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致遠聽得明顯一愣,就知道他們話裡有話,暗自把他之前的事與現在做對比,不由冷冷一笑。
坐在令狐羽身邊的高月影注視到令狐致遠無所謂的表情心裡瞬間不舒服。她掃了幾眼沈雲柔,眼珠一轉,隨即輕笑道:“三弟,你成家是喜事,但也別忘了成家後要立業,自己早點創造一番天地,獨立了才能給你的妻子一個安寧幸福的生活呀。”
這時,令狐致遠已拉着沈雲柔坐了下來,看着她別有用心只是微笑不理會。而座上的令狐老太太卻瞪了高月影一眼,不滿她一個女人敢對自己的寶貝兒子指手畫腳,便冷聲道:“遠兒還年輕,他以後肯定是有長長的路要走,凡事需從長計議,你現在這麼急跟他說這些作什麼?”
高月影擡眼瞧着這老太太護兒心切,暗地把她呵斥一頓,似乎一點都不介意老太太擺的臭臉,臉上依然堆着笑,說道:“娘說得是,三弟儀表堂堂,成親後變得成熟了,以後呀,超過他大哥、二哥的時間也就指日可待。”說着,無視老太太眼裡的慍怒,轉眼故意對黃玲嬉笑道:“你說是吧,大嫂!”
這鍋突然甩得到黃玲身上,事不關己的她表情一愣。這妮子說這些管她什麼事?!她凝視假笑的高月影臉色微微一垮,轉頭望到令狐致遠的冷漠、沈雲柔一臉的不知所措,強忍心中對高月影的怒氣,溫和道:“月影,這話說哪裡去了?未來誰能知道呢。三弟還年輕,他的人生他自己知道怎麼走,旁人何須多言呢。”
這話讓高月影瞥眼一笑,就知道這個黃玲喜歡在背後和稀泥裝好人。突然,令狐老爺輕咳一聲打斷她們的暗底較爭,只聽他語氣嚴肅說:“扯哪些作什麼?在我眼裡,就沒有誰行誰不行。你們三兄弟既然都已成家,那以後你們必定要兄弟同心,肩負着共同打理好沈家纔是最重要的事。顧及大家才能讓沈家長久穩定的走下去,才能讓你們的小家一直富貴榮華、錦衣玉食....”
就是要家和萬事興嘛,令狐濟聽出老父親話裡的忠告,面帶憨笑的回道:“父親,您老放心。我們是致遠的哥哥,和二弟肯定會好好幫助他早日經手沈家部分事業,在家族裡有一席之地。我們是一家人,哪能分那麼清。”
高月影眼底重重一冷,你大哥真會說好話,誰願意幫一個只會享樂的風流公子,你要幫就不要拖下我們趟這渾水。而沈雲柔一聽,充滿疑惑的看向令狐致遠,難道他未曾打理過沈家在外的生意?再暗暗打量那兩位哥哥,對兩位嫂嫂剛剛說的話心裡有些明白了。
見令狐羽未表態,令狐老爺的眼神一凜,讓他不由趕緊道:“父親說的話,我和大哥肯定會遵守照做的。對我來說,家族的榮譽和興盛大於一切。”
令狐老爺聽到他們的承諾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心裡也是無奈。何嘗不知小兒子心智不熟,玩興未至只管享樂招人嫌。只是任由他放縱下去,以後如何是好?想着讓兩個已經獨當一面的哥哥時不時敲打他,好讓他趁這個機會,早點學習打理沈家生意,以保自己以後有立足之地。
這邊,老太太卻抓着這個機會對一直默不作聲的沈雲柔道:“雲柔,你既已嫁進沈家,那就要收起以前當姑娘時的嬌滴滴姿態,在令狐家你就要有當正室的知書達理,就該做好一個做爲妻子的義務和本分。不要一天天亂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讓外人看了笑話致遠。”
沈雲柔被突如其來的話一刺激,頓時臉羞得通紅,只好硬着頭皮回道:“是,母親。我會好好學習府裡的規矩和知識,讓夫君在家放心,在外安心。”令狐致遠目視她難爲的臉漲到豬肝色的樣子,對母親叨嘮的話眉頭一皺,說道:“娘,您就別操心了。她還小,我年齡比她大會教她的。”
高月影笑盈盈的望着他們不說話,喲,令狐致遠還挺維護小嬌妻,看來他是真喜歡她。黃玲看着膽小緊張的沈雲柔,敏銳感覺到這新進的沈家小姐是不得老太太的歡心,便打圓場:“母親,我看雲柔還小,要完全打理三弟的家務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磨合適應....”
見這兩人幫沈雲柔說話,令狐老太太心裡更氣了,冷聲打斷道:“府裡有經驗年長的嬤嬤教導,如果她用心學習,很快就會上手,哪總拿年齡說事的?!在這裡不比在沈家當小姐一樣不諳世事,嫁了人就要有擔當。”高月影瞧着受氣的沈雲柔略發低下的頭,報以同情的目光,心道她以後在府裡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令狐致遠內心早已厭煩這家長裡短的說教,轉頭對老太太說:“母親,我想向您告知明天是她回門日子,我想帶她回一趟沈家看看沈父他們...”見他在這時突然提了回家的事,沈雲柔心裡頓時緊張起來,不知結果如何。
“這麼突然,..怎麼之前沒聽你說。”老太太嘴裡嘟囔着,目光不滿的瞥了一眼沈雲柔,心道沈家抵債賣女娶過來的媳婦怎麼還有資格回門。
“娘,是我早就決定的,昨天回來晚了就沒有跟您說。”令狐致遠輕盈一笑,餘光瞄到沈雲柔臉上僵硬的笑,心裡讓她回去的決心堅定。
聽到這,高月影已經明白了一切,她發揮二嫂對晚輩的關心,對老太太道:“哎呀,母親。這回門本就是新婚習俗,新媳婦是要回孃家一趟看望父母。再說回門沈家這事讓外人知道,會覺得令狐府對新媳婦關愛有加,大義仁善。”
巧嘴如簧!!對她爲沈雲柔出頭深覺厭惡,老太太冷眼以對,心裡顧及她的孃家,不敢當面發作,只嘴上說:“你說得輕巧,事情哪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這事需好好商量。”這是抵債的媳婦,誰知道她會不會借這個理由半路逃跑,決不能發生那樣的事情,不然令狐府人財兩空。
回個門這麼難?沈雲柔一怔,她鼻子發酸,忍住想哭的衝動。她不知道爲什麼回個門還得徵求這些人的同意。擡頭看了看高月影爲她說話,心裡充滿感激之情。不敢直視老太太嚴肅的表情,她膽怯的低下頭,這麼多人面前她一點脾氣都沒有。
令狐致遠察覺到嬌妻的窘迫和難過,對兩老認真道:“爹,娘,我們就去幾天而已,您們不要把這事看得太嚴重了。”說着,心知肚明的看了看老太太,意思是希望她對沈雲柔大度一點。
老太太還想拒絕,令狐老爺不想讓他們鬧太僵,即時揮手道:“去吧,路上你們要小心行事,從沈家平安回來。”“謝謝爹。”令狐致遠滿臉笑容道。沈雲柔一聽,心裡的石頭瞬間落了下來。她對令狐老爺同樣充滿了感激,原以爲回不去,因爲嫁出去的女兒再回孃家艱難。
沈雲柔側眼望着他溫柔的表情,這笑容一下溫暖了她的心,然後見他迫不及待的拉起發愣的自己,對上面坐着的兩老道:“爹,娘,我們要回去準備一下,就先行離開了。”
老太太眼見阻止他們回去失敗,咬着牙道:“去吧,老爺會多派些隨從保護好你們。”沈雲柔趕緊向他們行禮道別,隨後快步跟上令狐致遠一道離開了。
出了廳門,令狐致遠臉上的笑容逐漸冷卻,連帶牽着沈雲柔的手也不經意間放開了。對於他態度的突然轉變,沈雲柔惆悵的看向他,以爲是他心裡埋怨她回門的事在衆人面前難堪,想得難受的心裡泛起一層層漣漪。
而令狐致遠想的是兩位大哥及他們不省油的妻子,眼底一沉,察覺到沈雲柔的疑惑,勉強一笑:“今天讓你受苦了,你對他們的話不必放在心上。我們早點回屋打點明天要帶回去的物品,你早點休息,也好明天精神奕奕看到沈父。”
沈雲柔直視面前這個忽冷忽熱的男人,無從得知他內心的真實想法,突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瞭解他。這張俊朗的臉讓她生怕他到時會變卦,於是她麻木的點點頭,向令狐致遠客氣的例行感謝。說話間,兩人關係開始莫名的疏離。
到下午的時候,令狐致遠當着她的面在屋裡把準備好的貴重禮品過了一下數。沈雲柔瞧着讓回門的儀式隆重,嘴上不由連連感謝。吃過晚飯後,令狐致遠被管家叫去了令狐老爺房裡說事,留下小琴和小菊兩人陪伴她。
小琴在後面看着小菊在爲沈雲柔鋪牀,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覺得小菊就是一個馬屁精,對她越加的提防和厭惡。於是,暗底給沈雲柔使眼色讓其找理由把小菊支開。
沈雲柔會意,輕笑道:“小菊,你上次給我泡腳,我覺得身心舒服了不少,你現在去幫我燒壺熱水和拿些藥草來,我泡泡腳。”
小琴道:“夫人既然想今晚泡腳,小菊姐姐,你快去準備吧,這裡我來鋪牀就是了。免得太晚休息讓他們明天出發感到疲倦。”
小菊想着有理,放下被子笑着應聲關門出去了。見厭惡的人終於離開,小琴趕緊把沈雲柔拉坐到牀上,低聲道:“小姐,奴婢看見白天令狐老太太對你莫名的刻薄指責真是心痛。那些人不停給你難堪,難道你真的願意接受現狀?”
沈雲柔不明白小琴爲何這樣說,臉色一變,壓低聲音說道:“你這是想幹什麼?令狐府家門嚴禁,你別亂來,我們明天就要回沈家了。”
“小姐,我們趁着這機會在路上逃吧!”小琴站在牀邊一邊斬釘截鐵的說,一邊警惕的望着門口。
“啊,逃跑?!!”沈雲柔張大嘴,驚呆望着她。老太太已經把她當肉中刺,眼中釘。真要逃跑到時被抓到結果她不敢想。小琴直視她膽小懦弱的性子暗自生氣,心道一定是令狐致遠的甜言蜜語把她迷惑了,連渴望自由的初心都沒有了。
“小姐,這是我們逃跑的好機會呀。你這一猶豫我們就終生困在令狐府了。你看,府裡的這些人容不下我們,以後你的日子還好過嗎?令狐少爺不會每次都維護你。”小琴繼續說道,激動的緊握她的手。沒錯,她根本不想和小姐呆在這裡,她寧願逃出去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只要你願意和奴婢逃跑,奴婢必拼盡全力護你周全!”小琴察覺到門外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咬牙在她耳邊快速低聲道。
正在沈雲柔眉目緊皺時,小菊端着藥草水已經推門進了屋。這邊,小琴已迅速鋪好了牀假裝爲她揉肩捶背。小菊見狀,手腳利落的把沈雲柔的腳放進熱水裡泡。
沈雲柔反應過來,咧嘴‘哧’了一聲,“夫人,是不是水燙呀?”小菊趕緊問道。
“還好。溫度適中。”沈雲柔低眉回道。
小菊見她們臉色嚴肅,疑惑道:“夫人,你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我只是想家了。”沈雲柔拼命掩飾內心的慌亂,故作憂思道。
“夫人,別擔心了。明天少爺和你一起回去就能看到沈老爺了。”小菊笑着安慰道。
令狐致遠一起回去,她們能逃掉嗎?沈雲柔轉眼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小琴,見她眼神堅定,樣子顯得毫不示弱,心裡沉重了起來。
後面小菊一直待在她們身邊,讓她們再無親身說話的機會。等令狐致遠回屋時,沈雲柔經過一天的極度緊張,疲累得沉沉睡去。小菊見少爺回來貼心爲沈雲柔蓋被子,識趣的拉走了小琴.....
到了第二天,天未亮,就進來兩個陌生的年長嬤嬤,命令小菊、小琴把睡眼惺鬆的沈雲柔從牀上拉起來,兩人一陣穿衣打扮好後,把昏昏沉沉的沈雲柔扶去了門外的馬車上。
小琴見勢不對,瞅着這個機會暗底用手在沈雲柔腰上,用力掐醒了她。她驚醒後看着陌生的馬車內,叫道:“怎麼回事,我怎麼在馬車上?!”
“夫人,不要驚慌,路途遙遠,我們需提早出發。”張嬤嬤面無表情看着她。
沈雲柔瞧着小菊難以言喻的表情,心裡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小琴在這時候忍不住道:“嬤嬤,就夫人自身回去麼,少爺呢?”
劉嬤嬤冷眼盯着這個多事的丫環真想一巴掌扇她,沈雲柔接着詢問她們,她才道:“老奴不知少爺的事,太太派我們在路上好生照顧夫人回沈家,務必要完完整整的帶回來。”
不見令狐致遠的身影,卻聽這老奴陰陽怪氣的話, 沈雲柔瞬間惱怒道:“你說什麼!我要見令狐致遠!”說罷,不顧她們的呼聲,推開衆人衝下馬車跑到門口,追上來的張嬤嬤眼急手快拉住她不準走,冷聲道:“夫人稍安勿躁!你想回家我們陪你回去就是。少爺有事不能陪在身邊對你沒有影響。”
小琴氣喘跑上前,驚叫道:“兩位嬤嬤,你們對夫人客氣點!別傷着她!”
一邊的小菊心中明白這是老太太的人來監視她們,對沈雲柔解釋道:“夫人,奴婢進來時沒見到少爺,奴婢覺得他應該是一早就出去了。奴婢相信他沒來肯定是有苦衷的!”
這一羣人都把她當猴耍,令狐致遠騙了她!沈雲柔氣得崩潰,不知什麼時候,他不在身邊變得沒有安全感,她已經聽不進小菊的解釋,對其怒吼道:“你給我閉嘴,你這騙子!”
領首的劉嬤嬤見三夫人情緒激動,示意攔住的張嬤嬤鬆開了她的手,對沈雲柔似笑非笑道:“夫人,我們還是不要在這裡耗費時間了,馬伕和一隊隨從在等你呢。”
沈雲柔眼眶一紅,轉過頭,直勾勾盯着她們滿臉恨意,說:“你們令狐家的人說話就當一陣風隨意飄嗎?承諾的話在第二天立馬變卦,令狐致遠到底有什麼事,非要在出門這一刻不見人?!”
“老奴不知,只遵守太太吩咐的事,今天的事,相信你回來少爺自會給你交待。”劉嬤嬤無懼她憤恨的神情,鎮定道。
沈雲柔轉身張望空蕩蕩的大門心裡一陣撕痛,令狐致遠,你爲什麼要騙我?
劉嬤嬤面無表情道:“夫人勿念,還是快上車出發吧。”
小菊小心翼翼道:“夫人,老太太是同意你今早回門的....”話沒說完,沈雲柔卻聽懂了,意思是如果她還在這裡糾纏,老太太是可以收回話讓她回去府裡的。
沈雲柔眼眶裡泛着淚,氣自己天真無知相信令狐致遠,暗地被他們擺了一道。扶着她的小琴一臉憤怒,看老太太派這麼多人跟着她們,想逃跑是難了。
終是在沈雲柔迫於人多勢衆的局面,無奈接受他們的安排,麻木的被人扶着上了馬車坐在兩嬤嬤中間動彈不得,簾子放下那一刻,她終於忍不住掉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