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是小生的不是,讓老人家無辜受傷了。
這些銀子,去看大夫應該夠了。
另外我略懂岐黃之術,可否讓我先看一看?若能及時處理一下最好,有些扭傷拖得越久,反而會加重病情!”
林照略作思忖,拿出一大錠銀子遞了過去,同時言辭懇切,一臉關心的道。
“喲,倒是沒有看出來呀,這位小哥還懂醫術,那還不趕緊過來看看。”
“小哥你倒是知禮,非是一般紈絝,只是可莫要欺騙我等,否則別怪我出去喊人了!”
三個婦人當中,其中一個婦人覺得林照說的很有道理,便出聲催促,另外一人卻是用懷疑的目光看着林照。
還有位婦人直接伸手接過了銀錠,目光有些熱切,拿在手中上下打量,不過最終還是遞給了正在藤椅上揉着自己腰肢的老嫗。
林照上前一步,眼帶笑意,看着前方演戲的老嫗,便要準備給其檢查一番。
“哎...喲,這位小哥,看你也是個讀書人,難道就不清楚‘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嗎?
你一個年輕小子,老身卻是個孤寡老婦,你這要是今日給老身檢查了身體,以後傳了出去,怕滿街都是風言風語。
如此,老身還有何顏面再生活在這條街上?”
就在這時,那老嫗突然出聲,語氣隱含着質問和責怪。
林照暗道好難纏的老傢伙,這戲演的真是出神入化。
看着老嫗那狡猾而又得意的目光,林照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個歇後語來,“老婦人靠牆喝稀飯”。
“這位道友,適可而止吧!戲演到這兒就夠了,我沒有太多耐心跟你糾纏下去。”
林照面色如常,以法力傳音道。
“真是奇怪了,老身在這街上好好做着生意,既不曾爲惡,也不曾傷害他人。
而道友你一來便給老身來個下馬威,如今反而責怪起我來了?
這是何道理?老身有些不懂,道友你給我說道說道!”老嫗也是傳音過來,有些惱火的反問道。
林照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情緒。
若是摳着字眼兒掰,這的確是自己不對。
但林照之前所爲,也僅僅是修士見面時相互試探的常見手段,屬於一種默認規則。
所以,也談不上對錯。
只是現在這老嫗避實就虛,壓根兒就不接招,反而抓住這一點不放,反倒顯得林照蠻不講理。
林照忽然微微一笑,躬身一禮,對着老嫗道:
“倒是小生思慮不周,未能顧及到這位大娘的名節,小生在這裡賠禮了。”
說完後,又對着邊上的三位婦人道:
“小生有個不情之請,想請三位大姐照顧一下林家大娘,直到其完全康復,這錠銀子就當酬勞。”
再次遞過去一錠銀子,隨後林照又看向那老嫗:“小生如此處理,大娘您可還滿意?”
林照這番舉動溫文爾雅,言辭亦是謙和有禮,頓時將世家公子的風采展露無遺。
店中的三位婦女此時如同見到天人,頓時心神爲其所攝,腦海中生出這位公子貴不可攀的念頭。
那老嫗見狀暗自偷笑。
表面上卻是眯起了眼睛,對着林照點點頭,臉上的神情很是慈祥,目光中透出後生可教的味道。
林照對着幾人點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先前是在下孟浪了,請道友勿要怪罪。
此地乃是在下故里,一向未曾有過修士停留,故而適才有些激動,想必道友能夠理解。
另外,道友若是有需要幫忙之處,可以直接提出,在下能幫到的地方,一定不吝於出手。
只是,有一事請道友謹記,莫要輕易傷害城中民衆,否則別怪在下無情。
還請道友不要懷疑在下的實力和決心!”
老嫗微微一笑,眼珠子轉了幾下,未曾迴應。
而林照一走出店面,臉色立時有些陰沉。
其此刻的心情,簡直就如鯁在喉,有這麼個來歷不明的修士呆在城中,暫且不論其目的是否單純,就是其存在,便是一種無形的威脅。
隨後林照找到母親陳氏,再次恢復到雲淡風輕的樣子,而心裡卻是在不斷盤算,到底該如何處理這個棘手的問題。
總不能將其直接打殺了吧,還需另外想一個辦法才行。
而此刻在布衣行內,那老嫗行動如常,對着邊上的三位婦人道:
“今日多謝王家娘子、陳家娘子和張家娘子了,若不是你等仗義執言,我這老婆子還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林家大娘,您這話太客氣了,這幾年你時常幫助街坊鄰里,大家都記得你的好。
您老人家無辜受傷,我等見了怎能袖手旁觀,只是既然您老無事,這銀子我們三個就不能拿了,你留着多買些好吃的,補補身體也好。”
三個婦人看着銀錠,目光熱切,嘴中卻是說的體貼。
老嫗雙目之中現出瞭然之色,一番勸說後,三位婦人才神情歡喜的快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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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店門口,老嫗喃喃自語着幾個詞“人心、人性、錢物”。
隨後又眉頭一挑,冷哼一聲:“兇巴巴的,晚上再收拾你!”
這日夜裡,林照站在院內,在明月下緩緩演練着拳法。
如今林照再次居住在當年修習武道時的那間小院內,那裡位置偏僻,經過林照請求,林老太公直接吩咐其他人莫要打擾其修行。
自回到家中,已然快過去了五個月,此時正值八月丹桂飄香。
時值中秋,明月宛若玉盤,懸掛於空。
清輝遍灑,暗香浮動,不時有一縷幽香沁人心脾。
在正練拳的林照忽然收了拳式,擡頭看向空中。
七八息過後,只見一道身影臨空而落,足尖點在小院角落處的一棵桂花樹上。
“道友乘月而來,可是有事?”
月光下,林照臉色冷然,看向來人。
“當然有事,白日裡道友那一眼瞪的好凶,令老身夜不能寐,故而前來說理。”
來人一聲輕笑,便在月光下蓮足虛踏,緩緩向着林照行來。
林照眉頭一皺,見那白日裡一身粗布衣裙的老嫗此刻卻換了裝束。
若是拋開滿是褶皺的橘皮老臉不算,此刻其風姿當真宛如絕世佳人,長髮盤起,雲鬢高懸,身姿婀娜,白裙如雪。
“道友,你這純屬...”
便在這時,林照神情錯愕,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老嫗。
只見其以雲袖遮臉,待到手臂落下時,那張桔皮老臉再也不見蹤跡,換成了一個國色天香的熟悉面孔。
好似盛開的牡丹,雍容華貴,禍國殃民。
“純屬什麼?”
聽到熟悉而略帶頑皮的聲音,林照臉上的表情由錯愕漸漸變成了微笑,最後卻化作苦笑。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剎那之間,林照再次回憶起了第一次見到玉師姐的場景。
自己初至中洲山門,也是這般月夜,玉師姐聞聲而來,好似月下仙子。
如今再次重逢,林照內心忽然涌現出莫名的感動。
這般感動來的突然,起於心間,不可名狀,卻是充斥內外,遍佈三萬六千個毛孔。
林照上前一步,看着一臉歡笑的玉明妃,忽然有種衝動。
忽然...很想揪住其兩頰,讓其化作一個豬頭模樣。
隨後想想這畫面太美,怕是會被暴打,只好止住心中念頭。
“師姐,你...這可真是會戲耍人!”
“哼,某人白日裡氣勢洶洶,進門就給我這孤寡老婆婆一個下馬威,還出言威脅,什麼什麼無情!
當真是嚇得我這與人爲善的老婆婆不敢安眠,特地前來賠罪,看看林公子能否給片存身之地。”
說罷,雙目低垂,馬上便要傷心欲泣。
林照頓時感覺頭大無比,這世間果然女子天生便是演員,無師自通。
月影婆娑,暗香飄送,美人垂淚,泫然欲泣。
若是紙筆在側,想必能成就一副《佳人淚月圖》,腦海中飛過一個念頭,林照口中卻道:
“好啦,師姐,是師弟不對,我給你賠罪還不行嗎!”
雖然知道其是在演戲,但世間最大的道理便是“千萬莫要跟女子講道理”。
無奈之下,林照只好溫聲安慰道。
“噗嗤”一聲輕笑出聲。
隨後只聽玉明妃道:“師弟你怎就不聲不響離開宗門,回到這裡了?”
“這裡是師弟我的出生之地,回來當然是侍奉家中父母長輩。
倒是師姐你,怎就‘不聲不響’離開宗門,到了這裡?
另外,你可別說你無意中到了此地啊!”
林照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圓月,閉着眼睛深深吸入一抹幽香。
只是不知這幽香到底是桂花暗香,還是身旁佳人的體香。
“哦,師弟猜得真準。
我就是無意中到了此地啊,見這裡民風淳樸,百姓安樂,就起了暫居的心思。
剛好按照此前你講的那般,經歷世情,磨礪一番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