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一夜未曾修行,頗多思索。也曾起過那般念頭,但此後反覆斟酌,卻是認爲不可如此行事,亦不屑爲之。
若是如此去做,我這道心怕是真要蒙塵。
九爺爺的第二條方法很好,若能成功,以後亦可慢慢蠶食玉氏一族,漸漸讓其成爲我族附庸。
對於和照師弟,我以爲不用過多施展手腳,宗內長輩對於此等良材美玉,想必早已開始關注,我等着手太多,反而讓宗門大能不滿,爲家族徒惹麻煩。
門中對於和照這般人才,向來有一整套培養計劃,我們不禁不能去打壓,且要推波助瀾,宣揚其聲名,等其大名遠播,自會有種種難關等着他。
屆時其若能趟過去,那便是我神霄宗又添一天驕;若趟不過去,那就化爲白骨。而其中因果,卻是跟我餘氏一脈無關。
想當初我等四人,無不經歷過如此磨練,纔有今日神霄四天驕的聲名,和宗內不遺餘力的培養待遇。
況且,有人會比我們更加急迫。”
沉默良久,餘盡城纔在自家兩位長輩的期許之下,幽幽開口,說到最後一句,臉上更是露出森寒的笑容。
隨着餘盡城緩緩道來,餘漠崖捋着鬍鬚,不停點頭,餘心遠亦是臉上露出欣賞之色。
待到餘盡城說完,餘漠崖一拍几案,起身哈哈大笑,口中直呼:“我餘氏一脈後繼有人矣!”
餘心遠也是搖頭笑着嘆息,滿臉欣賞之色。
......
林照慢慢熟悉種種禁制,終於打開洞府,在裡面轉悠了一圈,露出滿意的神色。
整座洞府,有十餘間石室,其中修行石室便有四個。
整座洞府修整大氣,石壁光滑,有種種螢石明珠鑲嵌於石壁之上,可通過陣法調節控制光暗,石室內部石桌、石椅等基本用具齊全。
林照自和潮給予的儲物袋中拿出各種用具,一一擺放,如此便算完整。
環視一圈,想起在玉明妃洞府內見到諸般佈置,林照不禁搖搖頭,自己這裡還真夠清苦的。
拋去雜念,林照關閉洞府,開啓陣法,坐於修行石室之內開始修行。
雖然已將土行地脈煞氣融入真元,亦是需要不斷修行,靜心打磨。只是此時的真元真正如同鉛汞,搬運周天都比此前困難不少。
如今繼續修煉,待得真元與煞氣融合無間,體內氣脈適應種種變化,更加堅韌之後,方可繼續凝聚地脈煞氣。
此中節奏,不可操之過急,否則自身氣脈以及真元不夠圓滿,下一步再次凝聚地煞時,就易出現問題。
在這一步由於急躁而出現問題者,也是不在少數,尤其對於一些散修,不明修行訣竅,冒然修行之下真元暴動,直接化爲人形爆竹。
人閒時光慢,修行歲月長。
一晃眼三四日過去。
十六天罡峰中的玉鑑峰上,一片紫竹林之中有座涼亭,此時其內正有兩位道人對弈。
“啪”、“啪”、“啪”......
落子之聲不絕,和着風吹竹葉發出的“沙、沙”之聲,更顯靜謐。
其中一人鶴髮童顏,正是與林照分別不久的復遠真一。
另外一人身着黃袍,白眉垂至臉頰,當日林照與付志瑞鬥法之時,曾在雲層之上悄然觀戰。
在兩人邊上的竹林空地上,有位總角童子,正架起一個紅泥小火爐,下面燒着整齊劃一的紫竹短籤。
紅泥火爐之上,有個造型奇特的八角壺,上面浮雕有云龍圖案,此時正“呼哧,呼哧”地冒着白氣。
童子面容秀氣,五官俊美,肌膚細膩白嫩,看似七八歲模樣,身着一襲黃衫。
此時正熟練取下八角壺,來到邊上的茶海之處,開始擺弄起來。
十幾息過後,茶香四溢,縈繞於竹林之中。
“復尚師兄,你這白靈童子的沖茶功夫,是越來越厲害了!”復遠之一手捻棋子,似是在沉吟該落子何處,嘴中卻是誇獎邊上衝茶的童子。
“師弟,莫要多言,這一局你卻是輸了!”
“哈哈哈,師兄太過執着於勝負,卻是於修行不利!”復遠真一依舊未曾落子,看着棋局。
此時復遠真一的黑子處於明顯的劣勢,怕是回天乏術。
復尚真一白眉揚起,卻是被複遠真一的話語給逗笑了,不禁出言譏諷道:
“元神三境養神、出竅、神遊,師兄我已然是出竅境,師弟你這般在養神境徘徊的竟然有臉說師兄。”
說罷,兀自搖搖頭,顯然對於復遠真一也是無語了。
就在此時,邊上的白靈童子奉上玉盤,兩杯茶湯熱氣飄蕩,茶香直沁心神。
“白靈童兒,你這沖茶功夫愈加圓融,只是這身形怎麼總長不大。喏,給你幾顆丹丸,好好修行,長長身體!”
復遠真一對邊上的沖茶童子白靈道,話語間拋出一個玉瓶。
白靈童子伸出白嫩小手,輕輕接過,隨即稽首下拜,用脆生生的嗓音道:“白靈多謝復遠老爺賞賜。”
復尚見狀,笑着擺擺手,示意自家童子退下,纔開口道:“白靈乃是雲鶴出身,如今能在五百年內修成完整人形,已然不易了!”
卻是爲自家童子辯解了幾句。
復遠真一不再言語,也不見其有何動作,茶杯已然飛入手中,三指一攥,一口喝乾杯中茶水,隨即閉目細細感受。
幾息後才睜開雙眼,臉上一副表情安逸的樣子。
“你此前說起的這個弟子,我在外門大比中見過,一身實力深不可測,就是不知秉性如何!”復尚真一捻着茶杯,放於鼻息間,細細體味茶之韻香,緩緩說道。
“實力何止不錯,這小子喜好藏拙,以爲我沒發現,其一身肉身神通怕是尋常真人都不是對手。
且對於大道領悟已然登堂入室,入昧三分。其悟性才情,簡直可比擬幾位前輩祖師。
至於品行,我也聽聞復華師兄說起過,這個孩子行事大氣,外出機緣所得,自己不用之物,一概交予宗門,連昔年金剛宗的傳承都一一上交。
此等行徑,門中幾人能做到?”
復遠真一含笑看着復尚真一,露出詢問的神色。
“嗯,如此說來倒是值得宗門大力培養。
如今上界祖師示警,眼見大劫將起,卻需加大培養力度,爲即將到來的殺劫增加我宗實力。”復尚真一眼簾微微下垂,語氣卻是格外堅定。
“師兄所言極是,只是那小子還是缺乏歷練,我看讓宗門多多指派些重要任務,再壓榨一下其潛力方可。
鬥法司太絕那邊我已然招呼過,屆時會給其多指派些任務。”復遠真一面帶微笑,似是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
“善!”
復尚真一微微頷首,隨後將杯中茶湯一口喝乾。
......
龍氏正廳之內,龍靈源坐於上首,下方坐着太威真人和龍太洪,龍靈化和龍化拙卻是未曾現身。
“那小子在我面前昂首挺胸的走過,真是氣煞我也,若非在宗內,真想一雷將其劈死!”龍太洪語氣憤恨,大聲說道。
“安靜!太洪你若再是這般意氣用事,我會稟告宗門,讓你迴歸家族,操持俗務!”龍靈源陡然坐直身軀,目光幽深,直視龍太洪。
“家主,我這也是氣憤不過,我......”龍太洪看着龍靈源,語氣轉弱,爲自己辯解。
“越是在此等時候,越不能意氣用事。那和照小兒此番安然歸來,有人爲其傳播聲名造勢,宗門元神真一必然已經關注,你若亂來,是想爲我龍氏一脈惹來禍端嗎?”
龍靈源緩緩開口,一句一頓,不僅是龍太洪,邊上的太威真人也是神色一緊。
“此前化拙所言,乃是謀重之言,此後我龍氏一脈絕對不能再向其出手,今日就如此罷,太威你留下,我有事交待。”龍靈源靠着椅背,臉上露出無力的神色。
龍太洪看了看家主龍靈源,又看看太威真人,終是一跺腳,轉身離去。
半晌過後,龍靈源坐直身軀,打出一道隔音禁制,纔對着太威真人道:
“太威,事已至此,你也不必過於自責,對還真而言,此乃其命中劫數。此次即使遇不到域外天魔,其也必喪於九淵魔宗,或他人之手。
你師當年乃是宗內術數一道的高人,我聽聞其外出遊歷之前,對人笑稱自己會遇到一大劫數,出去乃是主動前去應劫,以期避過劫數,可惜終究是劫運難過,落得個身死道消。
本來族中期望你能在術數一道學有所成,未曾想到你卻在此道上天資有限,反而與你師弟結怨,也是天數使然。”
說到此處,龍靈源長嘆一生,接着又道:“我自負智謀出衆,卻爲根骨所限,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近幾日我前思後想,還是決定將這和照扼殺,否則怕是未來對我龍家大大不利。此事因你而起,故此我有一法,亦需你來出面。
想必你該聽聞過‘滅道盟’吧?”
“滅道盟?”
太威真人似是想到什麼,用震驚的眼光看着龍靈源。
此時夜色漸漸降臨,屋內光線變的暗淡。
太威真人看着龍靈源幽暗的臉龐,心念轉動間,驟然明白了龍靈源的心思,不禁心底升起陣陣寒意。
正是:大道冥冥不知處,暗流滾滾推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