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邸離開後,戴春峰和左重回到了羅家灣總部,師徒二人對西北之行做了進一步的研究。
按照慰問團的計劃,對方準備先行到達長安,視察當地情況,而後向北前往邊區政府所在地,行程數千華里。
隨行人員的甄別,武器配備,路線以及交通工具選擇,通訊密碼制定,沿途食宿等等,這些工作都要提前做好準備。
尤其是安保方面,必須萬無一失,南洋慰問團絕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在軍統手上出事。
在國際貿易斷絕,內部稅收每況愈下的情況下,華僑的捐款對於國府至關重要,沒了這筆收入,前線戰事必然要受影響。
戴春峰低頭看了看國統區地圖,當看到黃河另一側的日佔區時,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不放心道。
“慎終啊,日本人若是得知陳先生一行人的視察,定然會想辦法破壞,長安和地下┴黨又離黃河對岸的日本第1軍這麼近。
萬一對方出動特務或者小股精銳部隊滲透,在半途發動襲擊,到時候你與慰問團都會有危險,陸路行動怕是不妥。
我認爲你們可以乘坐飛機從山城直飛長安,盤桓數日後再次用飛機去匪巢,這樣更加安全些,那裡也是有機場的嘛。”
聽到老戴說坐飛機更安全,左重的表情有些古怪,但還是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飛機確實方便,從山城到長安這段,慰問團應該也願意乘機前往,畢竟路途遙遠,路況又差。
但根據打探,從長安到匪巢,他們計劃的是乘坐汽車,以便近距離接觸抗戰軍民,瞭解摩擦的起因,估計不會聽從我們的安排。
此事也好解決,您可以要求軍方嚴密監控鬼子第1軍的動向,並命令陝省、日佔區情報站加緊蒐集相關情報。
同時,由歸有光帶領特別行動小組負責保護,只要不是遇到敵人的大部隊,掩護慰問團撤退還是沒問題的。
情報方面,就讓一處的鄔春陽隨行,一來可以一探匪巢的虛實,二來可以將摩擦的手尾處理乾淨。”
戴春峰的計劃很好,可慰問團不是傻┴子。
南洋的華文報紙對邊區和中央的摩擦有很多報道,當地華僑對此很是關心,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這也是陳先生等人此行的一項重要任務,自然不可能乘坐飛機,走馬觀花的在西北走一圈就完事了,肯定要深入調查。
聞言,老戴琢磨了下,歸有光和鄔春陽都是軍統老人,成分可靠,能力不俗,確實是隨行的合適人選。
於是,西北之行的人員就算定下來了,左重統領全局,歸有光負責行動,鄔春陽負責情報。
通訊上,電訊處會派遣得力的報務員加入,以便慰問團及時跟山城溝通,必要時也能聯絡周邊的果軍部隊。
行動人員全員配備手槍和自動火力,步槍只帶了幾支,又不是打陣地戰,能用到長槍的地方很少,不如多帶些彈藥。
煙霧彈、藥品、繩索等特殊物品也得配齊,西北不比山城,部分物資的補充很困難。
跟戴春峰商量了許久,左重告辭離開,將一處、二處人員叫到自己辦公室,通報了一下情況,又做了些安排。
在他離開山城期間,兩個處的工作由古琦代爲管理,其它的一切照舊。
衆人立正回了一聲是,歸有光朝鄔春陽擠眉弄眼了一番,滿臉的興奮,恨不得馬上出發。
看到這傢伙的樣子,何逸君冷冷說了句:“保護好副座,否則你就不用回來了。”
大光頭頓時啞巴了,摸了摸閃亮的頭頂,用力點點頭,大家見狀都笑了起來。
左重也微微一笑,擺擺手讓何逸君不必擔心,邊區的治安可比山城好多了,此行真正的危險在國統區。
長安往東不遠就是日佔區,各股勢力犬牙交錯,果軍、日軍、土┴匪、地主武裝、晉綏軍各有各有的算盤,就連國府一方,他們也不能完全相信。
是人,就能被收買。
收買不了,無非是價碼不夠而已。
鄔春陽同樣想到了這點,表示會立刻研讀沿途駐軍、政府以及相關勢力的情報,找出其中的隱患,把危險扼殺在萌芽階段。
所謂扼殺,就是派遣當地軍統情報站的特工,對有日諜嫌疑的目標進行秘密制裁。
處理完正事,古琦有些幸災樂禍的提到了徐恩增,對方跟地下┴黨是老對手,手上有不少血債,這次去了邊區駐地,怕是要倒大黴了。
衆人全都一臉贊同,從黨務調查科時期開始,徐恩增的主要目標便是異己份子,雙方早就結下了血海深仇。
若他們是地下┴黨,肯定會想盡辦法除掉姓徐的,就算不能暗殺,但意外呢?
到了人家的地頭,那還不是任人家搓圓捏扁,國府不可能爲了一個副局長跟對方翻臉,徐恩增死了也白死。
辦公室裡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古琦一幫人開始猜測老徐的死法,是落水身亡,還是被流彈誤傷,又或是摔落山崖。 聽着手下們的討論,左重笑呵呵跟何逸君小聲叮囑了幾句,兩人沒有說什麼兒女情長的話,只是閒聊。
身處這個混亂的大時代,他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只能隨波逐流。
山城南岸,陳公館。
軍統衆人口中已經死了幾百次的徐恩增,此時跑到了大表哥家,跪在柔軟的地毯上,抱着陳部長的腿哭得梨花帶雨。
“我不能去西北啊!異己份子肯定會殺了我,部長,您跟委座說說情,就放過我這回吧!”
收到陪同慰問團前往西北的命令後,徐恩增只感覺天都塌了。
他不就是搞砸了幾件,不對,是十幾件差事嗎,委員長竟然如此絕情,要派他去匪巢,這等於送他去死啊。
別的不說,這些年光是死在他手裡的地下┴黨,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知道有多少人做夢都想弄死他,在山城對方沒有機會,這下好了,他自己送上門去,人家定然會動手。
面對小表弟的哀求,陳部長眼皮擡都沒擡,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喝了口,淡淡回道。
“你當委員長的命令是什麼,草紙嗎!恩?給我站好了!”
說到最後,陳部長一聲大喝,將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滾燙的茶水飛濺,嚇得徐恩增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陳部長本想將這個不爭氣的表弟趕走,可眼角瞄躲在二樓偷看的姑母,暗暗嘆了口氣,語氣稍稍放緩道。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是公開陪同慰問團,地下┴黨不會拿你怎麼樣。
到了西北,少看,少說,跟緊了陳先生就好,其它工作交給軍統去處理,明白嗎?”
“明明白了。”
徐恩增訕訕應了一聲,心裡打定主意,除了睡覺寸步不離的跟着陳先生,地下┴黨總不能在慰問團面前殺人吧。
至於蒐集情報,命都要沒了,還蒐集個P的情報,反正中統在匪巢的眼線都死光了。
不提徐恩增如何跟大表兄賣慘,慰問團很快就做好了準備,不顧某人的再三挽留,踏上了前往長安的旅程。
三天後的清晨,數架美國DC-2客機從山城機場直衝雲霄,向着北方飛去。
山城到長安的直線距離爲500多公里,以DC-2的速度,只需要一個多小時就能達到。
但考慮到日本空軍的存在,機隊特意往西繞行了一段,於兩個半小時後降落在長安西關機場。
長安行營主任蔣銘三親赴機場迎接,一番寒暄後,陳先生提出慰問團旅途疲憊,想要去訂好的旅館先行休息。
不過休息只是個藉口,真正的原因是,早在山城的時候,西北代表處就跟他約好,西北部隊總指揮想在長安進行一次會面,目的是介紹地下┴黨在對日作戰上的進展。
其實在這次回國之前,陳先生對西北知之甚少,耳中聽到的都是國府官員的一面之詞。
比如“叛匪殺人放火、遊┴而不擊、不服從中央、破壞團結、專搞摩擦”等,他自然對地下┴黨印象不好,籌集到的捐款也從沒有給過西北一分。
但是在山城和西南的所見所聞,讓陳先生對這些說法產生了懷疑,由此堅定了前往邊區駐地看一看的決心。
只是蔣銘三聽到陳先生要去旅館,立刻推說住在外面不安全,連拉帶拽的將對方帶到了戒備森嚴的行營招待所,斷絕了慰問團與外界的聯絡。
等到了陳先生與西北部隊總指揮見面的當天,招待所更是以沒有汽車以及宴請爲理由,破壞了雙方的會面。
過了幾天,慰問團應付完國府方面的應酬,陳先生親自到訪西北長安辦事處,想要親自向總指揮致歉,可總指揮已經返回了邊區駐地。
經此一事,陳先生對蔣銘三再無好臉色,態度強硬地要求對方準備車輛,不然就算是步行,他也要往北走一趟。
蔣銘三見狀只好答應,於次日舉行了歡送儀式,儀式結束後慰問團成員分坐數輛汽車從長安北門出發,開始對摩擦的真相進行調查。
其中一輛轎車內,歸有光和鄔春陽一個開車,一個坐在副駕駛警惕地觀察窗外,而到達長安後全程沒有現身的左重在後排左側閉目養神。
後排右側,坐立不安的徐恩增就像p股底下長了釘子,不時扭動身軀,顯得很是不安。
至於兩人中間的陳先生,依舊沉浸在旅途的興奮中,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景色,不時舉起相機摁下快門。
五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汽車捲起的塵土越來越大,車隊慢慢消失在蒼涼的黃土高原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