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先生用極其厭惡的眼神看着那個園藝工人,尤其是聽遠處有人叫他的時候,他隱約聽見,這個園藝工人是清理垃圾的。
這個消息傳入耳膜,令莊先生恨不得將這個園藝工人扔出去,看看,白家都做了什麼,竟然用這麼個人傳達消息,簡直是對他們二少的侮辱!
然而,側過頭,他看到他們二少在蹙了蹙眉梢後,依然朝着那園藝工人優雅的微笑,說,“我知道了,謝謝你。”
真是好禮貌的,對待陌生人的表達方式!
根本看不出半分受辱來,也是,他們二少有着良好的修養,自然不會因爲這點兒小事動怒。
可是,莊先生心頭不爽。
而蕭敬衍已經擺手示意他可以開車離去了,然後就陷入了沉思,那眼珠漆黑,眼眸深邃,根本看不清楚對方在想什麼。
*
在白靜珠被找到的第四天,蘇瑾柔約了白夫人。
見到對方的時候,她吃了一驚。
她現在終於明白,白夫人爲什麼沒有約在外面見面,而是選擇在家裡。
短短才幾日,白夫人臉上的褶皺越發嚴重,眼睛凹陷,眼袋和黑眼圈即便是在厚厚的妝容下,仍然難以遮掩,她的樣子,就好像是老了十歲,這讓她忽然想起一夜愁白了頭的自己。喪女之痛,錐心刺骨,她也是一位母親。
“你……你……”蘇瑾柔本是有目的而來,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應該開口說什麼。
白夫人沒有說話,她端起茶杯的手在顫抖着。
“我能去看看她嗎?”蘇瑾柔問。
白夫人苦澀一笑,“好。”
如此簡單的回答,蘇瑾柔被帶到白靜珠的房間,她看到她整個人被綁在牀上,她穿了的是長褲長襖,露出一截細細的手腕,那手腕細的好像雖是都能被捏碎,她頭髮蓬亂,好似一個瘋子,在拼命大叫掙扎,而且,這房間明顯有濃重的薰香味兒,應該是要遮擋什麼氣味兒。
就在這時候,她發現那白色的褲子下面的粉色牀單溼了,女孩子用那嬌小的身體大喊,“放開我,放開我,有蛇,有鬼,嗚嗚嗚——”
那是,失禁?
“來人!”蘇瑾柔聽到白夫人喊了一聲,然後從們我涌出一羣穿白大褂的醫生,她知道,這一定是白家請來的,專門爲了白靜珠的病情。
他們拿起針管,強行往女孩子身上注射,按住女孩子讓她不能動彈,很快,女孩子安靜了。
之後,白夫人請蘇瑾柔去外面等,蘇瑾柔想,或許白夫人是親自爲女兒換牀單,換衣服。
可憐天下父母心,遇到這種事情誰能受得了?
蘇瑾柔在會客廳足足等了一個小時,白夫人才重新出現,蘇瑾柔發現,對方已經換了一套衣服,很顯然,那套衣服,已經髒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次白夫人沒有保持沉默,而是直截了當的說,“你或許會你的女兒開解,也許你會說,這不是她的錯,一切都是我女兒的咎由自取!”
“可是,她和蕭敬衍怎麼能這麼狠?他們明明可以解救出珠兒,可是他們竟然眼睜睜的看着別人將她逼瘋了,她才二十五歲啊!是女孩子一生中最好的年齡……”白夫人斷斷續續的說着,她的眼中流露出憤怒和哀傷,“我真的無法原諒,也不可能原諒。”
“她如何對付我們都可以,可是珠兒,她那麼善良,她怎麼能下得去手?”
良久的沉默,蘇瑾柔只是靜靜的聽着,她的確是能夠理解白夫人的心情,縱然不是陶嘉主動動了白靜珠,可是她也是見死不救,這和親手殺人一樣的冷血,令人不能原諒。
可是,她的嘉兒,也是被逼無奈,她今年也才二十六歲而已呀!
可能,每個人都習慣同情弱者吧。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們真的追究起來,白家就要和蕭家爲敵了,這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嗎?”蘇瑾柔冷靜的分析着,企圖讓對方更清晰的瞭解利害關係。
白夫人竟然哈哈大笑起來,“我女兒都變成這樣了,我還有什麼可以顧及的,蘇瑾柔,你也失去過孩子,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蘇瑾柔愣住了,如果是她,她對殺了她女兒的人,怎麼做的?
對,她把他們送進監獄,然後慢慢折磨,讓他們生不如死!
想到這裡,她臉色煞白,因爲她在白夫人的眼中看到了戾氣,那是一雙想要殺人的眼睛。
是的,她根本就不應該來這一趟,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她無法平息白夫人的怒火,又怎麼能夠阻擋來自對方的瘋狂報復呢?
*
坐在蕭敬衍不遠處的莊悌發現,他們二少已經是第二十五次擡腕看錶,他坐在紅絲絨沙發裡,下午五點的光線將他的面部輪廓勾勒的無比柔和,然而,男人眼底的不安和焦急卻是毫不掩飾的呈現出來。
“莊悌,你在看看她的行程,今天是不是加班。”這是蕭先生第三次擡頭問。
莊先生揉了揉頭,他發現,今天他們二少的情緒十分奇怪,他無奈的再次撥打電話,問嘉兒小姐的行程。
秘書小姐再次回覆,嘉兒小姐晚上沒有安排,莊悌如此報告,然後發現他們二少仍是皺着眉頭,好像不大滿意,於是莊先生又開始打Miller的電話……他真是最討厭跟這個毛刺打電話,每次和這個人通電後,他都會感覺自己在自己找虐!
丫的這男的上一輩子跟他有仇!
Miller先生此時的思路仍在他們老大杯子掉在地上之後,那慘白的臉上,好心情絕對沒有,“蕭先生要是着急,讓他親自來接吧!”
Miller先生氣急敗壞的將手機扔副駕駛上,他從後視鏡看到他們老大的臉色仍是十分難看,白紙一般。
他們老大這麼好的女人,蕭敬衍竟然都不懂得珍惜……真是,真是,想到上次她在拍賣會上,一羣女人的目光圍繞蕭敬衍轉的時候,他狠狠的砸了方向盤!
然後,然後……那張臉,真是該死!就連去光顧咖啡店的時候,都會引來無數女孩子的注目,使得那店裡的人數爆滿。
該死的花癡女人……
Miller先生不知道,他的心情已經壞透了,到了恨屋及烏的地步,甚至開始殃及無辜,無數花季少女無辜躺槍。
“艹!”莊先生爆了粗口,這個Miller果真是上輩子和他有仇!
而蕭先生此時將目光看向他,莊先生的表情十分糾結,他真的要傳原話嗎?這多麼傷自尊啊!
莊先生想了想,說,“您可能還要等上一會兒。”
蕭敬衍目光復雜的看着他,似乎一下子讀懂了他的心事,他蹙眉想了想,也許是陶嘉故意沒戴追蹤器,她好像這陣子都不愛穿那樣帶袖口的襯衫了,應該說,她好幾天也沒有穿襯衫了。
他的目光鎖在手腕上那精緻的百達翡麗名錶上,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他英俊了臉彷彿越來越模糊不清,深鎖的眉梢,能透露出他微有不安的情緒,可是注目錶盤的目光卻越發柔和,她戴着和他外形一摸一樣的表。
百達翡麗每年隻手工製造一隻表,從手工打磨的連接、邊角、機芯上美麗的圓形紋理都是經過精雕細磨,純手工製作,可以說,這隻表見證了他和她最美好的回憶,他仍清晰的記得,他親手爲她戴上同款表的時候,她臉上歡喜的笑容,撲在他的懷裡熱情的和他擁吻,那時候,他想,他們的愛一定可以永恆。
她和他一樣,都不是追求名牌,拜金的那種人,他們縱然講究精緻的着裝,其實也不過是爲了在社交場合爲自己帶來便利,通常服飾和着裝會都能體現一個人的身份,這是這個圈子的遊戲規則,會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不喜歡讓他們的愛情沾染那種糜爛的銅臭味兒,所以,那時候,那部分錢,其實是慈善的拍品積累,他要用善澆灌他們的愛情。
“應該是嘉兒小姐!”莊悌站起來,他聽到了外面車子的引擎聲。
陷入沉思的男人也忍不住站起身來,往外面看,只是,他看到一片遮擋物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角度看不到更遠的方向。
莊悌已經出了門,他也不清楚今天是怎麼了,可能是受到他們二少的感染,他在三樓的樓梯口終於看到了陶嘉,他欣喜的上前,卻發現,對方的臉色很不對。
一時間,開口要說的話,卡在喉嚨裡面。
陶嘉對於莊悌的喜形於色,皺了皺眉彎,只是片刻,她彷彿有所瞭然,“白小姐的情況如何?”
莊悌一呆,想起來早上的情景,他真想摔東西,不過,那麼丟臉的事情,他們二少還是他願意自己說,就自己說吧。
“下個月是大小姐的生日,二少讓您過去看看賓客的名單。”莊先生答非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