中的一個小插曲的話,今天開盤就不應該是這樣啊,應該有很多空方在昨天的高點附近打壓,一開盤就應該快速下跌纔對。可眼前跳空向上拉昇的這一幕,分明是多方搶籌碼的舉動,空方明顯是且戰且退,根本行不成有效的抵抗。
買方的力度太大了!李欣心裡升起了一個不詳的預感。
黃洪亮看着越漲越高的價格,心頭的擔憂比昨天更重了。他關掉電腦,拿起電話打給薛晨志:“薛副總,你看今天的期貨價格了嗎?”
薛晨志說:“我現在在車間裡,哪有時間看那個啊?”其實他對期貨這東西也不太瞭解,再加上這個業務都是劉中舟下指令,李欣來完成,他一點兒也插不上手,也就不想去湊那個熱鬧,這樣還落得個清閒。
黃洪亮說:“這價格今天又漲了一百多,要是一直漲下去,那可就麻煩了!”
薛晨志說:“你是怎麼想的,你覺得下半年會漲嗎?”
黃洪亮說:“你沒看見今天這勢頭,我覺得有些不妙啊。你看咋們的出貨價就沒降,期貨價格就是前天的跌幅大一點,可這兩天又漲回來了不少,按理來說不該這樣啊!”
薛晨志說:“這個我不太懂,可我們賣的不是下半年的產量嗎?關鍵要看下半年的價格是多少啊,到那時候跌下來不就可以啦。當初在會上不就是這麼說的嗎,你忘啦?”
黃洪亮此時也顧不得當時自己在會上是怎麼說的了,擔憂地說:“想是這麼想的,可眼下這種情況也得考慮啊,這每天都虧幾萬,時間長了可受不了。”
薛晨志說:“你說今天又漲了一百多,按這個計算不只是虧了幾萬吧?”
黃洪亮這才發覺自己說錯了,他心裡一直擔心的是他個人賬戶上的虧損,所以說的數字也是他自己賬戶上的,他趕緊改口說:“對對對,不止這個數,應該是一百萬左右纔對,這不是虧得更多嗎?”
薛晨志問:“老劉知不知道這個情況,他是怎麼說的?”
黃洪亮說:“今天的情況不知道他看沒看,昨天的他是知道的,他說沒關係,繼續關注就行了。”
薛晨志說:“對嘛,還能怎麼辦呢?不是得等到下半年纔看得出來嗎?我勸你別操那個心了。”
黃洪亮這時才知道站着說話不腰疼的真實含義,看來薛晨志真的是置身事外,現在只要出廠價格不跌,期貨價格漲到多少都跟他薛晨志沒關係。可是自己卻不一樣,期貨價格每一塊錢的上漲都牽動着他最敏感的神經。
薛晨志掛斷電話後,仔細一算,按黃洪亮說的價格,現在冶煉廠期貨賬戶上的虧損也在一百九十萬左右了。要說他一點都不擔心,也是冤枉他了,可這是當初會上定下來的事,別說他現在沒看出來下半年價格到底是不是會漲上去,就算看出來了,想要另尋打算,不是也要在會上重新討論以後再作決定嗎?
再說了,劉中舟都沒說話,自己犯不着去操那個心,他不知道黃洪亮爲什麼突然間這麼關心期貨價格的變化,這明顯是有些小題大作了。
劉中舟對自己的判斷依然是胸有成竹的,他沒太把昨天價格上漲這事放在心上,一大早沒進公司,直接去參加爲期三天的會議了。
劉中舟外出開會,烏雲玉自然就輕鬆了許多,沒事幹的她見李欣這裡沒有別人,就跑了進來:“在忙啥呢,這麼專心致志的?”
李欣說:“在看行情。”
烏雲玉湊過來看了一眼,問道:“今天又是什麼情況,漲還是跌?”
李欣直起腰來,撓撓頭,略顯疲憊地說:“又漲了一百多。”
烏雲玉問:“那豈不是又虧了一百多萬?”
李欣無奈地說:“是啊。”
烏雲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換了個話題問:“中午你要幹什麼?要不要一起吃飯?”
李欣說:“你自己吃吧,我就在食堂吃,吃完了一點鐘左右就有事了,改天有空再說。”
烏雲玉有些失望地說:“那好吧,我中午要回家去一趟,就着換換衣服,這一身衣服都皺得像醃菜一樣了!”
李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說:“我看挺好的嘛。”
烏雲玉側身指着衣服和裙子說:“你是什麼眼神啊,你看看這些摺痕,不換下來熨一下怎麼穿?”
李欣說:“哦。”
烏雲玉噘着嘴說的這些話,看似埋怨李欣,其實她心裡卻是希望能拉近自己和李欣的距離。可是她明顯地感覺到李欣有些冷淡,這和昨天晚上請自己吃飯,帶自己去兜風時熱情的他形成鮮明的對比,也許他不喜歡自己在辦公室和他靠的太近?見李欣專心盯着電腦,沒工夫和自己閒聊,烏雲玉就悄悄地離開了。
烏雲玉剛走,侯貴的電話就來了:“李總,又被你說中了!”
李欣說:“你指什麼?”
侯貴說:“就是那天你說似乎多頭的力量比空頭的要大,不容易跌下去的。”
李欣說:“哦,你買了沒有?”
侯貴說:“沒有,不過我覺得要是再漲一兩天,能突破前期高點的話,沒準就可以買了。”
李欣若有所思地說:“能破前期高點的話當然好了。”
侯貴說:“李總,你們集團對銅價是怎麼看的?我看你們的銷售價格並沒有下調啊。”
李欣不敢對侯貴談劉中舟他們的看法,只好說:“現在大家都看不太準,我也是這樣。至於銷售價格的調整,不可能像期貨價格那樣每天都在波動,有個滯後期。真的等到銷售價格出來的時候,只怕是期貨價格已經又上去或者下去一兩千元了。”
侯貴說:“誰說不是呢,事情難就難在這裡了,都說期貨有價格發現的功能,可是我看在短時間內期貨價格的走勢未必能真正預示市場上的銷售價格。”
李欣感興趣地說:“此話怎講?”
侯貴說:“比如說前兩天期貨價格的衝高下跌,那麼大的一根陰線,按理說市場上的價格要跟着回調纔對啊。可是你們南方集團的銷售價格就根本不爲所動,我不就是看着那麼大的陰線纔沒有買入保值的嗎?要是那天在低點買入的話,現在都可以平倉了。”
李欣說:“你看的是現在臨近交割的主力合約和市場銷售價格之間的關係,短時間內走勢不一樣還是我說的那個滯後的問題,你不妨看看遠月合約和近月合約價格間的關係,這個更容易看出價格發現的效應。”
侯貴說:“你是說遠月合約比近月合約的價格更高的話,預示着未來價格上漲的可能性更大,這更能體現價格發現?”
李欣說:“對。”
侯貴說:“現在就是遠月合約的價格更高啊,這說明我還是該做買入套保,對嗎?”
李欣說:“道理是這樣的,不過你還得看實際情況,你要是計算出現按在的原料價格生產出的產品利潤還不錯的話,就該做買入套保。”
侯貴說:“這裡邊彎彎繞太多,有點燒腦,容我想想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