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夫人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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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矇矇亮,地上淺睡的令狐致遠突然察覺門外有異響,於是警惕的睜開眼。不容遲疑,他一個翻身起來就抱起被子往牀上甩,又迅速脫下外穿的喜服,只剩他穿着貼身的長衣長褲跳上了牀,擠到了熟睡的沈雲柔身邊。沒等驚醒的沈雲柔呼叫,一把捂住她的嘴,低聲道:”夫人,你裡面是穿了衣服的吧?相信我,你快點把這喜服脫掉,馬上就有人要進來檢查了。“

看她沒睡醒迷糊又不樂意的表情,令狐致遠覺得好笑,時間緊急只有親自動手幫她脫去外衣,讓她們以爲浪漫一夜。但他的舉止在沈雲柔眼裡是如此輕浮和反感,抗拒掙扎中一口咬上他的手背。他吃痛地把手趕緊抽回去,瞪大眼驚呼道:”你幹什麼咬人,我是在幫你。“說話間只覺外面的腳步聲漸行漸近,令狐致遠知曉時間來不及,把她頭髮撫亂,本來還想多解她幾個釦子,看她充滿憤怒的眼神,只好作罷。

看着他還不死心輕薄她,驚呆的沈雲柔只覺一早好心情被破壞,此刻氣得直想哭。她怒氣衝衝,使勁全力推開這個佔自己便宜的男人,猛地一個翻身想遠離他,卻不想半個身子懸空牀外,另一邊屁股沒等坐穩就跌了下去。

令狐致遠凝視她如老鼠見貓一樣害怕膽小的模樣,頓感有趣,一臉嬉笑道:”你看你,你這麼着急下牀幹什麼,摔疼了吧?“沈雲柔擡起頭,看到他還嬉皮笑臉地嘲笑她,眼裡滿滿怒意,要不是顧忌屁股痛,真想立刻衝上去抓爛那張討厭作嘔的臉!

令狐致遠也不想再刺激她脆弱的神經,輕嘆一聲起身想拉她。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傳來溫柔的女聲:”少爺,夫人。打擾了。奴婢們聽從老太太的安排特意進來爲你們梳洗打扮。“

她們來了?沈雲柔皺着眉一臉嚴肅看向令狐致遠,只覺這麼早派人過來,她的頭有些昏沉沉哪有好狀態見人,於是賭氣坐在地上不肯起來。令狐致遠看出她不情願,但醜媳婦始終要見公婆。對她微微一笑,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不等她開口,他朝外大聲道:”門沒栓,進來吧。“”是....“門外的小菊應聲,推了幾下就端着東西走了進來,跟在後面的小琴和兩個丫環攤着衣服依次慢步進去。

最後進來的人關好門,隨其他呆住的三人望眼看去,對坐在地上的沈雲柔跟着目瞪口呆。面面相覷站着的四人發現她凌亂的頭髮和衣服,互相對視不敢輕舉妄動。機靈的小菊打破冷場,對沈雲柔關切問道:”夫人,你怎麼坐在地上了?“

說着,四人瞧見牀上的少爺目光冷冷在盯着她們。雖不說話,那眼裡透出的淡淡寒意讓四人趕緊低下頭行禮。趁着她們低頭的空檔,令狐致遠掃了一眼沈雲柔臉紅得無所適從的窘態,憋着笑,樣子懶散道:”哦,夫人沒事,她就是睡太沉不小心掉了下來。“

聽到令狐致遠溫和的解釋,四人這纔敢擡頭,最前面的小菊討好的微笑道:”少爺,那准許奴婢和小琴現在伺候夫人梳洗更衣。“她心裡只想着把這兩位惹不起的主送到當家者面前,見他點頭’嗯‘了一聲,小菊示意小琴跟上前,回過神的小琴趕緊和她動作溫柔的把沈雲柔扶了起來。

小琴看在眼裡,只覺令狐少爺太不憐香惜玉。這才過了一晚,小姐就成這樣了。她心裡隱隱作疼,表情閃過一絲不悅。

後面兩個丫環小花、冬梅乖巧的站在一邊等待令狐致遠發話,他熟悉她們是老夫人身邊的人,故作輕鬆的掀開被子,走下牀,大步坐在了椅上對這兩人道:”你們動作快點,別耽誤我們去敬茶。“兩丫環恭敬的答應。知道三少爺雖平時笑嬉嬉,但在正事上可是一點都不含糊。要是她們敢怠慢,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於是過去認真的爲他梳洗,伺候穿衣。小菊她們把沈雲柔扶去坐在梳妝鏡前,也跟着認真的做同樣的動作。

令狐致遠坐在椅上輕輕閉着眼,十分享受這衣來伸手被人細心照顧的過程。不一會兒在她們細心的搭配裝扮下,兩人頓時煥然一新。令狐致遠風度翩翩的走過去站在沈雲柔身邊,凝望她眼裡滿是歡喜。鏡裡的她容貌秀麗,明眸細眉,如畫裡的仙女一般令他迷醉。

小菊十分懂眼色,看着少爺和夫人的新婚感情甚好,帶頭其他人開始讚美這位新夫人,無數好聽的形容詞一時讓沈雲柔沉醉其中,她嘴角輕抿,莞爾一笑。再對上令狐致遠一番情深熾熱的目光,臉皮薄的不好意思移視視線’逃離‘。

小琴面無表情地嘴脣張動跟着她們附和說話,但只要仔細聽她的聲音卻是這裡面最小,低到邊緣。對於拍馬屁的話她只覺違心,看着令狐致遠流露出的一片深情由始至終認爲是眼前假象。這邊,小菊見時機成熟,輕聲道:”少爺,夫人,時辰不早了,是否應該出門前去大廳拜見老爺老太太?“

令狐致遠輕輕拉着沈雲柔的手,一臉寵溺的看着她,微笑道:”夫人,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過去了。“沈雲柔的手被他溫暖的握在手掌裡,不由心中小鹿亂跳。面前的男人氣宇不凡,讓她竟然有些心動。可一想起昨晚因誤會而刺傷他的事心生不安,只是輕輕偏過頭不敢看,以少女的羞澀笑容迴應他:”我一切聽夫君的。“令狐致遠溫柔的笑了,看着美麗的嬌妻,心裡也更加喜歡。

兩人牽着手相敬如賓的往門口走,小菊、小琴笑盈盈地緊跟其後。後面站着的小花暗暗用手碰碰身邊的冬梅,示意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冬梅明白,趁機對門口的人道:”少爺,夫人。奴婢和小花要整理打掃屋裡,保持乾淨衛生....“話還沒說完,令狐致遠轉過眼,意味深長的看看她們,似笑非笑道:”那你們要打掃乾淨,物品整理有序,我們回來要看到這裡煥然一新。“看自家少爺猜出她們的意圖,小花和冬梅不敢有所鬆懈,只是連連應聲遵從。

恭敬送出了他們,兩人迫不及待快步來到牀邊。爲前面的冬梅面無表情地用雙手利落的掀開被子,仔細檢查牀上的不同。果然找到斜中間那赫然出現的一灘抹紅色痕跡。小花衝她會心一笑:”冬梅姐,我們可以回去向老夫人稟報了。“冬梅點點頭,令狐府娶妻以來立的規矩,凡是在第二天趁他們出去時,由派來的婢子檢查新婚初夜的少女紅,以查驗新夫人的貞潔。看一屋的散亂,她們信以爲真看到的結果。然後小花熟悉的在櫃裡找出新的牀單、被單做事利落,手腳勤快地換掉髒亂的牀被。冬梅則打掃屋裡的衛生。

不一會兒,在小菊的帶領下,令狐致遠拉着沈雲柔來到了昨天拜堂的大廳,看見兩老已經坐在位上等着,他鬆開了嬌妻的手,讓她跪在面前行敬茶禮。沈雲柔面帶笑容,略顯緊張的從小菊手裡接過熱茶,遞給令狐當家人—令狐老爺。她恭敬的態度以表示新媳婦嫁入令狐家的順從和終一。

上座的令狐老爺望着年紀小的三兒媳和藹一笑,接過喝了口茶,然後把桌上的紅包遞給了沈雲柔,溫和的說:”雲柔,現在你就是令狐家的三夫人,我們不會虧待你。以後你和致遠要相親相愛,對他始終如一。你們一輩子纔會幸福。“

沈雲柔看令狐老爺待她毫無架子,一副和顏悅色的長輩樣讓她心裡的緊張感消去了一半。擡眼看到令狐致遠投來溫柔的笑,她瞬間有種安全感。立刻對令狐老爺微笑回道:”謝謝爹的教導。雲柔一定會謹遵做妻子的本分,愛戴夫君,賢惠有禮做好令狐家的三媳婦。“這話不知在沈家熟讀了幾次,這次終於借這機會說出來了。

令狐老爺笑容滿面,覺得她小小年紀,不哭不鬧,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舉止淑女,孺子可教。他滿意的點點頭。敬完了公公,沈雲柔滿心歡喜把茶遞給令狐老夫人。她以爲會像剛纔一樣,長輩慈祥待人,讓她很快就走過禮程。誰知她想錯了,令狐老夫人並沒有立馬接過茶,不怒自威的細細打量她,那從上到腳的審視感讓沈雲柔渾身不自在,她不知道面前的老太太想幹什麼,暗自升起的緊張感不由多了幾分。短短几秒,讓她端起茶的兩手開始發酸,她硬着頭皮尊敬道:”娘,媳婦沈雲柔,敬您一杯茶...請您喝茶。“你快點接呀,我手痠痛快要堅持不住了。她心裡不停叫道。

令狐致遠在旁看出母親要給嬌妻下馬威,立馬打圓場道:”娘,您別光看新媳婦的模樣就忘記喝茶。您要是再不喝,她手中的茶就涼了。“眼看沈雲柔捧着手上的茶在微微顫抖,他趕緊伸手去接避免拿不穩灑的出茶水淋了她,這護妻的舉動卻被老夫人表情嚴肅的用手打掉。只見她慢悠悠的接過茶,嘴角淡淡的說道:”疼妻子是好事,但要分場合。“

沈雲柔一聽這話,眉眼間輕輕一皺,感受到面前老夫人有種故意針對她的行爲,心裡瞬間不服氣卻顧及面子不敢表現出來。見氣氛冷場,令狐老爺在旁邊打哈哈,道:”夫人,您別讓茶涼了,快喝了,讓新媳婦等久了。“令狐老太太眼神不善的注視她,把茶挨着嘴邊抿了一口,小菊趕緊低頭把茶接過去放着一邊,沈雲柔以爲接下來拿了紅包就可以找個理由離開,結果是令狐老太太美其名曰的教導新媳婦常規。那一番喋喋不休的廢話讓她心煩意亂又選擇性的大腦逃避這位老太太的嘮叨。期間令狐致遠想插話解圍卻被老夫人怒視幾眼瞪了回去。

沈雲柔低頭跪在地上只覺心累身累,硬生生的壓抑升起的煩燥。她真想對面前碎碎唸的老太太吼道’我不要您的紅包了,您能讓我起來離開嗎?‘。正感到不耐煩時,突然聽到她說:”沈家老爺本與令狐家財力相差萬倍,門不當戶不對,本來你就不是我們家最佳的媳婦人選。只因我家老爺心地善良,幫助你爹脫困生意破局,不然....“老夫人直視她擡眼間的憤怒,心裡得意,繼續似笑非笑道:”但願你能擔當起三夫人的名份,對夫君從一而終,永遠不要辜負他。身爲妻子爲他開枝散葉,以保證令狐家的純正血脈....“後面的話沈雲柔沒有心情再聽下去,只覺老夫人瞧不起看不上沈家。原來可憐她才勉強娶來,她知道爹還不了後面一大筆材料錢,迫於壓力讓她嫁過來抵債。可被老夫人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她脆弱的神經瞬間崩潰。畢竟是小女孩,沈雲柔耳裡連續充斥着這些難聽帶羞辱的話,她美麗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聽到這些話,令狐致遠表情意外,不耐煩制止道:”母親,你說這些幹什麼?““看看,才娶了新媳婦,你就這麼護着她。我只是正常的教導她而已。”老夫人掃視他,嘴裡的話面對兒子時可是輕言細語。她見第一天給沈雲柔立規矩的目的達到了,心滿意足的把紅包遞給她。跪得麻木的沈雲柔冷冷的看着這燙手山芋沒有接,此時對老夫人的怒氣猶如火山一樣即刻間就要爆發。

令狐致遠見勢不妙,握着她顫抖的手順勢把紅包接了過來,然後和早已看得着急的小琴把她扶起來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歇息。沈雲柔咬着牙,承受着雙腳帶來的痠麻痛,對上老夫人羞辱她得逞的眼神心裡委屈極了。老夫人笑盈盈道:“哎呀,你看我老糊塗了,看到你這麼乖巧懂事,我喜歡你就一下和你說了這麼多,你看你多跪了幾下。雲柔,你沒事吧?”這虛僞的笑容在沈雲柔眼裡太諷刺了,想着沈家,她別過眼,想到以後寄人籬下的生活終是低聲下氣道:”母親教導小輩是應該的,雲柔,多跪幾下又如何。多謝母親的教誨我定不敢忘記。“

老夫人淡淡一笑,心想這小妮子還真沉住得氣,竟沒有當面發火,不然我就抓着這個理由好好懲罰她一頓,看來我小瞧她了。令狐致遠眼睛深邃,對她溫和道:”母親,雲柔剛嫁進來,對家裡的一切一無所知,一會兒我帶她先熟悉一下環境,讓她多走走,儘早適應這裡的生活。“

見兒子都這麼說了,令狐老爺不動聲色按住老夫人微伸的手示意先不要說話,眯着眼對他們和氣道:”去吧,去吧。你要好好照顧雲柔。慢慢來,凡事不要操之過急。“”是,父親。母親。我們先走了。“說罷,令狐致遠扶着她的腰,慢步支撐她腳步不穩的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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