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混蛋?”
“可不是,你想想于志寧、孔穎達、張玄素等人跟瘋狗一樣,太子幹什麼都要上去咬一口。
我沒猜錯,陛下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太子今年不過蓋了個房子,于志寧就說太子奢侈無道,不是我說,陛下,這些年你蓋的宮殿也不少吧。”
李世民沉默了,半響後才緩緩開口說道,
“國之儲君,凡事不可不經思慮。于志寧等人上疏勸諫沒有錯。”
“不是,陛下,這麼說就沒意思了啊!你自詡爲虛懷納諫,廣聽諫言,那你應該知道,這些所謂直言不諱、事事反駁的傢伙有多惹人煩。陛下你經常都會被人激怒,何況太子?
太子才二十歲,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而且這些年又經歷長孫皇后逝世、自己患足疾,如此情形下,怎能不發泄心中的悲憤?!
這些大臣步步緊逼,太子又會怎麼想?太子也是人啊!太子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李世民聞言沒有反駁,但也沒有表示贊同。
張嗣塵也指望一句兩句就說服李世民,不過只要李世民開始思考,也就夠了。
“那百年之後,又是何人爲帝?難道是青雀?”
“呵呵。”
張嗣塵詭笑一聲,靜靜看着李世民。
“何故如此盯着朕?”
“陛下,你讓魏王入武德殿是什麼意思?”
“朕……”
李世民本想說上句“朕喜歡”,不過剛開口,李世民就想到了張嗣塵剛剛說的李承幹日後造反,結合張嗣塵那眼神,李世民立馬明白自己對李泰的寵愛對太子的刺激不小……
“都是自己的兒子,理當一碗水端平。我剛剛也說了,最近太子遇到的打擊不少,陛下還是關心關心東宮那位吧。”
“嗯……聽你剛剛的意思,莫非日後之君不是青雀?”
“假設有人告訴陛下,日後他登基爲帝后會殺子傳弟,你信嗎?”
“你的意思是……”
“這話是魏王說的。”
殺子傳弟……李世民還沒經歷李承幹謀反後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還沒有因爲顧及諸子各自性命而不知所措。
現在的李世民,智商還在線。
殺子傳弟,乍一聽像是兄弟情深。不過細細想來,此話目的性太強……爲了當皇帝能夠說出“殺子”兩字,那他所謂的“傳弟”可以當成屁話了。
這四個字,已經可以說明很多事了。
“高宗是李治,陛下就別猜了。”
“雉奴?”
“對……高宗可不得了,嘖嘖嘖,雖然身體不太好,不過在你膝下有資格作皇帝的人中來說,應該是最適合的一個。”
李治幼而聰慧,端莊安詳,寬厚仁慈,和睦兄弟,李世民對其印象是很好的,而且畢竟是自己的嫡子,與其他兒子不可同等而語。
“雉奴身體不好?”
“嗯,具體我不清楚,不過應該是家族遺傳病。不在意這些,話說陛下你對武則天有什麼印象嗎?”
“誰?”
“武媚,對,你封的啊,武士彠的次女。”
“哦哦,怎麼了?”
張嗣塵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緩緩說道,
“唐三代後,女主武王。”
話音一落,張嗣塵瞬間覺得氣氛凝滯,一股無形的壓迫出現。
李世民兩眼兇光四射,緊盯着張嗣塵。
殿內無風起勢,宛若暴風中央。
張嗣塵不免得心驚——這就是天子之威?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此話不假!
“你的意思是——武媚將代朕之大唐?”
“嗯,具體的容我給你細細道來……”
……
永徽六年
大明宮,宣政殿
大多數羣臣可謂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近日皇帝有廢后之心,經常宣重臣私下商議。
不過,羣臣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會放到宣政殿上討論,而且皇帝還把武氏帶來了。
廢后茲事體大,而且如今皇后王氏可是先帝親自爲皇帝選拔的,並無大錯,怎能輕易廢之。
而且,羣臣多精明,這廢后又豈是單單廢后那麼簡單!
皇帝這是在傳達一個信號,一個想要獨斷朝綱的信號!
看樣子,今日此事是要出個結果了。
“陛下,皇后王氏乃先帝爲陛下所選,陛下今日欲廢后,可是要違背先帝,忤逆先帝?!”
“皇后,母儀天下!陛下爲萬民之父,那皇后就是萬民之母!王氏乃高門之後,尚可承鳳冠之重。
呵呵,武氏,汝安敢窺視皇后之位!
你不過是先帝一才人,如今又來侍奉陛下,廉恥何在!
你今日堂而皇之出現在這宣政殿上,想必你也沒有太在意廉恥這東西吧。 呸!”
可能是和李治爭執久了,褚遂良心中積攢了不少怒氣,這下一次性發泄了出來。
褚遂良如此激烈反對,原因之一乃是他門第觀念比較重。世家門閥自南北朝至今,影響力頗大。
其二嘛,作爲太宗李世民的起居郎,褚遂良說什麼也不能讓武媚成爲李治的皇后!
這位尚書右僕射、河南郡公,絕不會允許任何有辱太宗的事情發生!
隨着褚遂良一聲呸,羣臣傻了。不止羣臣,就連李治和武媚都懵了。
過了許久,羣臣纔回過神來。
我靠,褚公猛啊!
李治從震驚變爲憤怒,這褚遂良看似只罵武媚,實則也在暗諷他李治啊!
而一旁的武媚也是滿眼怨恨,恨不得將褚遂良剝皮抽筋。
作爲歷史上被大家普遍承認的女帝,武則天絕非心慈手軟之輩。
李治雙拳緊握,即將爆發。
禮部尚書許敬宗當即出列,對着李治武媚一拜,隨後對着褚遂良喝道,
“陛下爲天子,爲君父,你褚遂良目無君上,肆意妄爲,究竟是何居心?!”
褚遂良猛地回頭,雙眼通紅,死死盯着許敬宗。
許敬宗頓時感覺後背發涼,立馬噤聲。
下一刻,羣臣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褚遂良將官笏放在御階上,緩緩摘下官帽。
“臣,褚遂良,死諫!太宗在上,今日陛下如不收回廢后之心,臣必血染宣政殿!”
說罷,褚遂良開始叩頭。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