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桃花庵
唐莊村頭的大桃樹,栽種年頭早就不可考證,傳說是當年路過此地的一位仙人栽種下,如此才能長大碩大無比,近乎覆蓋住了小半個唐莊,每年的早春的桃花,便如同在整個唐莊上空憑空出現一朵沉甸甸的雲彩。
初春做出來的桃花糕,夠整個村子放開吃;盛夏時結出來的水蜜桃,往往能夠把全村的小子都餵飽;日頭最毒的三伏天,這片樹蔭下, 有老人回憶當年金戈鐵馬,有小孩瘋瘋癲癲吵吵嚷嚷,有婦人納鞋底裁衣裳,有漢子沉默喝酒對飲遠方。
所以唐莊被人改稱爲桃花村,都沒什麼人反對,反而叫着叫着愈來愈順口了。年輕一代裡,知道這座明顯不是北國風格莊子歷史來源得人,可能一隻手的數量都不夠,在他們的記憶裡,這裡更是那個被這一樹桃花庇護下的桃花村。
只不過此刻的桃花村並不安寧,最起碼大桃樹遠方的桃花庵不是那麼平靜。
整個唐莊上空,一滴滴陰雨如劍,每一滴雨水落下,便有一絲震動,千萬顆雨珠便成漣漪,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只不過砸在唐莊上空沒什麼聲響,俱是被一朵朵若隱若現的桃花悄無聲息的承接下來,反倒是數萬米外的天駱城,這些天悶雷不斷。
此刻桃花庵裡,這位位列帝國三大巨頭之下第一的聖主教唐佩羅德,一臉悠然,依舊樂呵呵的看着面前銳利無比的邋遢男子,笑呵呵的開口道:“怎不見將軍那柄帝國重器榜上位列探花的‘秋水’?我這大好頭顱可就在此。”
高達當年本就是帝國北線的坐鎮大將, 更是玄甲鐵騎的先鋒大將,來回思索間就已經明白了這是如何一個局。如此一來,就算是面前這個胖子在如何挑釁,自己還真就不能一槍將這傢伙捅個通透。
不過這種事向來就不是自己關心的,高達一屁股坐地上,原本壓迫整個中堂的氣勢頓時消弭,原本苦苦支撐的兩人,此刻壓力陡然消失,眼看控制不住的原力就要四散衝向身邊傢伙什。
高達依舊老神在在,反而原本挑釁的唐佩羅德只能伸手將兩人的原力壓下。
“沒想到你們倒是捨得”一道溫和的聲音突然出現。
唐佩羅德沒有絲毫意外,而是恭謹站起來,然後沉默行禮。身後兩人趕緊一樣照做,倒不是兩人認出了面前這位老人是誰,實在是下意識的行爲。
這位輕步走出來的老人,不再邋遢,反而一頭灰髮,着一襲青色長衫,手中拎了一瓶碧綠酒壺。這世界之上,有一種男子,好似生下來便是需要你去仰望,往往你會忽略他的相貌,僅僅是氣度便讓你有種高山仰止的錯覺。
看唐佩羅德沒說話,老人倒是點了點身後破天荒有點戰戰兢兢的兩人:“早就聽說裁判所有‘兩刀三絕’,沒想到你們竟然捨得以‘柳葉刀’做餌,難爲了這位前不久才偷偷摸摸戴上裁判長四刃血刀領標的白蓮,可惜了。”
那位一直小心翼翼,此刻被點名的女子,一手輕撫胸口,以一種聖潔的語調輕聲說:“爲了光輝的尊貴與聖潔,吾願獻出生命。”
唐佩羅德轉頭,深深看了一眼身後女子,方纔開口道:“我身爲聖主教都有這個意識,他們自然也得準備時刻爲天界獻出生命”
“即使是你的女兒?”老人依舊語氣平緩,只不過這句話,卻在三人的心湖中,激起千層巨浪!
從出現便是心有成竹的唐佩羅德猛然擡頭,第一次直視面前這位,自己曾經仰其項背的老人,顯然這道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突然被爆出來,對於唐佩羅德的震動遠比表面大,更別說白蓮,這朵聖裁所開放的最爲絢麗的蓮花,湖面之下的根腳竟然是聖墟會。
“你以爲聖萊納斯不知道?”輕輕一句,就戳穿了這位聖墟會二號人物的底。
老人沒多說,只是憐憫的搖了頭,便眼光微微眯着看着一直委頓的男子,帶着一絲感慨的語氣:“沒想到姬氏到底還是有點先祖的勇氣,你是這代的三皇子?”
被高達摘去部分天地符印的男子,一臉迷惑。
“帝室將你派出來作爲祭品,就不怕‘方寸’無人掌控?”
原本一臉迷惑的男子再也裝不下去了,無奈笑道:“我剛剛將三皇子的位置交出去”,顯然面前老人對於“三皇子”這個特殊位置的意義一清二楚,再裝傻也是毫無意義了。
說完,這名原本一直隱藏鋒銳的男子雙肩一震,便有一道四爪應龍圖騰一閃而逝,原本虛弱的氣機和原力迅速充實,瞬間便達到頂峰。若是同級交戰,只這一手,便等於戰力暴漲一倍不止。
如此一來,男子反而放鬆下來,臉上又掛上了曾經讓整個帝都女子都心醉的笑容,自己走上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然後纔開口道:“雖然自己私下聽到些傳聞,加上自己偷偷摸摸查了點,還以爲當年玄甲鐵騎,也就比帝國四大近衛軍強一線,估摸着也就和帝國未曾輕易示人的虎賁軍在一個水準,今天遇到高將軍才知道大錯特錯。最起碼不打招呼,就取走我辛辛苦苦修出來的第二枚天地印記,那位虎賁軍秦老,可沒這等本事。”
高達顯然對這個承認比自己差的中年男子觀感不差,嘿嘿一笑後,伸出手掌揮了揮,算是認可了這傢伙的說法。
似乎被男子的神情帶動,這位曾經遠遠觀看過玄甲鐵騎最後一次出征的聖主教,微微搖頭道:“虎賁軍不過是一些從玄甲鐵騎退出或者丟出來的傢伙,仿照組建的而已。”
男子微微一愣,隨即輕輕嘆到:“我姬凌雲真是心神往之!”
唐佩羅德輕移兩步,然後開口道:“當年浮生先生一句‘清談玄學假名士,輕詞浮歌真國賊!’將一票名聲鵲起的書生名士貶落凡塵,更是將江南士林生生砍去一截,壓得那江南士族數十年未進一步。帝國原本可能有所偏頗的風氣由此一肅。可惜今天卻只能和先生站在對立面上。”
自稱爲姬凌雲的男子嘿嘿一笑,一副嚮往狀道:“這一段我倒是聽說過,當年罵浮生先生的士子名士都快淹滿整個秦淮河了,不過當年給浮生先生鴻雁傳書,眉目傳情的女子也快有半個金陵城了吧?”
“別耗費時間了”一道略顯突兀的聲音出現,打破了原本回憶的語言。
一道更爲蒼老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佝僂着背,手中握着一隻銅黃色的菸袋鍋,不過大概是因爲老人的豎瞳,所以眼光顯得極其陰冷。
這位推開院門徑直走進來的老人,看着面前的三人,冷冷開口道:“你們這羣龜兒子,只知道桃花劫陣能隔絕一切,卻沒人知道這道桃花劫大陣就TM不是陣,這乃是一方小世界,老子到現在都想不通,人族這麼脆弱的玩意怎麼能跑出陳玄策這麼個異類。”
姬凌雲一臉詫異,因爲面前這位老人這句話,可是將整個人類的罵進去了。
果不其然,一旁看笑話的高達,忍不住提醒了句說話難聽的老人:“老楊,你丫就不能學學怎麼罵人嗎?這一杆子將老子都掃進去”
老人將手中的菸袋鍋吸了一口,一明一滅間,老人愜意的鬆了口氣,這才斜了高達一眼,不過倒是沒理會這愈來愈潑皮的廝。
高達見那個一直以來都不怎麼把自己放在眼裡的老傢伙終於慫了,便要乘勝追擊一下,將那個秉持着出身便眼睛長在頭頂的傢伙,好好教訓一下。只不過還沒說出口,就聽到身後一道脆脆的聲音響起。
“楊爺爺”原來是小白鳳自己跑了出來,只不過這次,小白鳳手中拎着一串項鍊,搖搖擺擺。
這位原本極爲陰冷的老人,看到小女孩瞬間臉色柔和起來,將菸袋鍋往腰間一插,便向着小女孩。
看到小白鳳手中項鍊,原本沉默平靜的胖子唐佩羅德,這才知道今天受到的刺激都是小兒科,此時難以自抑的一聲尖叫:“十二司命天君!”
唐佩羅德近乎下意識的亮出了一柄長約兩米的單管長槍,槍身乳白,一道將欲展翅的金色翅膀鐫刻在整個槍身上,普一出現便是好似天使降臨,普照人間。
拿出這隻聖墟會的聖器之後,唐佩羅德便扣下了這隻遂發的單管長槍,這一瞬間,子彈飛出去的數千米範圍內,一切都陷入靜止,好似時間在這一刻停滯,只有早就跨越空間退出老人面前的黑影不在範圍內。而目標,竟然是那個一直奶聲奶氣說話的小女孩。
身後兩人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能夠讓這位帝國公認每逢大事有靜氣的聖主教大人不顧所有計劃都要出手,必然有充足的理由。
姬凌雲身後四爪應龍升空,然後雙拳齊出,目標正是站在一旁的老人陳浮生和高達。
白雪同時反應,身後一道古樸符印出現,然後便是數百上千道柳葉刀,所有長刀直指佝僂着背的老人。
顯然兩人默契的選擇了阻敵,爲的便是要爲聖主教唐佩羅德爭取到片刻時間!
可惜,兩人錯估了雙方的實力。姬凌雲近乎跨越空間的兩拳,到了灰髮老人面前似乎碰到了障礙,竟然就這麼消失了,高達則伸出一根手指,就這麼將拳光刺成了兩半。
白雪曾經在整個聖裁所內沾滿血腥的著名柳葉刀都沒能沾到老人的身體,這位老人身後一幅圖騰一閃而逝,圖騰乃是一隻頂天立地的威武雄獅,只不過雄獅頭上有一雙數十丈的玄墨羊角,鎮壓空間。然後拿數千道柳葉刀,就這麼和那跨越時間的一槍被硬生生砸成了廢鐵。
隨後,這位原本佝僂的老人一腳踏下,以爲要一心求死才能死的三人,就這麼迴歸神國了。至於那位聖墟會體積和對教義理解能夠排進聖墟會歷史上排名前三的胖子,那位目光陰冷、佝僂着身體的老人,依舊謹慎,同時以手中那方銅黃色的菸袋鍋同時敲下去。
就在菸袋鍋落下去的瞬間,唐佩羅德靈光一閃,方纔明白這是如何的一個局,瞬間捏破一道真正意義上的神符,可惜這位從來不以戰力著名的聖主教,只來得及說出了“退……,便戈然而止。
唐佩羅德沒說完的那句,除了捂住小白鳳雙眼的方拙和小白鳳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這座桃花劫陣,目標正是那位膽敢以身試陣的天神族主神,目標只有一個: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