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璋坐在自家院子的小山上,隔着一層大水泡,眼神迷茫地望着外邊的世界。
屁股下的山是垃圾山,由各種鋼鐵廢棄物堆積而成。大水泡是防護罩,據說可以保護這裡的人不受沙塵暴侵襲,不受高能粒子照射,不受外星怪物襲擾的最基本生存工具。
防護光罩將整個院子倒扣在地面上。光罩外是藍天白雲,藍天下,一個個巨型光罩此起彼伏。看不見摩天大廈,看不見曠闊整潔的馬路,也看不見綠色作物或者植被,光罩與光罩間只有灰濛濛有如沙漠的塵土。
他來到這個世界三天了。
確切的說,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已有三天。
這兒的一切他都不適應。
不適應這具模樣普通還瘦骨嶙峋的小身軀;不適應沒有鋼筋混凝土的大都市;最讓他無法適應的是,他遇上了一個凶神惡煞還對他橫豎看不順眼的悍父。
他依稀記得自己是二十一世紀華夏軍事科學院一名剛入職的研究員,被分配到科學院廢品倉庫清理淘汰下來的科研品,當清理到一半時,從貨架上掉下一隻巴掌大小形同潔地寶的圓形合金物。鬼使神差之下,他按下了‘潔地寶’上那顆唯一的紅色按鍵。
一朵絢麗的藍光閃爍;接着,藍光鑽進了他的腦袋;再接着,他就飛上了雲端。
悲劇就這麼發生了:尼瑪,穿越了!
他帶着那隻倒黴的‘潔地寶’來到了二十八世紀,來到了一個靠收垃圾餬口的貧困小家庭。老爸叫蕭守業,黑臉爆脾氣是他典型的標誌;老媽叫姬藍花,一個愛老公更愛兒子的中國式慈母。
“你個熊孩子,傻坐在垃圾上幹什麼?趕快下來幫老子收拾垃圾!”黑臉老爸駕馭着大型機器臂仰頭大吼。他正在收拾垃圾,將廢鋼鐵變成一個個可以賣錢的鐵疙瘩。
在二十八世紀的地球村,華夏大一統,社會主義到了中級階段,全球80%的大中型企業都納入了國家編制,這些企業可以公私合營,不能私營。只有畜牧養植業、機甲光子業、垃圾回收業不在此列。而且垃圾回收業無論規模大小都可以私家經營,政府還大加鼓勵,稅費全免,視其規模和處理能力,還給予一定的補貼。
按照黑臉老爸的說法:垃圾業是二十八世紀的朝陽產業。
因爲遍地都是垃圾。
地上,海里,空中,甚至太空,垃圾無處不在,垃圾包圍了這個時代。
蕭璋聽見吼聲,嘴角哆嗦,心中一陣無語:“特麼老爸,我是博士研究員啊,難道穿越過來就是爲了替您收拾垃圾?”
但想歸想,他還是收回目光,拍拍屁股站起身,一個縱身,就習慣性從垃圾山上跳了下來。
這個危險的動作再次引爆了黑臉老爸的火山:“熊孩子,你找死呀?這麼高你跳下來,摔殘了怎麼辦?老子只收鐵垃圾,不收肉垃圾!”
“老爸,我要去讀書!”蕭璋答非所問的回了一句。
他淡然地看着黑臉老爸,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如果眼前的悍父不肯送他去上學的話,他就選擇逃走,永遠離開這個家,憑着他二十一世紀軍事科學院研究員的頭腦和一具並未發育成熟的弱小身板去闖蕩世界。
“讀書?”黑臉老爸整整愣了十秒,“哈哈哈!你要讀書?三天前你不是說再不上鳥學了嗎?”
蕭璋肅然點頭:“那是以前,現在我改主意了,我要讀書!”
黑臉老爸眯眼瞅了一下熊兒子,揮手嗤笑,臉上很不屑,好像對面不是他的兒子一般:“哼!老師說你要留級,而且不是老子小覷你,留了級你還是學渣!”
蕭璋繼續堅持,態度很堅決,還握起了他的小拳:“從零開始,一切都有可能!”
黑臉老爸滿臉都是奚落,根本不相信兒子的鬼話:“哦?你不怕死了?就你這細胳膊細腿還少了一根筋的腦瓜子,進了殘酷的高考季,別說那些學霸學神,就是一般的學弱學渣分分鐘都能踩死你。”
黑臉老爸心中也很鬱悶:這熊兒子三歲開始被自己用棍棒趕着去了學校,上十三年學,打了十三年。今年垃圾行情不好,終於決定放兒子一馬,讓他回來幫忙收垃圾,臨了臨了,這熊兒子居然變卦了。
“我不怕,與其窩囊的死,不如悲壯地活!”蕭璋哼道。
穿越到這具身體後,他繼承了這個學渣的大半記憶,瞭解到二十八世紀的高考和二十一世紀完全不同,競爭更殘酷,更激烈,甚至會面臨着死亡。
黑臉老爸再次愣了十多秒,最後冷哼:“老子沒錢!有錢也不讓你再往水裡丟。”
“你……無良,無知,無德的悍父!”蕭璋忍無可忍,咬牙指着黑臉老爸的鼻子喝罵。
罵聲瞬間激發了黑臉老爸的火山,沒忍一息,就縱身跳下機器人控制室。
蕭璋一動不動,就看見黑臉老爸呲着牙操起地上一根掉落的黑色塑料棒,狠狠朝他的手臂抽下。
啪啪啪!
清脆的炒肉聲響徹院落,還伴隨着兩朵微不可察的藍芒閃爍。那藍芒像是塑料棒抽打皮肉激發的一點電弧,在空中一閃即逝。
塑料棒已彎曲變形,而蕭璋手臂上留下了三條清晰的血痕。
蕭璋嘴角劇烈哆嗦:“打呀,你再打呀!悍父!”
黑臉老爸更加暴怒,再次舉起棒子,發覺它已經摺戟。
就在這時,人影一晃,斜地裡衝出一位藍衣翠花裙的中年婦女。中年婦女臉龐微黑,髮髻挽在腦後,看起來清清爽爽,利索端莊。
她一衝出,就擋在蕭璋身前,一邊裝模作樣拍着他的屁股,一邊朝他擠眉弄眼。
這位中年婦女叫姬藍花,是蕭璋的老媽。
黑臉老爸看見姬藍花,臉上的怒火消退了三分,努力忍了忍,再次坐進機器人頭部控制室,一聲不吭操控着機器臂,將那些鋼鐵垃圾一股腦塞進前方的巨型溶鐵機器人腹中。
巨型溶鐵機器人咕嚕咕嚕響了數十秒,從屁股後滾出一大坨灰色鐵疙瘩,鐵疙瘩沿着一道斜槽,自動滾到防護光罩北角落。那兒,已經堆積了成百上千的鐵疙瘩,就是這些鐵疙瘩維持着蕭璋一家的生計。
“守業,讓璋兒去上學吧?”姬藍花望着黑臉大漢油光發亮的背脊喊道。
“錢呢?9990元呢!關鍵是這熊孩子根本不是讀書的料,整天跟老子考倒數第一,還三天兩頭被人打得鼻青臉腫,丟人!”黑臉老爸邊操作機器人,邊憤憤然的回答。
姬藍花卻聽不進去這些,她的心中只有兒子,這是她第一次聽見兒子主動要求去讀書,就好比她當初出閣要變成人婦一樣,激動興奮還帶着期盼,那些讓兒子回家減輕壓力的念頭瞬間就拋之腦後。
她指了指北角那堆鐵疙瘩說道:“守業,你今天下午讓人把這些粗胚收了。我算了一下,總共一千五百隻,六塊錢一隻,就是九千,咱們再想辦法籌措一千,璋兒的學費不就出來了。”
黑臉老爸停下動作,高聲反駁:“不行!再等一個月,一隻說不定就值十塊。”
姬藍花掐腰厲哼:“蕭守業同志,是錢重要,還是兒子的前途重要?”
“命重要!”黑臉老爸停頓了幾秒,嘆道:“藍花,高三畢業季不比高一高二,可以跟着混,那是要真刀真槍拿命去搏的,上了競試場,百分之九十會受傷,百分之三十會留殘,還有百分之十的死亡。你兒子一個典型的學渣,次次墊底,你認爲他會逃得過最後那百分之十的死亡概率?”
姬藍花臉色變幻了幾次,又瞟了一眼決然中的兒子,狠狠點頭:“讀,死也要讀!”
“可是藍花,防護罩……”黑臉老爸有點不忍,雖說他表面看起來不待見這個熊兒子,但畢竟這是他的種,他不能眼睜睜將兒子送上不歸路。
但姬藍花卻不這麼認爲,她更具眼光,更有野心,也更懂得兒子的心思。不等蕭守業說完,立刻豪言壯語道:“打住!你別忘了,現在華夏實現的是科學進化制度,上了大學就有了金飯碗,就成了人上人,那怕考上最普通的大學,回來後也能讓咱們家脫離困境。你難道真甘心讓兒子跟你收一輩子的垃圾?你難道甘心一輩子都呆着劍橋城再不回華夏京都?我知道璋兒有點笨,但咱祖先說得好,笨鳥先飛。既然璋兒肯奮發圖強,我們就應該給他機會。如果能考上大學,老蕭家就睜眼了;考不上,我們也無怨無悔。殘了,老孃養;死了,老孃親手埋!”
蕭璋可不僅僅志在金飯碗,他渴望學到更多的現代化本領,渴望藍天蒼穹,渴望他二十一世紀沒有完成的科學院院士夢想。
通過這三天的暗中觀察,就院子裡這些報廢的垃圾,其所含的許多高科技知識就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他必須學習,必須吸收二十八世紀的超科技能量。
黑臉老爸顯然對回華夏京都非常動容,從京城遣送到這兒已經二十年了,再回去遙遙無期,沒有特別貢獻或者一定的身家,回去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只有靠兒子。他望了一眼頭頂上已經出現龜裂紋路的防護罩,臉色憂鬱地再次開始操控機器人。
“璋兒,還不去幫你老爸收拾垃圾?”姬藍花推了一把呆愣着的傻兒子。
蕭璋哦了一聲,擺開步子鑽進垃圾堆裡,將一根根或長或短的塑料棒扒了出來,小心翼翼放進角落。
這個怪異的舉動並沒有引起姬藍花和黑臉老爸的關注,在他們眼中,這院子的垃圾都是自家的,也不值什麼錢,兒子想要什麼,都隨他去吧。
這是一個近三裡方圓的大院子,中間建有一棟破破爛爛的兩間兩層式小樓,院子裡除了一個巨型溶鐵機器人和兩架陳舊的梭形飛行器,滿眼看去,全部是廢棄金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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