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江秋生好歹吃了點,等到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徐秀峰和幾個子侄後輩對着母親的遺體行了大禮,然後他們一起上肩,擡着棺材向外走去。
如果是以前的話,棺材絕對是需要十好幾個人擡得,而且都是專業擡棺材的人,又名槓上的。
不過現在推行火葬,所以棺材都是小棺材,裡面也都是一個骨灰盒,幾個人完全擡得動。
徐秀峰等人走在前面,江秋生和其他送殯的人走在後面,一路上悲聲不斷。
忽的,就在棺材快要出衚衕口的時候,卻停下了,而且還傳來了吵鬧聲。
“怎麼了?”江秋生一愣,擡頭看時卻發現衚衕口被一輛汽車堵得死死的,而且還有幾個人攔在了前面。
“誰啊這是?”立刻,周圍的人議論起來。
不過江秋生很快便聽到了前面的說話聲:“寧立,你這是要幹什麼?”是徐秀峰的怒吼。
寧立?
江秋生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他想起了上午徐秀峰說過的話。
“不幹什麼,”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有些事情和你姐商量。”
“今天是我媽出殯的日子,滾開!”
“你媽?”寧立好像有些迷惑,隨後明白了似的:“死了啊!”
他的聲音中透着幾分戲謔和幸災樂禍:“我說那天打電話的時候,你媽怎麼就忽然不說話了呢……對了,當時還聽到哐的一聲……是不是她摔倒了?”
寧立說的時候聲音很大,周圍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登時個個臉上變色。
。
“寧立!”徐秀峰怒喝一聲,聲音中滿是暴怒。
江秋生的眉毛陡然立起,一股若有若無的戾氣開始在他身邊盤旋,身子也開始往前擠。
忽的,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江秋生背後響起:“秋生,你去幹嘛?”
江秋生回頭一瞧,卻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少婦,雖然哭的眼睛紅腫,卻依然能看出她原本清秀的容貌。
“秀雲姐,”江秋生連忙打招呼。
“別去惹事,今天是我媽出殯的日子!”
“可是你也聽到了……”江秋生冷冷盯着前邊的身影。
“讓我來……”說着,徐秀雲上前一把拉住了即將暴走的徐秀峰。
“姓寧的!”徐秀雲聲音悲憤:“咱們的事情好說,但是你必須換個時間地點,今天是我媽……!”
啪的一聲!
一張紙被寧立拍在了棺材上,清脆的響聲讓周圍的人都是心頭一跳,緊隨而來的則是人人變色。
棺材是一個人去世之後的容身之處,不說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但是像寧立這麼輕佻的舉動絕對是無禮之極的,被人打死都活該。
“寧立!”徐秀雲這聲音中蘊含了無盡的怨氣:“你在幹什麼?”
寧立卻恍若未覺,指了指那張紙:“簽了它,我轉身就走!”
徐秀雲抄起這張紙,只是看了一眼便氣的俏臉通紅。
江秋生就跟在她的身後,也看清了上面的內容,這赫然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如果我不籤呢?”
“那我只好等下去了,”寧立無所謂的道:“反正我車上有吃的,餓不着!”
人羣又是一陣騷動,頓時人人都露出了憤恨的神色,就算是那些看熱鬧的,也個個側目。
俗話說人死爲大,趙伯母不管怎麼說都已經去世了,先不說寧立曾經是她的女婿,哪怕是個路人,此時也應該先讓她入土爲安,像這樣明目張膽阻人下葬,已經算是喪盡天良了。
“姓寧的!”徐秀峰終於忍不住了,蹭的一聲跳了起來。
然而,寧立的話卻讓他不得不停止了接下來的動作:“徐秀峰,你敢動手,我就敢讓你媽在這裡見見光!”
隨着他的話,站在他身後的那幾個人全都上前一步,同時亮出了手裡的鋼棍砍刀之類的傢伙,加上人人一臉痞子相,比任何話語都有說服力。
如果一個人在出殯的時候被人打破了棺材讓逝者見光,這是絕對的禁忌,所以當寧立說出這個威脅,別說徐秀雲,就連已經被氣的七竅生煙的徐秀峰也沒了膽氣。
“哦,對了,”寧立好像剛想起似得介紹道:“我身後的這些朋友都是道上的,所以你們不要胡來哦,否則他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混黑的!”周圍的人頓時一陣騷動。
徐秀峰也是驚疑不定,看着那些人。
這些人爲首的是一名黑臉大漢,頭上光光的,反射着午後的陽光,黑色的皮夾克敞開着,露出了胸前一隻血紅色的狼頭,兇狂之氣撲面而來。他的手裡還倒提着一把鍍金刀把的砍刀,銀色的刀身倒影着陽光,讓不少人登時變了臉色。
其他人也是吊兒郎當,一副混蛋痞子樣。
農村人最怕的便是兩種人,一種是官一種是匪,官還好說,最起碼可以講理。但混黑的便是匪了,他們瘋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尤其是眼前的這夥人,人羣里居然有認識他們的,紛紛議論着:“這傢伙叫黑子,是鄉里掛了號的狠人!”
“原來他就是黑子啊,聽說他手裡出過人命!”
“切,何止出過一次,我所知道的就有三條人命至於砍傷的更是不知道多少!”
“沒人管?”
“誰管?這種亡命徒就是瘋狗,不惹他還好,一旦招惹那就是被滅門的下場!”
“而且還聽說他在縣裡有關係,一般人動不了他!”
“這倒是真的,上次嚴打的時候,他就得到了消息,提前躲了,結果其他人都倒了黴,他連根毛都沒掉!”
“這麼厲害!”
身後的人又是一陣騷動,看向黑子的目光一個個充滿了畏懼。
“大哥,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真的不怨我們啊……”看到黑子,徐秀峰頭皮也是一陣發麻,勉強擠出笑臉說道。
“那是你們的事,我管不着,但是如果有人欺負我兄弟,別怪我的砍刀不認人!”
“但是這協議書是他單方面確立的,我根本沒和他商議過啊!”徐秀雲急了。
“那你們慢慢商量,我們只是來幫朋友的!”這個人攤攤手,冷笑着走開了。
“媽的!”徐秀峰氣的爆了粗口。
“小子,注意你的話,第一次我原諒你,但是如果有第二次,剁你的手!”立刻,另一個胳膊上有紋身的傢伙吼道。
“你們……”徐秀峰氣的渾身哆嗦,指着寧立道:“這個混蛋都欺負到我們家門口來了,連我媽出殯都擋着不讓走,你們還講不講理?”
這些傢伙沒有說話,但是眼中的嘲笑意味十足,有一個人還掏了掏耳朵,呵呵一笑。
“好,我籤!”徐秀雲也這一幕氣的渾身哆嗦,一把扯過了那張離婚協議書。
“給你筆!”寧立笑吟吟的遞過了一隻水筆筆。
史金越接過離婚協議書,剛想簽字,卻被江秋生阻止了:“雲秀姐,讓我看看。”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寧立的不滿:“小子,你是幹嘛的?”
江秋生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只是仔細端詳着協議書的內容。
“財產全部歸男方……!”
“退還一百萬彩禮?”
“秀雲姐,這是怎麼回事?”江秋生問道。
徐秀雲臉上變色,一把搶過協議書看了看,然後瞪着寧立::“寧立,當初結婚的時候,你們寧家可曾給過我們家一分錢?”
“是嗎?”寧立嘻嘻一笑,看向了身後的黑子等人:“黑哥,你能不能證明一下?”
“我可以證明,當時你們徐家的確收了寧立兄弟十萬彩禮,必須歸還!”
“你們……你們太欺負人了!”徐秀雲怒不可遏:“這些年你除了吃喝嫖賭,一點正事沒幹,如果不是我撐着這個家,生意早就跨了,就是這樣,我哪怕往媽這裡拿一分錢,你們就對我又打又罵……”說到後來,徐秀雲眼淚早已奪眶而出。
“你說的沒錯,但卻沒什麼用,既然是你要離婚,財產自然不能要,彩禮也應該歸還……如果沒什麼意見的話,快點簽字,然後你們也好把那老不死的趕緊埋了,省得我看着心煩!”寧立攤了攤手。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看到本來被徐秀雲捏在手裡的離婚協議書落在了另一個人的手裡。
寧立一愣,然後嗤的一笑:“小子,你是幹什麼的?狗一樣的東西,把協議給我!”
然而,江秋生只是淡淡的掃了協議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然後……
嘶啦一聲,協議已經被他扯爲了兩半。
一片安靜,所有的人都看着江秋生的手在發呆。
寧立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你……你……!”
“這種協議,不能籤!”江秋生冷笑着道。
“狗東西,你他媽找死!”寧立被他的話和動作徹底激怒了,跳上來便想動手。
但是他的動作剛剛到一半便又退了回去,而且退的速度還很快,最終撞在了身後的汽車上。
江秋生緩緩收回自己的腿,冷笑不語。
那些本來看熱鬧的混子見狀,立刻圍了上來,手裡的鋼管砍刀高高舉起。
本來站在江秋生身後的那些徐家人,見狀登時面色大變,呼啦一下向後退去,原地只剩下了徐秀峰和徐秀雲,以及最前邊的江秋生。
看到他的舉動,徐秀雲急的直跺腳:“你幹嘛要招惹這羣人,這些都是亡命徒,寧立一直和他們有瓜葛的!”
“你惹大禍了!”另外一個徐家人躲得遠遠的吼道:“這下我們徐家有麻煩了!”
“諸位大哥,有話好好說!”另一個徐家人連忙上前陪笑:“我讓秀雲馬上就把協議簽了,請你們息息怒。”
“媽的,敢打我們兄弟!”爲首的傢伙手裡的砍刀在空中揮來揮去,似乎下一刻便想砍人,狠狠的瞪着江秋生:“小子,你他媽過來,讓我砍一刀這事便算完了,否則我們就讓你們徐家出不了殯!”
身後的徐家人登時一片譁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江秋生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反應。
隱隱還有幾人不屑的哼了一聲,眼中更是有着幸災樂禍的神情。
“活該!”也不知誰低聲罵了一句。
江秋生沒搭理後面的人,只是默默踏前一步,凌銳萱緊緊跟在他的身邊。
後邊的徐秀峰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江秋生活動了一下手腕笑道:“萱萱,有壓力嗎?”
凌銳萱嫣然一笑,雙目中滿是興奮:“十秒鐘!”
“小子,這小妞倒是挺靚,要不讓她陪我們幾天,這事便算了,怎樣?”黑子看到凌銳萱,登時眼睛一亮,嘿嘿淫笑道。
但是,他的笑聲卻戛然而止,一個魁梧的身子隨後彎了下去,凸起的眼睛中滿是不可置信。
凌銳萱衝江秋生一點頭:“計時開始!”
在衆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她窈窕的身影化作了一道若有若無的旋風,就這麼捲進了那些混子的人羣,所到之處人仰馬翻,慘呼連連。
當最後一個混子倒地時,凌銳萱也已經回到了江秋生的身邊,看她意猶未盡的樣子,顯然還沒過癮。
眼看着好幾個手持武器的大漢就這麼被一個女孩子撂倒,而且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後邊看熱鬧的老百姓和徐家人一個個登時睜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凌銳萱,以及站在她身邊的江秋生。
“秋生,這……!”徐秀峰的手還停在半空,這是本來打算喝止那些混子的,卻最終沒有開始便結束。
“萱萱是我的保鏢,”江秋生一臉恬淡,但是這種恬淡中卻透着掩飾不住的得意。
“厲害!”徐秀峰不得不佩服。
實際上不光是他,那些看熱鬧的瞧向凌銳萱的目光全都變了,變得畏懼,變得熱切,甚至有些人變得崇拜。
“萱萱,把車開走,”江秋生道。
“是!”
凌銳萱上前,一腳將堵着車門的寧立踹在一邊,然後上車,將車開到了不礙事的地方,隨後咔吧一聲把車鑰匙擰斷。
此時徐家人也重新整頓了出殯的隊伍,由徐秀峰帶頭向着村外走去,至於那些搗亂的混子以及寧立,除了迎來周圍人鄙夷的目光,再也沒人多瞧他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