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世界,八月十五下午。
泉州城中秋詩會是一年一度的盛會,福建著名的書院都有學子前來,泉州本地書院更是全體出動。
官方的學政、知州和判官都會出度,其他當地名流,富豪,以及各大晴樓的花魁都會參與進來。
屆時書生將佳作亮出來,由德高望重的儒林前輩品評,排出前十名。這是讀書人增加名望、接近官員和大儒的好機會。即使不能進入前十名,只要能在前輩面前混個臉熟,也得益非淺了。
福建路各地的晴樓花魁名妓也會出席,評選總花魁。商人們可出錢買彩花送與名妓,書生也可以將詩詞佳作折算成彩花。十貫錢一朵彩花,被評爲“中等”的詩詞也可折算一朵彩花,被評“上等”詩詞可以摺合三朵。最後誰的彩花多,誰就是本年的花魁。
在北宋,逛晴樓並非不光彩的事,這個時代的文人逛晴樓是很常見的,甚至可以算是相當“雅”的事。詩會中有晴樓女子出席,也是常態。
詩會要等晚上月亮出來才正式開始,但下午舉行詩會的翠園就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數都是來看熱鬧的平民。他們一進入翠園,就立即感覺到這次的詩會跟以往不同。
翠園裝扮一新,樹陰底下放了不少櫈子供人休息,到處掛滿了燈籠。如果晚上這些燈籠全點着,整個翠園會亮堂堂的。還有不少身上斜系幅條的接待侍女,她們隨時爲賓客指路,並不時免費提供茶水。
樹下的櫈子坐了很多人,正在閒聊:“這次是哪個商號主辦的?很捨得花錢啊。”
“是莫家主辦的,本來也沒什麼,但莫家拉了個大富豪參加,如果沒有那人協助,哪會有這等規模?哪會免費擺了櫈子給人休息?哪會有這麼多接待的侍女?哪會有這麼清晰的指路標誌?這些雖是小節,但足見主辦方這麼貼心服務,真是難得。”
“大富豪?不會是樑家的家主吧,聽說樑家已經遷往開封府了。”
“當然不是樑家了,是奇珍異寶閣和照相館的東家。”
“啊?原來是李公子的手筆,難怪,難怪。能夠想得這麼周到,這麼貼心,我早該想到是他了。我很佩服他照相館獨創的措施,進門立即給一張寫了號碼的憑條,憑號碼排隊,輪到了就叫號碼去照相,不需客人站着排隊等候,可以坐着休息,甚至可以出門逛一下再回來。”
“是啊,這多貼心啊,人家照相館根本就不愁客源,還這麼處處爲客人着想,這纔是真正大商家的風範。有這份心思,就該李公子財源滾滾。難怪李公子年紀輕輕就掙下了這份家業。”
“我聽說了,一會李公子會派人表演一場大型的戲法。”
“我也聽說了,這實在令人期待。不行,都這麼多人了,我們早點過去吧,不然沒位置了,離太遠看不清楚啊。”
翠園最空曠平整的地方,正中搭起了一個高臺,周圍掛滿了燈籠。晚上,這個高臺將作爲詩詞品評的主要場所,在詩會開始之前,會在這裡舉行一場大型戲法表演。
主臺下面擺了一排排的椅子,最前面四排椅子前面還有桌子,上面擺放了時鮮水果和茶杯。最前面兩排,桌子放了標籤,寫着諸如:“知州黃大人”、“學政張大人”。
椅子上稀稀疏疏地坐了一些人,這些都是泉州城裡一些小商號的東家,這種可以拓展人脈的場合,他們不會錯過。至少也能其他相熟的東家聯絡一下感情。
椅子外圍站了一圈圈羣衆,但此刻高臺上只有幾個李府的長工在忙碌,掛起一個個燈籠,扯起一塊塊大帷幕。
忽然一大羣家丁簇擁着幾輛馬車駛了過來,停在最外圍。車上分別下來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還有四個美得令人窒息的少女。
“看,那就是奇珍異寶閣的大管家。”有些眼尖的人認出了丁福。
周圍的羣衆登時紛紛注目,“這位就是奇珍異寶閣的大管家?看樣子普普通通嘛,真應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啊。”
“我聽說李公子準備集合幾家商號的財力開設酒坊,還讓崔記牙行的掌櫃邀請了一些商號的東家,讓他們品嚐海外美酒,結果泉州城的富豪人人想入股酒坊,爭破頭想見李公子。結果李公子是見不着,他們又想盡辦法見這位丁大管家。”
“丁管家也成了泉州商場炙手可熱的人物,多少商號東家想見他一面呢。”
“據說當時品酒會上,崔記牙行掌櫃一打開酒瓶,那酒香飄出幾十丈遠,單是聞着酒香就令人醺醺欲醉了。”
“在場的趙秀才怎麼形容那酒香的?迎風飄十里,可引神仙下凡來。”
“這麼神奇?我要是能喝一口那些酒就好了,就一口我也滿足了。”
“想得美了,奇珍異寶閣的東西,你買得起嗎?除非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出生大富家庭,否則,奇珍異寶的寶物你也只能看看罷了。”
場中坐在椅子上各個商號的東家早已站了起來,紛紛過來和丁管家打招呼。“丁老,來得早啊。”“丁老,聽說待會的戲法表演是李公子親自安排的,李公子本人也會演戲法?”
梅蘭竹菊四婢指揮着一衆家丁,將音箱、電瓶、麥克風之類從馬車車廂裡搬出來,在高臺周圍擺放音箱,牽線連接電瓶。她們已經從李浩處學會了怎麼接通音箱,並且試裝過好幾次。
商人驚奇地看着這一系列古怪的設備,“丁老,這些是什麼?也是用來表演戲法的嗎?”
丁福笑呵呵道:“請怒老朽暫時賣個關子,一會你們就知道這些東西的用處。”
隨着時間推移,進場的人越來越多,黃昏過後,現場的七成的椅子坐了人,外層羣衆密密麻麻的,將高臺圍個水泄不通。衙門也派來了三四十個衙差來現場維持秩序。
李浩乘坐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悄然來到,馬車在翠園一角停下。李浩跳了下車,四周望了望,徑往不遠處另一輛馬車而去。
莫詩筠貼身婢女敲了敲車門:“李公子來啦。”
車門打開,莫詩筠小手微微提起裙腳,輕盈地從車下下來,動作有說不出的輕柔優雅。
李浩一看之下登時呆住了,從最初遇到莫詩筠,她就一直穿男裝書生服,這是李浩第一次看到她穿回女裝。她穿男裝時,李浩已經覺得她美到了極點,這換回女裝後,活脫脫一個來到了凡間的九天仙女。
莫詩筠見李浩呆呆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輕聲道:“不認識我啦。”
“你早該換回這樣的裝束,不要再穿男裝了。這多美啊,特別你剛纔笑的時候。那句話怎麼說的?纖腰玉帶舞天紗,回眸一笑勝星華。以後我得隨身帶着數碼相機,開啓着笑臉檢測自動拍照。”
兩人來到高臺下,到第四排預留的兩個座位坐下。一路上,莫詩筠吸引了無數目光,李浩總算有點明白了,爲什麼她經常穿男裝。
這時高臺上的大幕徐徐放下,隔阻了衆人的視線,音箱裡飄出輕柔的聲音,播放着古典名曲《春江花月夜》。
在場的宋人哪感受過環回立體聲的音效,一個個張大嘴巴驚愕萬分,現場一陣騷動。大家四面張望,看是誰在吹彈這麼好聽的曲子。
“這曲子是誰彈的?太好聽了。”
“這是哪位大家在彈奏?真是天籟之音啊。”
突然有人大叫道:“是那個箱子發出聲音,天哪,會發出聲音的箱子!啊,啊,啊,是箱子發出聲音!我耳朵不是出毛病了吧,居然聽到箱子發出聲音。”
“是啊,我也聽到了,真是的箱子發出聲音的,這怎麼可能?!”
“奇珍異寶閣居然還有這種海外奇珍,太神奇了,怎麼沒見他們拿出來賣過。”
現場響起了鋪天蓋地的議論聲,但也掩蓋不了音箱的樂聲。
音樂聲中,高臺上大幕徐徐張開,一位穿着長袍的魔術師走到了舞臺中間。這時音樂停了下來,那魔術走到舞臺中央,向臺下躬身行了一禮。
他站直了身子,將手中的魔術棒微微一抖,這根魔術棒瞬間變成了一束鮮花。
“哇!”臺下一片驚呼。
“這怎麼變的啊,難道他真的會法術?”
“好厲害喲,我以前看的戲法,都是遮遮掩掩的,這竟然直接就變了。”
臺下的議論聲匯合成巨大的聲浪,但臺上的魔術師似乎一點也不受影響。他伸出空空如也的雙手,張開十指讓人看清他的掌心和掌背,確認沒有任何東西。
魔術師一手握拳,另一隻手從拳頭裡一拉,抽出一條紅色的絲巾。
“哇!”臺下又是響起山崩海嘯一般的驚呼聲。
李浩搖了搖頭,這種小魔術,只是開場的預熱而已,就這麼震驚了,一會你們看到將活人大卸幾塊,那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