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還是低估了挖掘機對宋人的衝擊,連接受能力強,而且已經稍稍接觸到現代數理化基礎的莫大小姐,也看得臨時石化了。
那些推着雙輪木車運水泥過來的長工,卸下水泥之後,總是要看一會挖掘機挖泥才返回,返回時還要扭頭望上幾眼。
丁福和李府幾個頭目站在工地邊指指點點,他們看到李浩之後,連忙走過來。
“少爺,少夫人!”一見面,丁福就打了聲招呼。李浩與莫詩筠已經訂婚了,計劃一年多之後正式成親,所以丁福直接以少夫人相稱。
丁福說道:“李府有一百三十多佃農參與進來了,用鐵皮的話來說,就是工程進度比計劃稍快。少爺,老奴按您的吩咐,對佃農們下了禁口令,不許將這些事情傳揚出去。但是這個……這個是叫挖掘機吧,這挖掘機實在有駭視聽,佃農還是忍不住私底下議論。”
一百多人蔘與的工程,想人人都守口如瓶,一丁點消息也不泄露出去,這不大現實。但佃農們活動範圍基本在青瀮灣,在小範圍內傳一下,影響也不大,只要不在泉州城內引起轟動就行。
在槍械還沒生產出來之前,自己在北宋的基業還不能說是絕對安全。只有槍支彈藥生產出來之後,纔有完全的自保之力。這是比較緊要的關頭,李浩不想節外生枝,儘量不想引起北宋官員們的注意。
李浩道:“不能拖延工程的進度,但也不能爲了趕進度而偷工減料,所有都要按計劃進行。老丁,記住了,這個工程對我們李府是最重要的,其他所有事情都要爲這個工程讓路。需要錢儘管向我說,多少錢也不要心痛。但想要人就不行了,不能招外面的人進來。”
“佃農們的工錢已經開得比較高,他們也很積極。”
李浩嗯了一聲,又道:“可以再提工錢,而且可以給他們加餐,每天起碼吃一頓肉,不然哪有力氣幹活?”
丁福吃驚道:“少爺,每天吃一頓肉,這花銷……”
李浩一擺手,斷然道:“我說過,這工程是最重要的,但你還是沒體會到。我這麼跟你說吧,爲了這個工程如期完成,就算將奇珍異寶閣賠進去了,也是值得的。明白了?”
丁福心中駭然,看來自己還真的低估了這工程的重要性,他趕緊道:“明白了!要不這樣吧,這個工期長達兩三個月,乾脆就在島上搭些臨時的木棚,讓佃農們住在這裡。現在他們每天來回走,這麼多人擺渡也花不少時間。”
“好,就這麼做。但住木棚很艱苦,再給他們一些補貼。另外對工作完成得又快又好的,要給予重賞,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對那些實在懶惰,而且批評教育之後還不改的,收回李府租給他們耕種的水田,逐離青瀮灣。你多花些心思,將獎罰制度建立起來,向佃農們公告。”
丁福連忙答應了。李浩道:“那你們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在島上再走走就回去了。”
丁福他們走開之後,李浩對欲言又止的莫詩筠笑道:“是不是很好奇?”
莫詩筠點了點頭,但又想李浩要求佃農保密,她猶豫道:“如果暫時不方便說,那就先別說。”
“我要這個小島開設工場作坊,生產一些東西。那東西你沒見過的,我現在說了你也無法想象,等生產出來,我第一個讓你看,好嗎?”
“嗯,好啊。其實這個挖掘機——”莫詩筠指了指荒島碼頭上停泊的東海一號、東海二號,再指指荒島山頂上十多個風力發電的大風車,“——還有鐵船和這麼大的風車,都是我以前沒見過,也沒法子想象的。這些東西,太厲害了!”
莫詩筠也形容不出她對大機器的感覺,但轟鳴的挖掘機,龐大的鋼鐵巨輪,都給她一種無比的震撼。
在工地邊待了一會,挖掘機已經將山坡挖去了一角,按這速度,用不了幾天,這座小山就會被挖平。
莫詩筠吃驚道:“你不是想挖開這座小山吧。”
“也不用完全挖開,挖一半吧,將地平整一下,就可以在上面建房子了。”
“真的挖開山才建房子啊!”莫詩筠愣了一會,說道,“我想起愚公移山,要挖一座山需要子子孫孫無窮矣,但現在一個人開着挖掘機,兩個人開着汽車,一共才三個人。僅僅一會,就挖了這麼多,這速度太快了吧。”
“算很慢的了,才一臺挖掘機。你想想,如果有十幾臺挖掘機一起工作,上百輛泥頭車川流不息,這個小山坡,用不着一天就能挖掉了。”
“……”莫詩筠再次石化,想象着那種壯觀的場景。
這時,鐵皮出現在道路上,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主人,你也來島上啦。”它又看了看莫詩筠,連忙道,“主人,這次我不做電燈泡了,你們在這裡悄悄地親熱,慢慢地親熱,我不打攪你們。”
說完,它又屁顛屁顛地去巡視工地了。
莫詩筠再次鬧個大紅臉,李浩道:“別管它,鐵做的腦袋就是不開竅,估計它腦袋裡面已經生鏽了。”
李浩看了看天色,時間已經不早,“我送你回去。”
李浩將莫詩筠送回泉州城莫府,天色已經黑下來,李浩也不回青瀮灣了,直接住在泉州城的宅子裡。
這宅子原先是租下來的,現在已經買下來了,連着附近兩個宅子也悄悄買了下來,留給蕭中直的情報機構使用。
第二天,莫府後院裡。
莫詩筠邁着輕快的步子從閨房裡出來,唱着黃梅戲《天仙配》:“……你耕田來我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
“筠兒,女兒家要端莊得體,你看你走路風風火火的,成什麼樣子了,還唱這些什麼山歌,成何體統?”莫夫人剛好過來看女兒,看到女兒的樣子,出聲斥責道。
莫詩筠回覆平時大家閨秀的樣子,叫了聲,“孃親!”又跑過來牽着孃親的手,“娘,我這哪有不得體了?”
“要是讓你夫君看到了,不責罵纔怪。”莫夫人生氣道。
“他就喜歡我這樣,纔不會罵我呢。他說在外面正式場合保持儀態就行了,在家裡隨意就好。這歌也是他教我唱的,初聽起來只是覺得比較好聽,但聽的次數多了,就越覺得有味道,令人百聽不厭。娘,我唱給你聽聽。”莫詩筠說完,就將《天仙配》唱了一遍。
“這曲確實不錯,不過,寒窯雖破能避風雨,這……住着二十多畝的豪華宅子,卻唱寒窯雖破能避風雨。”
莫詩筠笑道:“這曲子據說是有一個故事的,又不是說他自己。”
“筠兒啊,你覺得你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
莫詩筠一怔,“娘,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筠兒不明白。”
“筠兒,普通商人不會自己去剿匪,更沒能力輕而易舉地消滅大羣的山賊。你哥現在在編書,聽說也是你夫君提供的觀點。孃親讀書少,卻也知道要流芳百世唯有立德、立言、立功,可見立言是非同小可的,這會帶來巨大的名聲。我覺得,商人其實低調賺錢就行,太出名不是好事。你那夫君又是剿匪,又是和凡兒著書,好像所圖甚大。”
“孃親,你過慮了。就算是商人,有實力有名望不更好嗎?”
莫夫人輕輕嘆了口氣道:“禍福從來都是相倚的,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
莫詩筠沉吟了良久,“娘,他是個做事很有分寸的人。”
“你這麼說,娘就放心了。但著書立說還罷了,他養那麼護院幹嘛?完全沒有必要啊。”
莫詩筠想了想,說道:“他曾經和我說過,他估計不久之後金兵會南侵。”
“啊?!不會吧。”莫夫人驚道。
“早作準備總沒錯,就算他估計錯誤,也沒多少損失不是?”
莫夫人沉默了一下,嘆道:“滿朝上下,恐怕沒多少人認爲金兵會入侵的。能夠有如此獨特的見地,不管是對是錯,也是難得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早作準備也好。要不要我跟你爹說說,我們家族也幫幫忙?”
“娘,他的本事比女兒想象的大得多,他會外理好的,你不用操心。最不濟,我們也能跟他避禍海外。”
莫詩筠想起鋼鐵巨輪和挖掘機,心裡道:“移山填海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
她昨天總算體會到知識的偉力,想不到從書上一個內燃機的原理,能應用到那個程度。自己學到的還只是皮毛而已,如果深入學習下去,應用那些知識又能做到什麼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